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伙计》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俏伙计-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招了吧。
  最后一根浮木也灭顶,欧阳妅意求救无望,俏脸垮下,消极自首。“是……匕首是我拿给他的,也是我拿话激他。他要来典当他的心,我很气,以为又是一个来乱的,所以才同他说‘挖出来三千两当给你’,我吓吓他而已嘛,谁知道他真捅……”欧阳妅意全说了。要赏她死刑请尽快,不要凌迟她,呜。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坐柜台的,要有坐柜台的样子?”严尽欢纤白食指,规律地在桌面上敲呀敲,一声一声叩叩叩。
  “有。”笑容要美、嘴要甜、姿态要柔软、招呼要狗腿谄媚,她有说过。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坐柜台的,就是当铺门面?”叩、叩、叩。
  “有。”长发要整齐盘起,不可以披头散发,扑淡妆,不可以浓妆艳抹,衣著得体,不可以过分裸露,当铺是当铺,不是妓院,虽同样卖笑,要高雅而不俗艳,她也有说过。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坐柜台的,无论多想打客人,也不许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进行,要嘛,就拖到侧厅去‘处理’?”叩、叩、叩、叩。
  “有……”不能让其他客人看到当铺粗鲁野蛮的一面,面对恶客,可以用暴力相抗,扁得对方没胆再上门来捣乱,但吓坏其余无辜客户,是当铺大忌,她都有说过。
  敲桌声,停下。
  “你却让他直挺挺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匕首捅自己?”严尽欢柳叶细眉挑扬,娃娃嗓可爱,可惜这份可爱无法将声调里的凛冽给中和掉。
  “我以为他不敢嘛……”正常人确实都不敢呀!那可不是随手拿刀割一段头发下来的小事,而是……
  “你最好祈祷那男人能活著离开当铺,他若死,害当铺变成凶宅,我保证,我一定要你跟著他陪葬。”直接把她欧阳妅意捆捆打包,塞进男人棺木一角,陪他一块儿被白软软的蛆蛆儿吃干抹净,只剩白骨一堆,做对亡命鸳鸯!
  欧阳妅意苦丧俏脸。她连那男人姓啥名啥都不知道,她不要跟他一起入殓啦……
  “小当家,大夫准备要走了。”婢女春儿前来禀报客房现况。
  “人是活是死?”严尽欢只担心当铺里会不会挂掉一个陌生路人,以后多条冤魂在夜里的当铺中胡乱闲逛,带来阵阵阴风,嘴中含糊著“还我命来”。
  “活的,不过大夫从房里出来直摇头,一脸苦恼……”八成是伤太重,连名医也只能叹气再叹气。
  “你还待在这里发什么愣?”严尽欢不客气地抬起腿,缀满银珠的绣鞋赏了欧阳妅意小俏臀一记踢。
  “呀?”欧阳妅意魂归来兮,美目瞠大大的,不解其意。
  “还不赶快去客房看看男人的情况?求他不要断气。”他断气,有人也得跟著断气哦。
  “……哦。”欧阳妅意乖乖不顶嘴,她才不想自讨苦吃,得罪严尽欢,吃不完兜著走。难得小暴君长袖一扬,允准她快快退场,管她叫她去哪处刀山油锅,她欧阳妅意都愿意去,只求别再留在侧厅里,被严尽欢用眼神将她挫骨扬灰。
  谢恩可免,微臣退下。
  欧阳妅意走出侧厅,踩著透过叶梢而洒落的日光光点,步出侧厅小园圃,跨过月洞门,拐向小湖曲桥,又穿过一小片桃花林,来到后堂客房,在后堂前的长廊巧遇大夫,她随口问了一句“他伤势如何?”。
  大夫只是摇头。
  光摇头,谁懂呀?是不打紧,还是没救?
  “老夫行医多年,不曾见过这种事……”大夫补上一句完全无助于解惑的叹息。
  哪种事呀?说得含糊不清,根本就在吊人胃口!
  “总之,这几日让他好好调养,老夫留了些药膏在桌上,伤处的话……啧,唉,怪。”大夫走远,仍是摇头连连。
  最后那个“啧,唉,怪”是什么鬼东西呀?!是“啧,刀插破心脏,唉,回天乏术,怪老夫医术不精”的超简洁浓缩句子吗?!
  想起严尽欢的陪葬恫吓,欧阳妅意机伶伶打了个哆嗦,赶忙闪进客房看看男人断气了没,他若死,她扁也要给他扁回魂!
