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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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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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蕴的脸瞬间刷白,她倏地抬眼望向他,眼睛睁得发亮:“你……你说千纸鹤是什么意思?”她的反应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然而还是令他不悦了。微拧着眉,他说:“怎么,双梅河边的草地,就只许你和沈清赐去了?”
  那一晚他竟然也在!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如蕴一时间各班滋味翻涌上来,找不到一个字来答他,只能惊愕失色地盯着他。那本是她仔细收藏的关于沈清赐的美好记忆,现在方知那场景里竟原有个他。不是气忿,亦不是窘迫,如蕴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邱霖江是故意说出来的。其实草地里那轻微的“沙沙”声是他不小心碰出来的,还不曾想好到底要不要出面,沈清赐已然先了他一步。那时候隔着桂花树和婆娑的暗影,虽然四周很暗,他却愣是把不远处她欣喜而期艾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沈清赐送她不值钱的千纸鹤她就那般欢喜,现在,他只是想她别再生疏地唤自己“邱先生”而作“二少”,她竟就紧张地直绞手指头,仿佛香葱白茎般的手指叫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立于岸边,如蕴见他真的沉下了脸,忙浅促道:“二少……二少,不如我去买那天灯吧,你……候在这里便是。”邱霖江却已然没了放天灯的兴致,目光淬利,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是疏懒之意:“不用了。”
  晚风拂过来,翩跹了垂柳的枝条。他和她就这么站在水岸边,碧玉盘在空中洒着光,一只只的香斗仍旧在烧,烟香混合着桂花的香气,闻起来倒不觉得腻。袅袅的香斗烟雾朦胧了天边的月色,景致也越发的悦目起来。
  邱霖江没有说话,如蕴自然也静默无言。只是不知为何,望着头顶上空的那轮玉盘,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却是曾经沈清赐同她说过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今时,她和沈清赐真真分隔了天涯的两端,亦不知是否共相望。而站在她身侧的邱霖江,时而清寒逼人,时而细致舒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这是赵如蕴第一次觉得,她看不透邱霖江。
  他们后来没再说什么话,天灯也自然没有放得成。将她送到宅子大门口的时候,邱霖江和如蕴比肩而立,他说:“四日后,我会再来这里接你。”
  四周围静悄悄的,宅子的大门关得很紧,外头也不见有行人路过,只有她和他。身后有两株似是年岁已长的广玉兰,夜色里吐露着淡淡清香。
  沐浴在这样的香气里,他继续说:“如蕴,别再置气了。这一辈子,你的丈夫只可能是我,邱霖江。”
  她的心先是一震,而后一颤,言语早已苍白。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有过一颗很好看的珍珠坠子,本是旁人送给她的,但赵如茵一直同自己争抢,说这珍珠坠子其实是属于她的。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坠子真的是赵如茵的。
  十几年后的现在,如蕴恍恍惚惚。小时候那次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恍惚中,婚期终于是到了。沈清赐,也一直不曾出现过。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邱家的大门口张灯结彩。穿着雪白的西式白纱礼服,戴着拖地头纱,赵如蕴双手捧花坐在车内,脸上却不见喜色。临出门时,妹妹赵如茵嫉恨的目光也还没有消散。
  前一晚她默默流了一夜的泪。赵贺平在那次中秋之后已经跟她摊开说明白了,他把“报答抚育之恩”这座大山压下来,她心里纵使有再多想法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原本,她也从未希冀过自己可以嫁给沈清赐。连表露心思她都不敢说,又怎敢奢望嫁给他。既然左右嫁不到最想嫁的人,那么管他是张三李四抑或是邱霖江,又有何所谓。
  一只手紧张地揪着蕾丝镶边的头纱,她等待着邱霖江走过来,接她下车进门。之前虽然和他多多少少的有过接触往来了,但她心底到底还是忐忑惶惑的。毕竟,进了邱家之后究竟是天堂抑或是地狱,她不得知,也无从得知。命运好像一张巨大的网,她被圈罗其中,无法挣脱。
  大抵因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邱霖江的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西服,白衬衫上打着黑色领结,西服里头还添了一件同是黑色的纽扣背心。依旧梳着黑亮的大背头,邱霖江在不言的陪随下稳步走到西洋轿车的车门前。透过车窗看到双手捧花坐在里面的赵如蕴,不易觉察的,他勾起了唇角。
  不言利落地打开车门,“咔嚓”一下的声响让赵如蕴不由呼吸一屏。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静静等待。
