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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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悠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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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样的人,能否托付终身?
  屈恒再三思量,成淮虽有花名在外,但如今相见,似乎也不见得滥情,而炙焰般的炽情,能够呵护娇弱的花朵吗?
  “师父总不能一辈子留住徒儿!”成淮再也忍不住,拍桌低吼。
  “她胆子很小。”
  嗄?他愕然:“你说什么?”
  “婵娟,她害羞又爱哭。”却很坚韧!屈恒淡淡一笑,幽幽望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绿。
  “是吗?”他只知她温婉而美丽,恬静悠然。那日在他面前霍然出水,恍若洛水之神,令他的心从此不再平静。
  “所以,堡主的脾气要敛,不然会吓到她。”小小的,尚且懵懵懂懂的女儿家,已经可以打动男子的心了。
  “哦,是这样……”成淮有些无措。这个年轻人是决定退出了吗?他放弃婵娟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屈恒失笑,又不是她爹爹,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古怪的想法?是自己老了罢,比实际年龄老上二十岁的心境。
  “堡主若是真心,我就放心了。”他轻道。婵娟倘若终身有靠,就算日后梅竞雪寻不到他想找人泄愤时,凭借成家堡的威名保住婵娟应该不是问题。
  他真的拱手相让?为什么?成淮暗自揣测。见屈恒悠然站起,挺拔的身形迎风而立,斯文温和的脸上挂着淡笑。
  这样出色的人,怎不叫人倾心?少壮师父,妙龄女徒,托付给他?说的好听,谁信?
  成淮的脸阴晴不定,冷冷地扣住栏杆扶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当初为她取这名字,是感叹师兄师嫂的际遇和与梅竞雪扯不断的爱怨纠缠。
  现在,也是愿她觅得良缘,一生快活。
  屈恒仰头望月,怔怔出神。
  待寻到寒儿,治好他的病,也许,就该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少年时的承诺,告一段落。
  之后呢,他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歇一歇,放松倦怠的心情,还是四处游走,看看大好河山?
  他的心,有些茫然起来。
  树林里鼠踪窸窣,夜鸟低号,他淡笑着,信步而行。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优哉游哉地踱行不久,却见不远处,纤柔的身形在一棵参天古木下踯躅。
  这丫头,又怕蜘蛛又怕蝎虫,跑到林子里头做什么?
  他本欲上前,却不知怎地又止了步,悄悄隐在一棵树后。
  咳,当然,他可不是故意来偷听她自言自语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现会吓着她,对对,会吓着她!
  他忍不住叹气,他在做什么?
  半晌,婵娟幽幽地长叹一声,一只手抚上粗糙的树干,轻声道:“老树公,老树公,你倒说说,我,我……”话到此处,似乎难以为续。
  屈恒心下好笑,这女孩儿明明有十七八岁了,却还这般稚真,跟老树聊起天来。
  她又轻吁了一口气,叹声幽然,不绝如缕地钻进他耳中。
  他心中微动,这丫头不知什么事如此不开心,他该怎生劝她才好?
  “老树公,那日在青莲酒楼前,他那么轻声地同我说话,每一句,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时时不忘,就是娘说的话,也没记得这么清。其实,师兄师姐们待我也很好,一样好啊!”她微抬起小脸,面庞上似乎有几分困惑,“不不,不一样,在我心里就变得不一样了!从他把我扶起来,对我说话,又带我进酒楼见识,送我披风后,我心里就一直想着念着,只盼天可怜见,让我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瞧着,不不,要说话,只要和他说上两句话,我就满足了。”
  屈恒刚刚意识到婵娟所提之人是谁——那件事他未曾放在心上,几乎已经淡忘——他从不知婵娟有这样辗转婉约的心事,一时竟有些怔忡起来。
  或许是站得累了,婵娟蹲下身,缩得小小的,手中握着树枝,在地上一划一划地。
  人说夜行山林,许会遇见下凡的仙子,怎么他倒觉得像是月宫里的玉兔偷入人间?至于谁是小兔儿,不言自明。
  “我想着,拜了屈大夫为师,以后不必孤零零一个人,可以读书写字,学许多东西,不用像娘、像村里的其他婶子,一辈子听丈夫的话,却要挨打、受骂,劳累一天,想歇歇,找个人说说心里话,都不能够。”她顿了顿,哽咽起来,“可是我等了好几年,师父却不肯收我!”
