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如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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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雨如霖-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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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铜色的镶边,上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丛迎风舒展的兰花草。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他仿佛变法术似的突然从身后变出这只盒子来。她记得自己彼时想接又不敢接的巴巴神情,记得他忍俊不禁而眼底染笑的模样,记得打开胭脂盒听到音乐时她的讶异与欢喜。
  现在,《罗梦湖》的音乐再一次咚咚地响起,却似乎比从前轻微了许多。她将音乐胭脂盒放在他的手心,扬起一抹浅笑,说:“霖江,再帮我添一次胭脂吧!”
  她不晓得还会不会再有以后,但是此刻,她不想荒废。
  似是明白她的心情,他点头应下来,指腹沾了些许胭脂,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映了上去,再徐徐涂抹开。她闭着眼,感觉脸上他指腹的温度与她自己心里的动容。闭起的眼将现实与虚幻隔绝开来,她仿佛看到一块巨大的漆黑天幕,夜色如水般深,雪花一瓣一瓣地往下洒落,洒在他与她的肩上、头发上,全都染成了白色。而他们,就这样一夜到白首。
  终于,当她重新睁开眼,他已经收好胭脂盒,那样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他忽然笑了,说:“如蕴,你真美。”她听到他的话,心口仿佛有什么在争先涌着想要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相伴的时间虽然才一年多,却已经深刻到了她的骨髓里。
  扣住他的手指,她浅笑,说:“霖江,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竟怔忡了一秒。他然后也笑了,笑得眉目舒展,说:“如蕴,我也爱你。”
  门外头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她与他都听得分明。拉着她轻手轻脚地躲在门口,他转头以眼神询问她,可准备好。她回他一个坚定的笑容,点了点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猛地打开门,在外头的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砰”两声,迅速地解决了两个。然而除却倒地的这两个人外,他知道杀手远比这些要多。低喝了一声“跑”,他拖着她的手飞快地往楼梯口跑去。
  现在,他们要从顶楼杀出一条路,杀出百货公司去。
  不管不顾地看到歹人便开枪,她跟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绷紧了,然而再惧怕,她都要与他比肩。
  “砰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眼前不停地有人冲过来又倒下,血光四溅。可是这些她好像都听不到了。她好像听到烟花在不断地往上窜,窜到最高点,然后在漆黑的天幕上骤然绽放,发出极响亮的“噼啪”声。烟花那样绚烂,每一处都是花朵,都是滚烫盛开的记忆。
  记忆中,她与他一同立在海岸边。海风不断地吹拂,海水一浪一浪地掀拍着,就在耳畔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的目光灼亮逼人,那样急切而又迟疑地望着她。她稳了稳慌乱跳动的心,迎上他的视线,说:“我应承你,会知你、陪你、伴你,还有……试着去爱你。”
  这一生,有彼此相知、相伴、相爱,在从前无数雪花无声坠落的那一晚,他们,早已相守到了白头。
  那天发生的事,让许多人在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
  虹安百货公司突然间大爆炸,尘土飞扬、火光四起,周围的百姓甚至都被波及得有死有伤。而就在同一天,山口大佐突然被人暗杀在家中,与他同被击毙的,是瘫坐在一旁的沈清赐。
  邱家在这样大的灾难后,骤然没落,一蹶不起。
  而邱家二少与二少奶奶,有人说他们都葬身了爆炸中,有人说他们早已逃了出去,甚至有人说曾在码头见到过他们。但事实究竟是怎样,怕是旁人怎的都说不清了罢。
  这样的事情再大,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慢慢地被人遗忘了。上海滩依旧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如昔。偶尔,在一条小巷子的转角,能听到一家唱片店的留声机旋转着播放一首外国民谣。
  一道清悠的女声轻轻地唱:“Windflowers╱ Windflowers╱ Ancient windflowers╱ Their beauty captures everyyoung dreamer╱ Who lingers near them╱ But ancient windflowers; I love you……”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杭州的阴雨天,交通格外堵塞,穆宁远赶到言姗姗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是重逢之后,穆宁远第二次去言家。言妈妈看到他特别高兴,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条缝,连声叫他进来。
  从言姗姗十岁起,穆、言两家做了五年的邻居,这样的邻居生涯以穆家移民国外而告终。穆宁远出国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七岁的青葱少年,而今,早已是二十五岁的挺拔男子。
  掐了还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言爸爸一把,言妈妈继续笑容满面:“小穆,坐呀!阿姨我和叔叔出去散个步,你和姗姗好好聊聊、叙叙旧,不着急啊!”
  外面下着毛毛雨,居然还说要去散步——言姗姗只想扶额,心中哀叹老妈的变节与如此明显的撮合。言妈妈说到做到,五分钟之内居然已经拖着言爸爸出了门,走之前还再叮嘱了一遍:“慢慢聊啊!”
