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菊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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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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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呵,不单只是身体上的疲乏。
  对著铜镜中的容颜咧了咧嘴,静瞅一会儿,才将头钗珠饰细细取下,任著长发披垂于肩,接著拭去胭脂,洗掉水粉,还原一张素白面容。她爬上床榻躺了下来,眼睫轻间,真是累了、想睡了……
  少顷,门被推开,声音清楚传进耳中,可她丝毫不想睁开眼睛,只淡淡地道:“娘,让人家睡会儿吧……”以为进门的是云倚红。
  来人不语,一路踱至床边,步伐坚定而沉实,不若女子莲步盈盈。淡菊下意识眉心轻拧,唇微嘟,终是掀动长睫。
  “要睡等上了马车再睡。”男子背光而立,身形高大,充满压迫感。
  一见是鹿苍冥,淡菊微感愕然,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自己前脚刚离开会场,他后脚便已追来百花楼。经上次一闹,百花楼上下都识得他的脸孔,这回没谁再敢上前拦人,竟任他这么来去自如。
  淡菊宁定下来,没起身,只是娇憨轻问著:“上马车去哪儿?”
  “回白苗,我的地方。”
  她静瞅著一会儿,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缓声道:“那……请回吧,一路顺风。”
  敢情没把他的话听进耳去?!
  鹿苍冥双目陡眯,流露出一丝不耐,声音阴沉——
  “你不随我走也无妨,把戒指交出来。”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是她说要选胜花魁,脱籍青楼,然后找个能确保自己终生衣食无忧的夫婿,如今他迁就她,投花递拜帖,接她的棋招,最终光明正大地胜出,而丽京那些风流公子和达官显贵们以为他抱得美人归,便该心喜若狂吗?!对她反覆的举止,他只觉得厌烦,若非为了血鹿戒指,他中刻也不想在此逗留,更不愿与女子打交道,特别是眼前这位。
  “好心急呵,人家还没嫁你呢,怎能随随便便就把戒指给你?”淡菊翻过身,将软枕抱在胸前,香颊在柔软布料上蹭了蹭。拜托,让她睡会儿吧……
  该死的女人!他瞪著她婴孩般细致又无辜的面容,弄不清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而心头火冒三千丈,直想扑过去掐死她泄愤。
  “既要嫁我,就得跟我走。若你反悔,我也乐得轻松,只要你把戒指归还。”
  呵,真不把她当一回事?!想丽京多少男子倾慕于她,如今他拔得头筹、赢得美人归,却心心念念那只戒指,真是太不可爱了。
  “噢——人家当然想嫁人哪,可按礼说,你得回你的地方去,备妥聘礼,请来吹鼓队、媒人婆、八人大轿,再从你的地方来到这儿将新娘子迎娶回去,这才像娶新娘嘛。”她露出梦似的笑容,眉弯弯、唇弯弯,顿了顿,温顺又道——
  “鹿爷在丽京停留多日,出席每一场花魁赛程,你投花给淡菊,还送上拜帖求亲,到底为了什么?呵呵呵……淡菊再驽钝,也知道鹿爷最终是为了要回那只戒指。虽是如此,你却解开了淡菊设下的棋局,咱们算是姻缘天定,所以鹿爷别忧心,我会乖乖在百花楼等你的花轿,不会跑的。等成了亲,淡菊的东西便是你的,那戒指自然要归你管的。”
  鹿苍冥绷著俊脸,笑也不笑一个,答也不答一句。
  忽地,他倾身,朝榻上摆著慵懒姿态的女子伸出双臂——
  “鹿爷你——呃?!啊——”随著惊呼,眼一花,她身子已整个教人扛在肩头上,往外移动。
  “干什么?!放人家下来啊……”哇!果然是个行动派,看来真把他惹毛了,呵呵。淡菊叫了几声,两只小拳头作势捶了捶他的宽背。
  这时,锦阁的门猛然被推开——
  “哇,大哥?!你、你怎么可以欺负淡菊姑娘?!”鹿皓皓风也似的冲进,双臂平举张得大大的,颇有一天当关的气势,可惜好景不常,这股气势在鹿苍冥利眼扫瞪下,瞬间消了气。
  “呃……这个这个,我是认为、嗯……姑娘家就该好好对待,大哥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自然不会对姑娘动粗啦。”
  “我要众人准备起程,你来这儿做什么?!还一直躲在门外偷听?!”鹿苍冥双眉纠结,逼近一步。
  “呃……”鹿皓皓咽了咽口水,瞧著眼前一张黑煞脸,眼珠子溜啊溜地,自然而然地转移视线,改盯著大哥扛在肩上的极品俏臀直瞧,而大哥的手掌正压住俏臀下的一双腿……
  “哇——大哥你、你吃姑娘家的豆腐啦!哇——你抱她又摸她!哇——淡菊姑娘——”
  “闭嘴!”鹿苍冥大喝一声。
  “威武不、不能屈,我不闭嘴。大哥,你不能欺负人家姑娘啦!”声音哀怨,“我知道大哥不高兴,可淡菊姑娘很无辜,赢走血鹿戒指也非她所愿,谁教我的棋艺不如人,所以大哥万万不可迁怒于她哪。”
  想鹿氏一族何等精明,为何老天爷开这么大的玩笑?!他鹿苍冥怎会有个如此愚蠢天真的么弟?!
