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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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伙计-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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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恼的护卫,到小酒馆围成一桌,商讨著是该去严家当铺送死,抑或等今夜过了,被怒火欲火皆未浇灭的主子处死?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干脆啥都甭做,在这里喝到醉死算了。”消极派的护卫,不想辛劳去闯当铺。
  “主子那里怎么交代?好歹月月领了一笔不错的薪俸,虽然都是为虎作伥,不过赚的也全是血汗钱呀,我一家老小全靠这笔薪饷在过活,万一没达成主子的命令,撤职事小,没命事大,没钱养家……更糟。”距离主子“今夜”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
  小酒馆就在严家当铺斜对街,可以清楚看见当铺在半个时辰前熄掉灯火,闩上朱红大门,今日营业时间已过。
  “不然,牙一咬,溜进去就硬抢!反正姓尉迟的和姓秦的应该在珠宝铺,当铺只剩老弱妇孺——”
  “严家当铺里,有所谓的老弱妇孺吗?”护卫之中,有人泼来冷水,在夜风呼呼里,冻得众人猛打哆嗦。
  没有,严家当铺只有披著羊皮的狼,一只比一只凶狠,少掉尉迟义和秦关两只,里头还是很可怕。
  “还是用……这个?”一个鼓鼓的纸包,放上酒桌中央,众人睁大眼,盯著它瞧。
  他们对它一点也不陌生,它是他们的好良伴,帮他们解决过不少回的难题。
  “……这不是之前用在三巷刘寡妇身上的那玩意儿?”
  三巷刘寡妇,守寡半年,年轻貌美,主子怜惜她独守空闺,便下达与今晚差不多的恶毒命令——
  “用这个……太禽兽了。”
  足君子,皆耻之。
  是君子,皆视为大辱。
  是君子,皆不该动用它。
  幸好,他们都不是君子。
  “就用这个!”
  一致鼓掌通过。
  夜风捎来花香,透过窗扇,飘进屋内每一处、每一角。
  正在收拾铺子大厅的婢女打了个极大呵欠,没空捂嘴掩饰,管不著美丑闺淑,心里想著要快些做完工作,才好上床休憩,可眼皮好沉,她揉揉眼,眼皮几乎快要沾黏在一块儿,靠在竹帚上,细小酣声传来。
  帐房答答拨弄木算盘,边对帐目,边加总数字,偏偏数字在眼前模糊扭曲,教他看不清楚,他想握稳笔杆,五指却不听使唤,笔杆子从手中滚落的同时,帐房趴在帐簿上,睡得失去意识。
  欧阳妅意刚沐浴完,从澡室要走回房里,她身上已经洗得香喷喷,但怎么回事?今夜的花香远远胜过她了。
  这花香让她鼻子好痒,她捂鼻,忍住喷嚏,加快脚步想回房去,至少屋里的香味会淡些。
  脑子里还在思忖著这味儿是园里哪种花的香气,不像桃花,也不是玉兰,更非含笑花香……双脚却倏然发软,她快手扶住廊侧栏栅,才免去跌个四平的危险。
  “怎、怎么了……”她喃喃自语,想起身,然而双手双脚力量完全使不上来,身躯好重,她伏在栏栅上,惊觉不对劲。
  她的精神明明极好,更准备回房去扎个长辫便端碗消夜去找古初岁聊聊,她并没有很想睡呀!那现在的诡异困意是什么?为何让她好倦好倦……
  她又试了几回,仍无法攀著廊侧栏栅站直身躯,只能喘吁吁地吐著气,一吸一吐间,晕眩、手脚发软的情况更加严重。
  浓郁的花香……
  “找到了!她在这里!”
  她听见前面有人奔驰靠近,还喳呼说了些话,她却无法看清楚是谁,她连抬起颈子这般小事也做不到,螓首仿彿千斤重。
  “快点,扛走扛走!”
  她被人架起,像袋白米扛往肩上,蒙面的几名黑衣男人,达成任务,就要脱逃。
  “往后门走!”
  “我、我尿急呐——”
  “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去去去!自己去一旁解决,尿完就快跟上来!”人有三急,无法不人道地叫尿急弟兄把小鸡鸡打结绑死。
  是、是谁?要带她去哪里?放她下来——
  欧阳妅意开不了口大声嚷嚷,心里明白若被他们带出当铺就糟糕了,她不能睡,绝不能睡……
  奔驰的脚步突然被人挡下,扛著她的男人发出错愕问句:“你是谁?为什么你没睡死?!”
  “迷魂香,对我毫无效用。”
  特殊的嗓,在静悄庭园里,听来颇似鬼哭神号,逼退黑衣男人们好几步。
  ……古初岁?
  欧阳妅意不用抬头也能辨识那嗓音的主人。
  快走!快走!你不会武功,你会受伤!快走!
  她明明已经扯喉在尖叫,从唇瓣溢出时,只变成咿咿呜呜的含糊。
  “不可能,我用的量,几乎可以让南城半数的居民昏睡到后天中午!”迷魂香随风四散,谁闻到谁中标,他们刻意撒满严家当铺周遭,成效在他们沿途走来便已验收,连当铺里养的犬儿,没有半只是醒著的!
