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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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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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何夫子在前往八爷府起草折子之前,就已经捎话请四爷避开眼线来书坊等着。雍亲王费了大工夫,甚至是乔装打扮小心谨慎地打后门进了何家。
  如此用心,四爷料想必有攸关之事。
  如他所料——
  何夫子对着四爷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响头,她才出声:“奴才想请四爷放我和何焯一条生路。”
  “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现在谁要你们的命了吗?”四爷品着茶,倒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何夫子从怀袖中取出那份她亲手起草的保举八爷为储君的折子,双手递到四爷跟前。四爷接了,略扫了一眼便放下了,“这是你起草的?日后老八登基,你们二位就是股肱之臣。想必二位是要大富大贵了,放着将来的圣上不求,跑来磕我的头做甚?磕错了头可不是好玩的!”
  何焯刚想解释,却给何夫子一把拦了下来,“四爷,当此时机,您老就莫要再试探我和何焯了。”
  她指着那份她亲书的折子告诉他:“四爷,这份折子若是一个人递给圣上,倒也还妥当,一旦一百多个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这必是一场大祸。或许万岁爷会看在金口玉言的分上,法不责众,但这当头起草之人的罪责是再免不了。说句不敬的,有朝一日,一旦您登上大宝,又怎么会放过八爷的党羽。”
  “放肆!”四爷猛击桌子,怒不可揭,“妄议储位、揣摩圣意,那是灭族之罪,来人啊,马上把她给我拖出去,交宗人府发落。”
  四爷是发了话,却不见身边的人动弹。何夫子微叹了口气,她是当真厌倦了这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四爷,您先好好看看这折子上的字迹,您不觉得熟悉吗?”
  四爷依她之意,端详了半晌那折子,终于蹙眉发话:“这……这怎么好似老八的字?”
  “我勤练数载,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这一手能起到作用。”此当最最关键之时了,“四爷,您不妨找个中立之人,将这道拟订的折子事先呈奏给圣上,他日一旦八爷党将那份联名保奏的折子递到圣上面前,您猜——结局如何?”
  若康熙爷认定是老八起草了这份折子,让朝中重臣联名,那这结党谋私一罪可就钉实了。
  四爷一怔,万料不到这包衣奴才竟有此谋划,其心不可谓不毒也。然,这正是他所求的。如今放眼朝中,可以与之争夺储位的惟有老八、老十四。一举除去八爷党,对他来说,比一举拿下储位更重要。
  二阿哥曾是稳当当的太子爷,可到底还是被拉下了,这当中老八没少使绊子。就算现今让自己坐上了太子位,也难保他日不会被老八再拽下来。
  而且综观老爷子这些日子以来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保举储君是假,查找朋党倒是真。四爷他正愁找不到机会、证据落实这伙八爷党,没想到老八自己倒动了起来,若再添上何夫子给的这桩证据,真可谓天助他爱新觉罗·胤?。
  他收下了何夫子给的这件秘器,然他并不觉得这够达成交换的条件,“这道折子你虽是给我了,却是为了帮何焯脱罪。”显然,他并不承何夫子这份情。
  何夫子早就料到,何焯还好说,不过是一介文人书生,放便放了。可四爷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知道的太多了。放走了她,四爷打心里不放心哪!
  她背过身去,从贴身的衣襟里解下了一块白绢,拿捏在手里,她知道这是该交出去的时候了。
  “四爷,您还记得我是怎么到您府上的吗?”
  “记得。”
  如何会不记得呢?
  第9章(1)
  那年冬,瑞雪纷飞。
  管事的领了一个丫头进府,说是包衣何老三家的。照例这样的奴才进府是用不着领给四爷瞧的,管事的领着那丫头绕过正堂往后面去了。
  隔着远远的道,在那雪花摇曳的场院里,她高声向他喊道:“是八爷派我来的。”
  没有任何掩饰,她的声音刺进他的耳朵里,他知道,他们势必得面对面详谈一番了。
  依照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信她的。
  一个小小年纪的奴才,又是个丫头,老八派她到府里来做什么?那当口,在众兄弟中排行老四的胤?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老八争天下。
  他不像大阿哥,虽非嫡出,却是长子;他不像二阿哥,皇后所出,生来就是太子命;他不像三哥,满腹经纶;他也不像老八,深受皇上喜爱,又得老臣赞誉——他是老四,生母出身平平,又不受皇阿玛宠爱,自己的性子也不讨喜。
  他选择行人臣之道,支持太子,辅佐日后的皇上。
  他既无野心,也无顾及,遂无不可告人之处,他不懂老八好端端的派个丫头到府里做什么。
  “太子爷淫乱后宫,八爷认为自己有可乘之机,纵观诸位皇子,他以为太子爷倒台后,日后堪与他一争储位的,四爷您算一个——所以,他早早地安排下了。”
  太子淫乱后宫?