  “给我出去!”他再喝一声,额角青筋鼓动。
  此刻,被人以不太雅观的姿势扛在肩上的淡菊,忽地发出细微声音,断断续续、哼哼嗯嗯的,不甚清楚,娇躯却怯怯地颤动著。
  “淡菊姑娘……”鹿皓皓心疼地唤了声,连忙又道:“别怕,别哭,我这就去请咱们家老太爷来,他会帮你主持公道的。”丢下话,在鹿苍冥吼声尚未出口前,人已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
  淡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全身不可抑止地发颤。
  现在才知道害怕哭泣?不嫌晚了点?
  鹿苍冥心中厌恶,而这份厌恶其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见么弟待她那股殷勤劲儿,好似十分熟络,反观自己,从与她接触以来,没一次相见欢喜。这种厌恶很微妙,让他有些厘不清思绪,而他最最憎恨的,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是,他的态度是不好,但她若一开始便顺从地将戒指交出,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这是她自讨苦吃,怨不得谁。
  烦躁——哼!他做什么觉得烦躁?!
  倏地,他臂膀一振,将扛在肩头的身躯改为横抱。
  淡菊轻呼了声,小脸却埋进他胸怀中,小腿踢了踢。
  他垂首瞧去,心里微微纳闷,怀中女子双肩抖得厉害,哼哼嗯嗯的声音仔细一听,倒像是……在强忍著笑意?!
  察觉到男子两道探索的目光,淡菊终于偏过脸蛋,双颊融融,眸光如星,哪里是在哭泣,都不知笑得多开心呢。
  “这个姿势好多了,你扛著我,肩头的肉硬得很,顶著人家的肚子好不舒服呢。”
  鹿苍冥眼一眯,闷声问:“你笑什么?”
  不哭反笑,心机必深。
  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娇憨纯真、笑容可掬,却不去思量能在棋艺上下心思之人,内在怎可能如外表一般单纯?那些攻防的手段、诱敌的设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心若没生出七八个窍,难以拿捏。
  淡菊眨眨眼。“笑不一定要有理由的。”
  “这世间,做任何事一定有其理由。”两张脸离得这么近,他细瞧著,发觉她的颊儿竟如白瓷,细致得无可挑剔。
  她叹了一声,吐气如兰:“你总是这么严肃吗?这么著……不觉得累吗?”
  鹿苍冥不语,脸色深沉未变。
  淡菊又道:“说你们两人是兄弟,性子却南辕北辙。我记得鹿爷的那位么弟人挺好,说话好生风趣,很容易相处的。”意思就是他不易相处了。
  “容易相处?是容易受骗吧!可以随你捏在掌心里把玩。”他冷笑,听她称赞么弟,心头闷闷的,也不知为了什么。
  秀雅的眉儿扬了扬,她鼻尖又习惯性地轻皱著,笑声纯真柔和。
  “唉……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鹿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淡菊是凭棋艺赢得彩头,没去为难谁,信不信由你了。”道完,唇瓣张开,打了个秀气的呵欠。这几日花魁赛折腾下来,她真是累了,很想闭上眼,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唉唉……人家真的没力气同你争,爱怎么做全随你了。今日鹿爷赢了那盘棋,淡菊不跟著你,还能跟谁呢?你要带我回白苗,那就走吧,反正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鹿就只好随鹿了,你说是不?”她笑,迷迷蒙蒙地瞧著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我想……得劳烦鹿爷抱我上马车了,人家好困,想睡……”越说,声音越轻。
  这男人从不给她好脸色看,严厉得教人发指,胸膛却十分温暖,有股淡淡而安全的气味。
  淡淡的……安全的……唉……有助入眠呵……等她睡饱了,养足精神,再来同他玩下一回合吧。
  淡菊合上眼,念头模糊闪过,而唇边笑意停留,就这么沉入梦中。
  第四章
  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想醒,却有些留连。
  并非真想逗留,而是梦境一幕接著一幕掠过,她回到过去,以现在的模样循著意识走回,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懵懂的、稚气的、眼瞳中透著疑虑的小小姑娘……
  “娘,姐姐呢?!姐姐去了哪儿?!”
  “丫头不要留在这儿,我不要,娘……我怕,我会乖、会很乖很乖,娘为什么不要丫头了?!”
  “姐姐不见了,娘,咱们找姐姐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静默而忧伤地瞅著。这一年,一个娘亲遗弃了亲生骨肉,就因世道艰难,女人没有男人依靠,无论如何也养不活自己,更何况带著孩子。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将那哭泣的小女孩儿揽进怀中,想告诉她别害怕,她将陪著她,永远陪著她,一只大掌却快了一步,按住女孩儿瘦小的肩膀。
  “叔叔,我娘是不是把我卖给您了?叔叔知不知道姐姐上哪儿去了?”
  那男子有张高深莫测的脸,笑了笑,抚摸女孩儿头顶时,淡淡地流露出近乎可亲的气味。
  师父。明知是梦境,她仍唤了一声。
  男子收养了女孩儿,教会她一切,包括书中知识、现实经验,甚至引导著她的棋艺,纵容她钻研。
  后来,她终于明白,这位神秘莫测的男子便是东霖营的头头,她将要为他效力,而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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