  “你们或许想试试比迷魂香更剧的迷药吧。”碎嗓和著笑,说道。
  “别、别怕他,他一个人,我们有五个,我们赢面比较大!”黑衣男人齐亮刀,气焰正旺,毕竟五个人随便一站都比他更高更壮更凶悍,没啥好怕,他们人多势众,该要发抖求饶的人,是眼前这个瘦弱男人。“你最好识趣点,赶快让开,我们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将她放下,我还能让你们全身而退。”
  啧!这个瘦弱男人竟敢反呛他们?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们吗?兄弟们,上!”喝!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瘦男人不是传言中扫地的武林盟主……
  黑衣男人之中,有人挥出第一刀,轻而易举就划破瘦男人的脸颊,马上见红。
  “咦?好弱哦……”这瘦男人,浑身上下全是破绽,要砍手就断手,要剁脚就断脚,没有半分杀气,连武学架势也没有。
  看清瘦男人的底细,黑衣男人们全都嘿嘿贼笑,方才退缩的气势再度膨胀,每个人都挺直腰杆,拿刀在他面前晃动,企图用刀光剑影吓破他的胆。“咱大爷数到三,给你逃命的机会,我们不杀蝼蚁哦……”
  快逃……
  欧阳妅意努力想瞠大眸子,示意古初岁逃命要紧,她用尽最大的力量,只勉强从贼人肩上挪开几寸,迷蒙瞟见古初岁依旧挡在黑衣男人们的前方,不让他们带走她。
  她完全无法赞颂他的英雄事迹!做人要量力而为呀!为逞一时英勇,连命都给丢了,又哪里值得称许?!
  “我也不杀蝼蚁。”古初岁又重复对方的语尾。
  喂喂喂!你还刺激他们呀?!
  欧阳妅意被这股惊吓之火给烧得回复半成的力量,使劲伸长手臂,要叫他快离开——
  古初岁本能去握她的柔荑,黑衣男人见状,以为古初岁要抢走他们辛苦到手的猎物,大刀比斥喝声来得更快,在黑衣男人大声恫吓古初岁住手之前,刀芒劈砍下去——
  古初岁削瘦的右手肘,应声被斩断,鲜血溅开,方才还握在她掌心的右边半截前臂掉落廊上青玉石板——
  欧阳妅意的惊叫声,梗在紧缩的喉间,她想喊,却喊不出半个字。
  古初岁的手——
  被剁断了……
  被剁断了——
  被剁断了!
  “但蝼蚁自己咬我一口,就得做好丧命的准备。”古初岁眉峰不动,仿彿此时掉在地上的手臂,不属于他所有,他的断臂正在汩著血,染红他身上那袭淡米色长袍,血的色泽,像火焰。
  “什么味道?!”黑衣男人之中,有人察觉一股好浓的怪味,盖过他们撒下的迷魂香,那股味儿,像碾磨过的青草,刺鼻的生味与涩味,飘散于空气之中,吸入肺叶中,肺叶剧烈疼痛起来,宛如正有成千上万的蜂儿在叮、在咬,一瞬间,蜂针般的痛,扩张成毒蛇毒牙钻进肤脉的深刻痛楚,下一口喘息,蛇吻的痛,变化成猛兽以獠牙狠狠撕裂皮肉筋骨的难忍剧痛,先是肺叶,再来是胃部,一眨眼,又轮到脑部——
  事先吞下的迷魂香解药,完全不敌怪味侵袭,黑衣男人一个一个痛得在地上打滚,扛著欧阳妅意的那一位匪人顾不得她还挂在他肩上,他跟舱跌坐,哀号凄厉。
  欧阳妅意软软瘫躺在地,她仰望古初岁的角度更加清晰明白,丝线,从断臂之处冒出来,好多好多,像几百只蚕儿吐丝,源源不绝,几缕透澄丝线染上鲜血而变得明显,教迷迷糊糊的她也能看仔细它的走向,丝线深处,仿佛还有什么东西,正在动著,闪著金色的辉芒,动著……
  丝线缠住了断臂,咻地一扯,断臂接回古初岁肘间,丝线在断裂处缜密迅速穿梭来回,奇异的光景,成为欧阳妅意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景况——
  药人,以百药千毒喂之,自幼年起始,幸存者稀,多不堪药毒杂混之苦,死于七孔流血、腑脏尽蚀,或溶为尸水,十万人中仅存活一人,药人之血、肤、肉、发、甲、唾、泪、精,皆具药毒,喜为药、怒为毒、乐为药、哀为毒,其药能解普世众毒;其毒至极,堪称天下第一毒,然,前述皆为传言,试问,一人体内蕴含百药千毒,岂不矛盾?又何以喂食药毒而无碍己身?
  药人之说,不过讹传,为杜撰夸大之属……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浮现她听闻古初岁自述为药人后,她好奇翻阅了医书所读过的字字句句,反覆涌现,充塞在越来越昏沉的意识之中。
  书上说,药人全身皆药毒。
  书上说,药人可凭借自身喜怒哀乐决定释药或释毒。
  书上说,药人存活不易。
  书上说,药人身上之毒,堪称天下第一。
  书上说……书上说……
  书上没说的是——
  药人,手臂被剁成两截之后,仍能自己将它缝合回去。
  药人……
  太多书中文字混沌凌乱,它述说著关于药人的事迹,她抓不著头绪,哪一项是真哪一项是假,她想认真细思,意识却不敌迷魂香之毒,她颈子一软,陷入昏厥。
  古初岁扶起她,轻扣她小巧圆润的下颚,以唇抵在她唇心,牙关一咬,舌尖冒出的鲜血哺喂进她的嘴里,解她受波及而吸入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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