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跑过一长段路,身上正冒汗,没察觉到冷,只觉得困倦不已,没坐多久就靠着背后的树渐渐睡着了。
沈瑜是给冻醒的,起来时手脚僵硬,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才能亮,沈瑜觉着有点受不住,就起来四处走动。
肚子有些饿得难受,他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晚吃过的兔子汤,暗自抱怨殷远动作太慢,还没寻来。
沈瑜走了一会儿,看见远远有棵树上挂着不少野果,红彤彤的甚是好看,看着,似乎也很好吃。
他盯着瞧了片刻,肚子越发咕咕作响,实在忍不住了,便往那边走。
走近了才发现横着条土沟,沈瑜小心翼翼凑近看了看,只见那沟足有三丈深,壁上密密麻麻生长着手臂粗细的小树,看上去纵横交错。
而沈瑜看中的那棵树就长在土沟的边沿,歪歪斜斜的,大部分枝桠都伸出去,好似悬在空中。
枝头红红的果子生得繁茂,压得枝头沉甸甸地低下来,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沈瑜站在里面试了试,只差一点。他犹豫了一下,瞧着树干有小腿那么粗,便扶着树干探出大半个身体,伸手尽力往外。
还差一些……还差一些……还差一些……沈瑜一点点放松环着树干的胳膊。
忽然脚下一空,沈瑜面前的景色旋转起来,他还来不及喊一声,就直接往下坠去。
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久,他才落地。
一霎那身体似要被粉碎一样,内脏因为重击几乎都搅在一处。背部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下一刻,沈瑜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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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远醒来的时候并未察觉异样,他看了看空着的床铺,以为沈瑜新鲜劲未过,早早起身出去玩了,便也跟着起身。
围着营地转了三圈,却仍没见沈瑜人影。
问过值夜的士兵,说是看见沈瑜半夜朝林子里去了,以为是起夜,便没有阻拦,殷远才意识到不对。
今日是秋猎的第二日,有几位皇子的狩猎大赛,殷远想了想,没惊动皇帝,自己带了几个人入林子寻找。
按照值夜士兵所指的方向一路疾行,没多久就看到丢在一旁的衣服,殷远一眼认出那是沈瑜的,心里更急。
林中虽无猛兽,但豺狼还是不少;沈瑜夜里出来,又是孤身一人……
一想到某个可能,殷远就觉得像被人攥住心脏一样,呼吸都不顺畅了。但他只恍惚了一瞬间,就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跟随的一队士兵分头四处搜寻,自己也往更深处去。
山间夜露重,泥土比较松软,殷远走了一会儿,便察觉地上细碎的痕迹。他心中一喜,又一紧,下马仔细查看。
地上除了鞋印,还有五瓣状小兽的脚印。难道,阿瑜是追着什么东西跑出来的?
殷远正暗自思索,抬头见树丛后有只狐狸探出半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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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远一皱眉,起身要追上去。那狐狸见势就跑,跑了一段,看殷远没有追上来,便停下,回头张望。
他动,那狐狸又跑;他停,那狐狸也停,来来回回几次,倒像是要引他去什么地方。
殷远想了想,返回去,策马追在那狐狸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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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一醒来,就觉得浑身像被打散了一样疼得要命。他试着动了动,骨头还完好,只是似乎扭到了脚腕,肿得跟馒头一样。
暂时没有大事,他不由松了口气,又脱力躺回到地上。
身边不少断枝残叶,沈瑜仰头去看,上方正是他掉下来那条沟。想必自己一路跌下,被横生的树枝拦了拦,沟又不是太深,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他向来心宽,躺着无事,又开始胡思乱想。
原先沈瑜看过不少话本,大侠们跌下悬崖,总要捞两本秘笈,或是奇草异果之类,然后功力突飞猛进,出了悬崖就无人能及。
而他此时,也有几分这意思。
思及此处,自然而然想起了害他跌下来的罪魁祸首——那红彤彤的野果子。
这……这不正是自己遇到的异果么?!
沈瑜心中一动,猛地坐起来,牵动了脚上伤处,疼得呲牙裂嘴。
好容易缓过劲儿,他立刻四处看,见那果子连枝带叶给他扯下来一大股,就落在不远处。忍着疼痛,沈瑜爬到那果子旁,摘了一个拿在手中细瞧,这一瞧之下大喜!
手上这果子他竟从未见过,鸡蛋大小,通体晶莹似玉,皮更是薄如蝉翼,晃动一下似乎还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浆液,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滋味定然美妙无比!
当下,沈瑜肚内的馋虫就开始作怪。
虽然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有毒,但一来好东西在眼前,叫他忍着不吃,实在比登天还难;二来,腹中确实饥饿,殷远带人找到他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活活饿死。
这么想着,沈瑜就毫无压力地咬了一口。
好甜!
