《红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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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未醒-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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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车声,他一跃而起,偷掀一角帘子,隔着窗子向下看。

还不等约定的喇叭响起,隔壁房间已有人嘭嘭嘭下楼去了。

开了门,两个人见面,董佩宜一身红衣,欢欢喜喜上前,用力抱住来人。

她像黑夜中的一团火焰,是那么醒目,那么美丽,他的视线粘在那里,怎么也移不开。

两个人有说有笑上车去。

等车子轰隆隆开走,他的心又开始痛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接近董佩宜。

董佩宜已经忘记几年前的那次见面,惊讶地问林兆:“你竟然还有一个弟弟?也是这样帅!”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

“我不记得!”

她阅人无数,自然是不记得了。

哪里像他,这些年一直把她捧在心里。

但她是高兴的。邀他去吃高级甜品,还让他付账。出双入对,收银的柜员也当他们是情侣。

林徐心里又难过又快活。

自己自然不是傻子:她愿意和他这样好,是因为他是林兆的弟弟。

他什么都懂。

林兆,林兆,他自小就敏感这个可怕的名字。现在更推向某个他不愿看见的对立面。

亲兄弟做情敌,他最清楚危害在哪里。

董佩宜偷偷向他打听:“你哥哥的初恋女友是谁?”

林徐愣一愣,连连摇头。

她却突然用力照着他的头打下去,生气地说:“你们是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关心他?”

天才一般的哥哥,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关心?

他觉得心中有气,摸着头闷声说:“我和他从小就没怎么见面。”

“你们是异母兄弟?”

“不是。”

“奇怪!那你爹地和妈咪更喜欢谁?”

他毫不犹豫:“他。”

她又觉得他可怜,想搂他在怀里,施舍他一些母爱。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但是没办法。林徐白天挨着她的打,晚上陪她去飙车,回来后梦里还能遇见她。

他心甘情愿。

这是他自己才可以享受到的快乐。这是他的无价之宝。

可是董佩宜不像他,不知道什么叫满足。有时候一起吃饭,她总要对他感叹:“你哥哥不够爱我!”

“他肯为我买新衣,肯为我当司机,就是不肯很爱我!”

林徐讷讷。其实他知道,她身边从来不缺乏很爱她的人。他就是其中一个。

但凡有一个看起来冷一些,她就会在意,非要让此人做变色龙,与周围协调一致,方肯罢休。

林兆偏不顺她意。

这样她便一直在乎他。

这教一旁的痴心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董佩宜结交了一群浪荡子,一起吸烟,酗酒,越来越凶。

周围不乏劝诫之人。她依旧我行我素。

年轻的身体禁不起无节制地破坏。她身体愈差,愈喜欢放肆,也愈神经质。对林兆的在意发展到后来,变得有些极端。想通过这个做弟弟的来监控爱人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

他当然不肯。自己并不是私家侦探,连当事人上厕所看报这样的小事也去跟踪拍照。

何况这些年,兄长对女性一概冷淡,待她已是很优。

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掉过头来劝她:“那些人不适合做你的朋友,还是不要再理会了。”

“不适合?什么叫不适合?你以为谁适合?”董佩宜打着酒嗝,醉意熏熏地看着他,“噢,你是说你哥哥?……哈哈哈!”

他再说不出话来。

直到某日在家看林兆外出归来,面色略黑,显然不快,他隐约猜到两人不合,偷偷给董佩宜打电话,问她:“你们今天见过面?”

那边董佩宜喝得不亦乐乎,醉得说不清人话。

他急得团团转。

想开车出去,又不知道她在哪里,惶惶然在床上躺了一夜。

谁知接下来就有惊天噩耗:董佩宜凌晨时候酒后驾车,一头撞在高速护栏,当场死亡。

他得知消息,呆滞许久,突然拔腿冲到林兆书房门口,红着眼睛嘶吼:“你给我出来!”

林兆只是坐在桌后不动。手里握着电话,不晓得是想打给谁。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许久。

家中仆人都以为两兄弟要开打,主动避得老远,顺便将几条大狗关好,免得出来闹事。

孰料林徐没有进去,竟扭头走了。

他拿着钥匙去车库里开车。挑中最快最好的一辆,一定要最后陪董佩宜疯一把。

无人敢拦。

车子顺着主人心意横冲直撞,简直要在路上飞起来。风在他耳边呼呼地掠过去,刀子一样痛。他还觉得不够快,用手肘狠狠向着方向盘砸下去。

最后竟鬼使神差开到车祸现场。

他曾与董佩宜一起开车兜风,来过这里数次。

笔直而上的车道在这里有个惊险的大拐弯。下面是一片高高的悬崖。

曾有许多走投无路的情侣在此跳海,一个浪花过去,连根骨头也不见。

当初董佩宜告诉他:“我喜欢这里的海。”

“海?”