  起初她僵着身子不动,绿缜在轿车外急得直踮脚,恨不能上前一把将赵如蕴拉下来。约莫十几秒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愣怔,也意识到下一步应该作何反应。再深睇了一眼此刻嘴角噙着淡笑的邱霖江,如蕴慢慢松开右手,只余左手捧花,然后缓缓地、甚至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终于伸到了车门边。
  邱霖江几乎是立马就握住了她的手。不同于她的紧张汗湿,他的掌心很干燥。执住之后,他巧妙地一用力,迫得她些微踉跄地抬了步。终于,她下了车,同他相面而站。
  端看赵如蕴的脸,邱霖江就将她的心慌不安瞧得一清二楚。眉峰微挑,他缓缓说道:“四天前我就说,你只会嫁给我。”他的话仿佛将她带回四天前那个玉兰花飘香的夜晚。许是他站在了身边,到底算是她在邱家唯一相熟的人,她的慌乱慢慢地被压了下去。
  见如蕴不作声,邱霖江松开她的柔荑,改为挽起她的胳膊。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纱以及颊边的一绺垂发,他微笑着说:“二少奶奶,我们该进屋拜堂了。”
  如蕴从门口往里面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茵茵的草坪,正中央还有一个乳白色的喷水池。今日,草坪四周满是五颜六色的气球,红灯笼高悬于檐廊下,喷水池里的水花也在阳光下折射成五彩的斑斓模样。
  这里,就是她从今往后要生活的地方——和他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四 西湖明月引】

  邱家的人口说简单不尽然,说复杂却也不是。
  大家长邱志宏在邱家一直是绝对的权威,太太陆芸性子温和不争,给邱志宏生了一子一女,便是二少邱霖江、大小姐邱卿悦。二姨太秦秋玲却是个泼辣性子,早年是个伶人,许是风尘里打过滚的人,到手的东西总想握得更牢一些。秦秋玲虽然在陆芸后面一年进门,却生下了邱家的庶出大少邱霖滔,几年后又生下了二小姐邱怜绮。在邱霖江尚未出生之前,这位二姨太可谓是横着走了好一阵子。至今,二房同大房都始终不对付。
  这些,在挽手从门口走进府邸里头的路上,邱霖江简快地和如蕴支付了一声。
  虽然邱志宏一向讲究推崇西学,也送家里两子去西洋留过学,但在成婚这件大事上,到底是做了个“东西合璧”。穿着西洋婚服念誓词是必然,然而高堂之拜也是万万不可少的。待拜过天地、高堂,又戴上结婚戒指之后,终于礼成。
  坐在新房的床沿边,赵如蕴抚摩着手上的戒指出神。这枚戒指款式很简单,光滑的一圈,只戒面上镶了四颗极小的钻,因着陌生还有些咯手。但就是这枚不繁复的戒指,切断了她与沈清赐从此往后的缘,那样清楚无比地告诉着她,自己是真的嫁人了。
  一瞬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明明才是初秋,她却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已凝结成了冰,冻得毫无波痕。若是真想划开这些冰,细碎的棱角却率先割破了咽喉。
  说不出究竟是彻骨的疼痛还是巨大的无望,总归,它们呼啸着,将她没顶。
  就在这样一片俱静中,忽然,门口响起一道轻蔑的女声:“一枚戒指都能这么盯好久……果然,山鸡就算飞上枝头披了凤凰羽,那也还是野山鸡!”
  赵如蕴起先被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往门口看,来人却是邱怜绮。她满脸讥诮的笑,一边走近一边继续说道:“世事真是难料啊,本以为的劲敌摇身一变竟成了我二嫂……啧啧,二嫂,对于你的手下留情,怜绮真是感激不尽哪!”
  迅速地收拾好心情,面对已然走到跟前的邱怜绮,尽管明白来者不善,如蕴却依旧露出一抹浅笑,仿佛完全不曾受到怜绮话里头的影响,只道:“小妹,不是有报社记者来报导么,你怎的有空上来我这里。”
  邱怜绮却丝毫不接橄榄枝。她嗤笑一声,道:“你这是在讨好我么?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唤起了我‘小妹’,二嫂,看来你对沈清赐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呀!”她一边说着,一边蔑着目光上下打量,仿佛评头品足般,“也是,一个低贱的孤女,见到高枝儿哪有不攀的道理!如此一来,我还真真是要谢你了!”
  “邱怜绮!” 话说到这地步,就算泥人都有几分脾气。
  如蕴霍地站起身,直面邱怜绮,深吸一口气道:“既你唤我一声二嫂,我便教导你说话做事要有依有据,怎可血口喷人!再者,”她顿了一顿,“我和清赐表哥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而你,小小年纪说话就这般不顾口德,莫非你认为自己做的事就不丢面么?若不是你做出那样的事还上门逼婚,清赐表哥至于逃家么!”
  “做什么,你倒是恼羞成怒了?二嫂,其实你心里应该很恨我吧……你是不是只恨‘不小心’和沈清赐共度了一宵的人不是自己?可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意、我偏偏就要寻着他之后继续向他逼婚!”像是被点燃了欲望,邱怜绮越发的不顾不忌起来。
  她大声接着道:“你还真敢端起嫂子的架子!赵如蕴,沈清赐那分明只是可怜你。赵贺平为了利益,二话不说将你双手奉上。至于我二哥,出了力自然要有所得,我只觉得他倒是还可惜了!说到底,你就是滚落进泥水里的一粒尘,碾入土都不会有人瞧一眼!”
  邱怜绮的话令赵如蕴先怔后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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