  屈恒用力闭了闭眼,长长吸了口气。
  “后来发现师父和屈大哥是一个人,我起先是有点难过的,可是很快就不会了,是一个人更好,就不用我猜来猜去的。”她吸吸鼻子,声音平静了些,“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我想要一辈子跟着他,给他洗衣煮饭,照顾他保护他。”
  他愈听愈惊,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婵娟的脸有点红,手里的树枝戳着地面。
  “师父心肠那么软,一定还会有像梅姑娘那样的人欺负他,他又不还手,那怎么行!”她有些恼,抿了抿小小的菱唇。
  婵娟想护持他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而且,有些感动,那么娇弱的姑娘,却一心想保护他,叫人不感动也难。
  “笑寒师姐老说嫁人什么的,我可不爱听,我要跟着师父,一辈子!照顾他,不嫁!”她红着脸咕哝,“就算喜欢,也只喜欢师父好了,我心里只住着一个人,就是师父……”
  屈恒目瞪口呆,他还当她是没长大的小妹子,却忘记她其实不小了,已是盛开的年纪,懂得倾心于人了!
  只是,这心系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像被雷劈了下,麻麻的,回不过神。
  他他他……还是先走好了,他需要一剂清心定神丸。
  蹑手蹑脚地,他偷偷溜走,从没感觉心跳得这么凶,好像要蹿出胸腔,他一定是病了……
  进了房间,他跌坐在床边,久久地,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成堡主对婵娟一往情深,却得不到回应,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他原还觉得无辜,眼下才晓得那是应该的。
  婵娟的心里有了人,是他,是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可怜家伙啊!
  到底是谁懵懂不晓情事?!
  原以为对婵娟牵念日深,是如父如兄般的情谊,也以为他远超实际年岁的心境与她相隔山水之遥,如今才发现婵娟距他竟只隔薄如窗纸的距离,都不必捅破,只不过稍近倾听,便足以令他乱了阵脚。
  好吧,他是从未尝过情爱滋味,所以不懂情,可是他明明站得极远,怎会突然感觉与婵娟距离如此之近?
  “师父,你在不在?”温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差点惊跳起来,“我,我……”可恶,他为什么要应声?
  婵娟推门而入,笑盈盈地走近他。杏黄的曳地长裙,外罩水色轻绡,飘飘曳曳地好似画中人,看得他有些呆。
  他一向知道婵娟是美丽的,可是现在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了。到底是哪里变了?
  “师父,你干吗靠窗子那么近?”她有些疑惑。
  他立刻从窗边走离几步。是啊,婵娟又不会吃掉他,他做什么怕得像要跳窗逃走?
  奇怪,他为何要怕?以前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老也好,少也好,他虽无措,却不至这么惊慌啊!
  “师父,我看看你的伤。”她又上前一步。
  “呃……不用了,已经结了痂,连药也不用上了。”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我几天都没见师父,成堡主老是带着我到处逛,我说要陪师父,可他却说师父要调息打坐静养,不宜打扰。”她歪着头,有些不满,以前师父养伤,都是她陪着,她又不说话,怎么会打扰?
  那是自然,为避免两道凶霸霸的视线在背后烧他,他当然要找借口躲。他不能直接推开婵娟,只好由成淮出马喽。
  “是啊,我在静养。”他勉强笑笑。
  “哦。”婵娟垂下眸子,“师父,你有点怪。”
  他一惊,“我……我哪里怪了?你多心了。”
  “可是,你在避开我。”她又不笨,怎会看不出来。
  “哪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又退一步,挨到床边。
  婵娟几步上前,立刻抹掉他辛辛苦苦隔出的距离,让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师父,你说你不走,可是我知道,你打算抛下我了,我又麻烦又爱哭,挺讨人厌的,遭人嫌弃也不奇怪……”
  “胡说,怎么会有人嫌弃你。”他皱了皱眉。
  “有的,师父嫌弃我,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哪里嫌弃你了?”
  “你养伤不用我陪,药不让我换,伤不准我看……”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后来,连面也见得少了。”
  他无言以对。
  “你说没有避开我,为什么不许我看你的伤?师父,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她眼眶里开始有水雾凝结。
  沉默良久,他解开衫子,袒出后背的伤。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轻声道。
  婵娟不语,细瞧他伤处,的确已经结痂,伤疤暗红突出,看起来依旧令人心惊,那是为救她留下的,兴许一辈子都抹不掉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指轻轻抚上疤痕——
  屈恒火燎似的一闪身,跌坐在床边。
  “师父,你怎么了?”婵娟吓了一跳。
  “我,我……”他有些垂头丧气,是啊,他是怎么了?婵娟又不是没触过他身体,那次扎针时,她的手抖,按在他胸上,他明明没什么感觉啊!
  “师父,你的衫子破了,我帮你补一下。”婵娟不明所以地瞄了一下他忽然有些涨红的脸。
  是吗?他的衫子破了?不会是刚才逃走的时候被树枝勾破的吧?他怎么没发现……啊啊啊,补一件外衣而已,为何连他的内衫都一起扯掉,虽然天气热得厉害,他还是需要一点点布料蔽体啊!
  但是,他不敢抗议,只能乖乖坐在床沿上,看婵娟抱了他的衫子,坐到明亮的灯下,帮他缝补。
  还好还好,若是坐在他身边,他恐怕都要屏住呼吸了。
  “师父,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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