“因为天离我们太远,只有海能和它连为一体。”

林徐瞬间明白董佩宜所指何人,只能默默。

情爱这样的事,谁也勉强不来。董佩宜何尝不是他的天,他却连根海草也不是。

如今故人已矣。撞坏的护栏还在那里。现场已被清理干净,什么都不剩下。

他弃掉车子,跌跌撞撞走过去,忽觉眼前一晃,看见董佩宜一身贴身黑裙,两脚□,正孤身坐在栏外,头发被山风吹起,手里还摇着一盏红酒。

她也不回头看他,只低声说:“你哥哥不肯爱我!”

他顿时失去力量,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他大病一场。

这病自然是因董家小姐而起。林宅中人人心知肚明,不过不肯点破。

药石不治心死。病只有一日日沉下去。

他便在床上看着日头一日日沉下去。

好好一个健康活泼的少年,为情所困至此,众人又急又气,也无计可施。母亲坐在他床头,放下寻常的严厉姿态,软了声音,恳求一般地说:“都过去了,以后总还会有喜欢的,你就放开一些,好不好?”

他也不理。

每日的报纸,没有人敢送来给他看。先是因为有董家讣告,后来又有各种八卦消息……董小姐的风流债数不清。那些狗仔甚至不当他是个角色。

最后林老太爷拍桌发话,决定举家迁回大陆,将他硬拉出伤心地,永不踏回香港一步。

此言一出,家里仆人便开始忙碌。名贵古董要怎样打包,珍品沙发该怎样清理,少爷们买的名马和跑车应如何处置……他全都听得见。

那又如何呢?他在哪里都还是他自己。不因时因地而改变。可那些人都不懂。

林兆自董宅归来,决定去弟弟房中坐坐。

他有许多话想讲。

推门只见一方大床,林徐躺在上面,盖着被子,像陷在云海里面,将眼睛睁得大大,对着天花板看。

林兆关好门,坐下来看他,开口第一句便是:“我不如你那样爱佩宜。”

这话刺痛林徐,令他眼前又模糊起来。

“你可以恨我一辈子。”

他说,“我……不怪你。”

——此时此刻,他犹在做圣人!

林徐忍不住抖着嘴唇讥讽:“你不必这样高高在上!”

林兆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做这一切,自有我的一套考虑。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不能在一起。你该知道这一点。”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生硬地说,“最明事理的一直都是你。”

林兆知道他听不进去。

“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他理智又冷静地打断弟弟的回忆,“你这样做只会让家人伤心。”

“我们很快就要搬走。爷爷的用心已经很明显,不要辜负他。”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留一些时间给年轻的弟弟好好想一想。

“什么爷爷的用心?”

林徐在他身后自嘲地说,“我是个做神父的命,而你,将来要接管整个林家。”

“这就是爷爷的用心。全家人的用心。”

林兆在门口顿了一顿,终还是无声走掉。

林家搬回大陆后,林徐立刻提出要搬出去单住。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单只有香港才是他的伤心地。要与过去一切斩断,就必须脱离林家,脱离给他带来噩梦的兄长。

当然,明面上不能使用这样的理由。他也确实厌烦了单调的少爷生活,厌烦了那些花不完的钱,去不完的宴会。一样嘴脸的男人和女人。

他万分羡慕那些在普通家庭里过活的年轻人。

家里与他谈判:“你想要出去,可以!我们送你去美国,继续把书念完。”

“我不去美国!”

他说,“我就在大陆求学,工作,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用你们担心。”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母亲站起来怒斥,“那些人的生活,和你是天差地别,无法想象!你就为了和我们作对,要让自己沦落到那种环境里去?”

“什么‘那种环境’?我没看出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他反驳说,“世人平等!”

林母胸中一窒,气极反笑,“——对,对,世人平等!你看不起金钱这样庸俗的东西!”

她一个不稳,赶紧用力握住沙发的扶手,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想起多年前林氏祖孙的那段故事wrshǚ。сōm,想起自己的小儿子是要做神父的;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这个儿子从没有像今夜这样让她伤心。

“随你。都随你。”她虚弱地说,“要走就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旋风一样卷回自己房间,草草收了几件衣物,当夜便提了行李出门去。

管家奉命开了一辆车缓缓跟在后面。小少爷倔强地拖着箱子,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拒绝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他自己带着箱子下了山,走到闹市,也不招出租,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一家豪华气派的酒店里去。

管家在门口停了车,看看招牌,又看看时间,擦去脑门上一片虚汗。小少爷终究还是个孩子,只知道脱离家族后命运自主人身自由,却忘了这酒店一夜价格不菲。

后视镜里映出另一辆车的影子。

开车人是林兆。

管家连忙跳下车去,敲敲那边车窗:“大少爷。”

车窗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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