  两片镂花门板“咿呀”推开,省去敲门的累赘——就算敲了门,她也不奢望病人爬起来为她开门,她还是自个儿来吧。
  客房虽名为客房,实际上不特别为了迎客而设,当铺又不是客栈,不会准备房间来养蚊子,于是,客房里塞满好几件大型典当品,库房放不下的,或是堆了几十年没动的占位置废物,便往这儿丢,光是屏风,客房便有六七件,几桌三张,衣柜箱叠起来十来个,古董大床三组,他躺在最靠墙的那一张木床上,想看他的伤势,势必要先爬过并放的两张大床。
  她的匕首,平躺在门旁圆桌上,刀身有血迹,光想像它从男人胸口被抽出来,会是多可怕的痛苦,幸好,她当时不在场,眼不见为净。
  她靠往床边,仍旧与他有段距离,他闭著眼,面容无比安详,像熟睡,也像人往生一样无声无息,她想更确定他的情况,便爬上古董床,轻手轻脚,像只偷猫,以跪姿挨近他,水灿灿的眸,眨也不眨,看见他染血的胸口缓而规律地起伏,她大松口气。
  “幸好,不用陪葬……”太得意忘形的吁笑,从粉唇里流泄出来,她明明只是咕哝自语,音量小到不能再小,但她说完同时,他双眼睁开了,他捕捉到她来不及收回去的咭咭窃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夸奖她,发自内心,真诚赞叹。嗓虽支离破碎,一样不失恳切。
  她绷紧脸,不笑给他看,心里依旧相当恼他,她为他这个陌生人,惨遭严尽欢教训,还心惊胆战地担心著自己得与他合葬,刚刚让严尽欢拧扭的耳朵到现在仍会痛。
  “你这个疯子,想死也别往咱家当铺来!”她撇唇酸他。人都躺在床上只剩半口气了,还说什么她笑起来真好看,怎么?以为会看到牛头马面来勾魂,没料到出现面前的竟是她,所以心生感激,不由得赞叹谢恩是吗?
  “我并没有想死。”
  “都拿刀捅心窝,还叫没有想死?!”她差点失手在他胸口伤处狠捶一记,幸好,粉拳举高高,快落下之前,被最后一丝神智喝停,否则她真的有可能得被迫和他葬一块儿。
  “你说要先看到我的心,才允我典当。”他缓慢说著,虽非指控,但一派无辜的神情,确实令欧阳妅意感觉到他的语意就是——一切都是你叫我做的,我乖乖听话而已。
  她翻白眼:“你听不出来,那是一种要你摸摸鼻子,认命滚出当铺的拒绝吗?谁会蠢到去挖心出来典当?!当到银两你有命能花吗?!难不成要我烧纸钱给你?!”顺便再上两炷清香!
  他准备从榻上起身,她瞪他,双手比意识更快一步,按在他肩上阻止他的蠢动。想干嘛?!不乖乖躺平休养,起来做什么?!想扯裂伤口,让血喷洒出来,再挂掉,然后害她一起被严尽欢推进棺木里吗?!
  “我没事,真的,那种小伤,我已经痊愈了。”他哑然说著,一字一字,明明笑著,破嗓却不如他浅笑来得明亮。
  “这番话,是休养十天半个月的人才有资格说,而不是一个在半盏茶前才拿匕首捅心的疯子能说的。”欧阳妅意不客气地堵回他的话。
  痊愈?见鬼了才会在短短眨眼间就痊愈!
  而小伤这种说法,她也抱持高度怀疑。
  匕首捅心,书上最爱用的自杀手段之一,通常只要一刀,就会毙命。小伤?鬼才信哩。
  他不同她争论,任由她将他按平于榻间,他的双肩感觉到她大半重量,她确实是用了极大蛮力想制止他起身,就是怕他又扯裂伤处、弄伤自己,她撑著手臂,伏在他上方,近距离地占据他的视线,可爱的两绺柔软发鬓,垂落她气红的粉颊边,衬托巴掌脸蛋的小巧精致。
  “我不是疯子。”他已经从她口中听见这两字太多回,他并不希望被误解……多怪呵,若是其他人视他为疯子,他不会多费唇舌解释,是疯是傻,是智是憨,又何妨呢?
  何以面对她时,他却产生了解释的念头?
  “我说过,我是来典当的,是你要求要看我的心。”他照做罢了,又怎能说他疯呢?要他挖心的人是她,指控他是疯子的人是她,气他拿刀捅心而赏他巴掌的人,也是她,难道……这便是俗称的“女人心,海底针”?
  “谁会拿心来典当,你摆明是来找我麻烦。”她重哼。
  “我看见贵铺外头张贴‘万物皆可当’的联子。”
  “又是一个被骗的笨蛋。哪有可能万物皆可当?总要有点价值的东西才行啦!”欧阳妅意老早就提议该将“万物皆可当”的横批改成“废物别进来”,偏偏铺里没有第二个人支持她的想法,说是会破坏当铺生意,可他们都不知道,成天面对净拿些怪东西来典当的怪人,她还没精神崩溃连她自己都很惊讶。
  当骨灰坛当鬼画符当假仙水是小事,当清白当青春当爱情当武林盟主当昨夜偶发的春梦她也遇过,现在再加上一个来当心的他,她真的快见怪不怪了。
  “我的心,很值钱。”他认真说道。
  “我的心,也很值钱呀。”呿,对每个人而言,自己的心都嘛值钱,没心就没命。
  “你允了我的典当吗?我不求当得多少银两,五文也行,一文也可以,我只希望能在这里待下,以质押品的身分。”
  对哦,她之前也听他这么说过,他不要钱,他想住在当铺里。真奇怪,想找个地方住的话,南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不下百家,从奢华到朴素,从高贵到便宜,任君挑选,他何必非得住进当铺?
  呀,她懂了,没钱嘛!住不起客栈酒楼,便想用耍赖的方式,在这儿硬赖三个月,至于三个月后的事,三个月后再来烦恼。
  “咱当铺不收容贫苦人,更没有房间让你暂住,你打的坏主意没能得逞,我不接受你的典当。”以人为典当物,在当铺里不是稀罕事,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即便她是流当的典当物,当掉她的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