  眼看着穆宁远就要走过来,言姗姗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说:“电视让给你,我回房间。”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触到掌中有些凉凉的物件,穆宁远扬了扬眉。八年不见,小丫头居然也开始戴镯子了。轻巧地一拉,他笑得戏谑:“丫头,你跑什么?”言姗姗“我”了半天,偏偏脑子里想不出一个字来。急中生智,突然甩着手腕直哼声:“嘶——痛、痛!”
  听她说痛,穆宁远忙松开手。因为有镯子膈应着,言姗姗的手腕竟真的红了一片。他轻轻揉了揉,问她:“还痛不痛?”他靠得这么近,语气这么温柔,一时之间言姗姗早已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
  穆宁远旋了旋她腕上的镯子,忽然说:“这镯子怎么有点眼熟,好像你妈妈也有一只?”言姗姗老实地回答他:“本来就是我妈的。其实更确切的说,这是我太婆婆的镯子。”穆宁远勾唇笑起来:“戴祖传的镯子,丫头,你的手腕这下子值钱了。”
  姗姗不理他,正想将镯子拂下去,穆宁远却像是触到了什么,一停顿,说:“内壁刻了字?”将手腕抬起来,姗姗飞快地说:“喏,刻了一个‘如’、一个‘霖’字,听说分别是我太婆婆与太公公的名字。”
  “你太婆婆与太公公的感情一定很好。”言姗姗本不想搭理他,但他这句话深得她的认同,忍不住还是附和着点起头来,说:“那当然!除了这个镯子之外,还有一只音乐胭脂盒传了下来呢!”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朝着钢琴走过去。
  穆宁远跟在她身后,眼底噙着笑。果然还是他的小丫头,一点都藏不住心里的情绪。一旦别人说的话深得她心,脸上的骄傲劲儿掩都掩不住。
  言姗姗拿起钢琴架上的一只心形盒子,尽管已是满经风霜的样子,但依旧能看得出是铜胎掐丝珐琅的材质。盒子很厚,碧玉色的底已经斑驳,金铜色的镶边也脱落了一大片,但上面工笔勾勒的兰花草却还栩栩如生。
  她轻轻打开盖子,盒子里面空着一大块,之前似乎是盛放着什么东西。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低哑地响起来,还依稀能辨认出曲子的旋律。捧着这只盒子,言姗姗的眼神不由流露出想往与羡慕,说:“这本来是只音乐胭脂盒。听妈妈说,这可是太婆婆与太公公的定情信物呢!”
  穆宁远忽然在钢琴边坐下来,掀开琴盖,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起了舞。言姗姗侧耳屏息,他将节奏弹得很慢,旋律却越听越耳熟。半天,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正是音乐盒播放的那支曲子吗?
  姗姗指着穆宁远瞠目结舌:“这、这支曲子……”穆宁远没有立刻回答她,倒是自己轻轻地唱了起来:“Byyon bonnie banks and byyon bonnie braes/ Where the sun shines bright on Loch Lomond/ Where me and my true love spend many happy days/ On the bonnie; bonnie banks o’ Loch Lomond……”
  姗姗以前只知道这支曲子叫《罗梦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支民谣也是有歌词的。穆宁远的嗓音干净而清冽,配合着钢琴纯净清脆的音色,让姗姗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了从前。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弹唱。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有一个秋天的晌午,他抱着吉他坐在院子里边弹边唱。她听得很入迷,他一曲已经唱完,她却还在那儿自己回味。忽然,他凑近她的脸,嘴角笑得很坏,低沉着声问她:“丫头,听我唱歌听得这么陶醉,是不是心跳得很快?”她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味,双眼一瞪,霍地站起身拔腿就跑。但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的脸颊轰地一下子已经红透了。
  就是这个讨人厌的穆宁远,在对她说了这样暧昧戏谑的话之后,竟然不打一声招呼就跟着父母去了国外!
  言姗姗刚刚从回忆里回神,发现穆宁远已经弹完了曲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姗姗心中顿时一阵打鼓,瞪大眼:“你、你看着我干嘛?” 偏偏穆宁远就是不立刻回答,他勾唇一笑,悄然地凑过来,近到姗姗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丫头,你现在,是不是心跳得很快?”
  这一次,穆宁远没给言姗姗落荒而逃的机会。因为,他已经一下子凑过去,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唇。
  陈旧的铜胎掐丝珐琅心形盒子依旧摆放在钢琴架上,盖子上工笔描画的兰花草那样栩栩如生,好像有风吹拂过,它一边舒展着身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相拥而吻的两个人。
  从现在,看到从前,看到近百年之前,穿着青花瓷绣面缎子旗袍的如水佳人,以及梳着大背头、身着黑色风衣中筒靴的挺拔男子。
  看到,原来让一个女人成长的最好礼物,或许并非项链、手镯、抑或音乐胭脂盒,而是一个男人与她相伴不渝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作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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