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用草叶子擦了擦手上黏黏的汁液,沈瑜又伸向下一个果子,脚伤什么的,土沟什么的早就被他抛至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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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远直追到土沟边,却不见狐狸的影子。
他四下一扫,看到长在土沟边的那棵树。走近了,眯起眼睛看了看树上新断茬,和边上滑下去的痕迹,殷远气得一鞭子狠狠抽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泛白的印子!
叫你只顾着吃!
土沟不深,掉下去应该不会伤及性命,可受伤却是免不了的。
殷远气出完,心里又一阵阵抽疼。想着要是沈瑜此时动弹不了,遇着野兽也很危险,当下不敢耽搁,打马寻找往下的路。
没费多少工夫,殷远便远远看见躺在杂草丛里的沈瑜。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马上发现沈瑜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一片一片的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啊……
殷远心都揪紧了,不长的一段路,却像很久才走完。
他小心翼翼抱起沈瑜的肩膀,仔细检查一遍,才发觉他身上染的是果子的汁液,而本身并无严重的外伤,这才略微松口气。
他紧紧抱着沈瑜,将头深深埋在他颈窝处,一动不动。
只是一小会儿,殷远将沈瑜抱起放在马背上,想了想,又摘了个果子放到衣袋里,这才翻身上马,往营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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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仔细诊治后,说沈瑜并无大碍,几个时辰后便能醒来,只给开了些安神压惊的方子,这才让殷远彻底放心。
他亲自煎好,小心地喂沈瑜喝了。
至于外伤,殷远嫌御医们下手没有轻重,便也亲自替他涂抹些活血止痛的药膏。
虽无大碍,但沈瑜身上到处是青紫的淤痕,还有被树枝划出的一道又一道伤口;脚腕更是肿得可怕。
殷远看着心疼极了,下手不由自主轻了又轻,但就是这样,昏睡中的沈瑜还是几度皱起眉头。
皇帝听说沈瑜受伤,打发贴身的内侍来问了一遍,特地下旨准殷远不参加秋猎,留下来照顾沈瑜。
阿夏勒更是吵嚷着要来探望,却被殷远以“阿瑜要静养”为由拦在帐外,后来让巴尔桑架走了。
到傍晚,沈瑜醒来过一次,迷迷糊糊喝了药汁又陷入昏睡。
夜里,殷远替沈瑜擦了身,便坐在床边细细看他。
沈瑜脸上倒没怎么受伤,还是白白净净的,此时睡着了,难得地十分安静。殷远看了一会儿,心中一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慢慢摩挲,轻声说:“阿瑜,你太不让人省心了,等你醒了,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沈瑜自然不会回答,殷远就全当他应了,把要如何教训他细细说了一遍,说到后来,沈瑜还是没醒,他也觉得有些无趣,吹灯宽衣,上去躺在沈瑜身边,握紧他的手睡去。
殷远心里惦记着沈瑜,夜里睡得并不沉,所以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他睁眼见沈瑜坐了起来,一翻身跟着起来脸上惊喜万分:“阿瑜!你醒了!”
沈瑜听得有人唤他名字,慢慢转头看向殷远,面带疑惑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睛道:“哥哥,你是谁,为什么和我睡一张床?”
这反应实在异常,殷远和他对视了片刻,翻身下床,不一会儿,拎着尚未清醒的御医回来了。
“哥哥,他又是谁?”沈瑜歪着脑袋问。
一句话,御医也知道出毛病了,一边差人叫自己的医童,一边慢慢问沈瑜:“沈公子,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当然记得!我叫沈瑜,家里排行第三。”沈瑜清清楚楚口齿伶俐地回答,面上有些不高兴,似乎这问题很侮辱人。
御医又问了几句,回身道:“小侯爷,臣瞅着,沈公子像是不记事了。”
“废话,”殷远心里着急,就没好气:“我看也知道,你快想想怎么医好他。”
御医躬身回话:“沈公子现在犹如八九岁的孩童,如此症状,臣以为若不是不小心撞了脑袋,恐怕就是吃错了东西。具体是何缘故,还得再查查沈公子有无受伤。”
谁知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见沈瑜有些害怕似的往里缩了缩。御医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难道皱纹又多了?
殷远见状,一把将御医拨到一边,对沈瑜说:“阿瑜,你别怕,过来让我摸摸看。”
沈瑜果然不怕他,乖乖爬到殷远跟前。
殷远一手扶着他的脑袋,一手轻轻摸索,而后者趴在殷远胸前,安静得像只吃饱了的猫。
过了片刻,殷远道:“并无伤痕。”
说罢,他又忽然像想起什么,叫随从进来问:“昨日我换下的衣服里,可有个小果子?”
随从说有,殷远便让人赶紧拿来。
“恐怕阿瑜吃了这个东西,”他将果子递给御医,“你看看可有关系?”
御医一见那红彤彤的果子,轻呼一声,捧在手里看个不停,爱不释手:“此物名为朱玉果,北地十分罕见且保存不易,一般只有干制品,不知这鲜果从何而来?难得……难得……”
“别说废话!”殷远见御医一副沉迷研究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