  这是天大的秘密,即便是他这个辅佐太子的亲弟弟也只是从诸多旁证中隐约猜到一二,她一个小丫头是如何知晓的?
  他在佯怒之余开始考虑她所说的真实性。
  “为何老八要派你这么个丫头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他信得过你?告诉你,我和老八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轮得到你这么个东西来挑拨离间?”
  “太子和八爷不仅是亲兄弟,还是君臣——四爷,当此时机,您就莫要再说场面上的话了。明说了吧!他软禁了我娘,以此胁迫我。我算不得什么东西,可论辈分,我是八爷的表妹,他亲娘舅的女儿。他应了我,事成之后给我抬旗,让我进八旗,再给我寻摸个好人家,将来我们娘儿俩都好有个依靠。”
  她的胆识、见地,在这几句话中表露无遗。四爷相信,他所能看到的,老八也看到了,所以他才会挑这么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丫头埋在他身边做探子,既安全又独到。
  他仍故意说道:“这不正好嘛!又是抬旗又是嫁人的,有什么比这对于一个女儿家更好的?”
  “旗人女子多了,过得好的也没几个,我不稀罕。嫁人?八爷看上的人,未必我就能相中。我要嫁的,我自个儿会挑,不劳烦爷了。至于将来的好日子,我更不指望。被挟持在八爷府里的我娘,现在有没有好日子过还另说呢!”
  她是当真不糊涂啊!四爷好笑地瞅着这么个黄毛丫头,连性子里养成的防备与多疑也忘了,“你告诉我这些……想干什么?”
  “我做您的探子,为您打探八爷那边的消息。我不求您给我抬旗、寻摸婆家,只望有朝一日,您放我全身而退。”
  多少年过去了,她的话犹在耳边。
  这些年,他渐渐退离了太子一党,联合老十三培养自己独立的势力。而老八,也从当年不起眼的皇子发展到今日牵动朝局的八爷党。
  在皇子中,老八得老九、老十的支持,近来又有老十四与他携手同进退。在朝中,有许多重臣是他的心腹,八爷党可谓名满天下。
  而何夫子呢!平日里,她拿他府里一些消息换取八爷的信任,再将从老八那儿探听到的秘密告诉他。他从不指望能在她身上一举扳倒老八,可她却似乎一直都在为当初的话有所准备。
  四爷抬眼望着握着白绢的何夫子,久久后忽然出声:“你——准备好了?”
  “还望四爷您恪守当日誓言,让我……全身而退。”
  何夫子将那条白绢放到四爷手边,当即磕了个响头,随后拉着何焯跨出那道门,往何府里去了。
  四爷也不叫人拦着,只捏着白绢细细看下去。守在外头的十三爷见人都走了,忙打了帘子进来,“四哥,怎么放他们走了?”
  “不用留了,你先看看这个吧!”
  十三爷接了四爷递过来的白绢,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行行的正楷小字。那不是什么锦绣文章,却是一个一个的名字。
  十三爷越看越惊慌,终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这是……”
  “这是遍布全国各个地方的八爷党的名录。”
  有了这个,一来可以堤防八爷党,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或取代或监视其动静;二来,若到了鱼死网破的一天,将这东西抛出去或给皇阿玛或给日后的储君,也好争取自己的政治筹码;这三嘛!如日后他能登上大宝,稳固江山、清除八爷党就靠它了。
  四爷满腹盘算,老十三却是满肚子疑问,“她一个印书女,到底是怎么搞到这玩意的?”
  何焯和何夫子这两个人也不理会大姑娘一肚子的担心和疑问,径自进了何焯的厢房。何夫子将他屋里那几口箱子打开,也不用他动手,她自己就收拾上了。
  “快、快收拾收拾。一旦万岁爷那边有了消息,我们即刻启程。”
  “启程?”她在说的是人话吗?怎么他都听不懂啊?
  何夫子倏地停下手里的活,“你不会到这时候还抱着升官发财的梦没醒吧?”
  这家伙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啊!到底还要她怎么说啊?
  “我估计也就这两日的工夫,四爷一定会找个中立之人——譬如你那位恩师李光地——将我所写的那份,跟八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只要那份联名保奏的折子递上去,圣上就会开始追究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毕竟是圣上开口让诸臣保奏的,圣上会如何行动尚不可知,然此事一出,八爷能饶得了你我?遍布天下的八爷党能饶得了你我?”
  此时不走,还留着等死啊?
  她连逃命的地方都想好了,“茶峒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地处偏僻,那里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十三爷的人,我们去那里安顿下来比较好。”
  她在四爷身边日久,深知相比四爷的多疑,素有拼命十三郎之称的十三爷为人更为坦荡。去十三爷的地盘,比留在四爷的势力范围内,对他们来说更为安全。
  “还是,你想留在京城另辟蹊径,直到飞黄腾达?”
  “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何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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