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转动杯子,指指杯中载浮载沉的小颗粒问:「这是什么?」
「金桔。」她闷闷答,又是菩提森林论。
「那不就得了,金桔柠檬全在里面。」
他把吸管插进去,递到幼幼手上。没错,他就是看不得她吃酸。
记得上个月她闹胃痛,进了一次急诊室,照胃镜时,她怎么都吞不进胃镜,弄得泪水淋漓,一颗颗全滴入他心底。当时,他在心中咒骂,发明胃镜的科学家太没人性!
医生说幼幼只是胃酸过多,但他拿幼幼当胃癌处理,世界各地的高档胃乳全进了她嘴里,从此,季阳视酸如仇,酸甜苦辣四种,他只准幼幼保存一味。
「我不喜欢糖水。」
「我喜欢啊!」
有没有听到?他的霸道令人发指,向来,他只对她颐指气使,不对小题、不对于坊发作,难怪小题老说幼幼是他的洋娃娃,说季阳在满足童年时期的扮家家酒情结。
「可是……」
「别啰嗦!我问妳,妳最喜欢的茉莉花香是怎么样的?」
「甜甜软软的香。」
「妳上市场挑水果,熟透的水果是什么滋味。」
「甜甜香香……可是糖吃太多对身体不好。」她指出糖类的坏处。
「那是对胖子而言。」
「我够胖了。」
「妳?哈!」
瞄瞄她不合格身材,任凭他费心灌溉耕耘,他就是没本事把她种得像葫芦瓜那样。
他的评语伤人,嘟嘟嘴,幼幼不回答他。
十五分钟后,海边到了,金黄色的海滩上停着几艘香蕉船,幼幼见了,忍不住笑开。
下车,他牵起幼幼的手,又问:「告诉我,香蕉是什么味道?」
「松松软软香香甜甜……」
「答对了!归纳结论--甜是人生最好的滋味。」
俊朗笑颜展开,脱掉鞋子,他一把抱起幼幼往前冲,暖暖的沙子、暖暖的太阳,暖暖的天地间,季阳试图为她建造温暖人生。
窝在床上,幼幼拿起小说随意翻阅。
上星期她去看琇玟姊,医生说她的药减量了,病情控制得很稳定,若一切顺利的话,也许幼幼该开始着手计画琇玟姊的「载誉归国」。
她不编剧,也很少看小说,东编西编,编不出合理剧情,参考用的小说堆了满地,她就是找不到适用的部分。
「幼幼,妳在睡懒觉吗?太阳晒屁股啰!」季阳进屋,他的擅闯闺房,她很习惯。
他走近,啪地一掌打上她的屁股,然后躺到她身边,翻起小说看。他对她的亲昵……没办法,她必须习惯。
「我没赖床,我在看书。」
翻身,她在下面,他在上面,她仰头和他说话……嗯……对不起,又是习惯。
三年当中,好的、不好的,无数习惯养成,她习惯赖在他身边、习惯他时时出现的亲昵体贴、习惯他的指挥、习惯他的一切一切。
「妳打算跷班?」拨开幼幼头发,审视她,他的幼幼越来越美丽。
「没有,还有二十五分钟嘛!反正……」
「反正过了二十五分钟,妳直接跑去打卡,就有借口不吃早餐?」
她的小心小眼,他摸透透啦!
「我……」想起她的「丰盛早餐」,幼幼重重喘气。
「别摸鱼,快起床。」
「能不能打个商量?」
「说!」
「晓不晓得,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知道。」
「你知不知道二十一岁的女生,不会再有机会长高?」
「知道。」
「那我可不可以不吃那一堆早餐,白白浪费粮食?」
双手合掌,眼中挂上期盼,只要他一个好字出口,三年梦魇将成过往,尤其在小书离开后,她的早餐换人摆弄,没人替她做手脚,扎扎实实的一大顿,救命哦!
「我了解二十一岁的女人不会再长高,但也知道二十一岁的女人有机会长胖。加油吧!早餐在桌上向妳招手。」
拉起她的手,季阳将她往外面带。
逃不过……唉……有时候被当成「重大工程」并非好事。
坐到餐桌前,两颗散蛋、五百西西鲜奶、水果沙拉、松饼,和一大盘据说可以养脑袋的核果。呕……她好想吐!
「快吃吧!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不是要回台北开会?」
「改期了,下个礼拜我带妳一起去。」
「不用啦!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就好。」
「妳想赶我离开?」挑挑浓眉,他问。
「不是,我……」
「妳就是。」不用法官、律师,他直接判定她的罪行。
「好吧!我是。」
「妳以为承认无罪?错!就是只身上台北,我也会找到『值得信赖』的人,天天盯着妳吃早餐。」
「我相信看过我的早餐,有良知的人都会为我一掬同情泪。」
「这是苦刑?」季阳指指两人桌上的餐盘。
「没错。」
「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是厨房技术不好,没关系,过几天我解聘他们,另外找名厨来做。」
「我不是说东西不好吃,是量太多。」幼幼急急澄清,不想害人害己。
「会吗?我不也吃相同分量。」
「你是男人,我是女生,哪能有你的好胃口?」
季阳的回答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吃饭,她都可以妥协三年,他就不信她妥协不了今天。至于明天?量太多是吧?好解决!
叹气,认命,幼幼低头解决那盘水果沙拉和两颗土鸡蛋。
「季阳先生,于坊小姐在办公室等你。」牧场职员走到季阳身边说。
「于坊来了?我去找她。」
听到救星出现,幼幼忙跳起来,往办公室的方向冲。
提起幼幼的衣领,他及时把她拉回餐桌。「别跑,把东西吃完才准跟过来。阿文,盯着她把东西全吞进去。」
他对幼幼霸道惯了,也承认这是坏习惯,可是……他并不想改,因为控制她,有趣又好玩!
一待季阳离去。幼幼立刻对阿文说:「不公平对不对?他自己可以不吃完,我就不行,我好可怜!」
她的可怜哀歌唱了十分钟,东西半口都没塞进肚子里,阿文急得跳脚,他还有事等着去处理,忍不住了,瞄瞄厨房、瞄瞄门外,趁左右没人,他迅速拿起幼幼的餐盘,三两下将食物吞进肚子里。
「好啦!妳的可怜结束,快走!」
轻声欢呼,她给救美英雄一个热烈掌声,匆匆跑出她的阿鼻地狱。
特地绕到花圃里,摘下几枝向日葵,打算送给于坊,整整排排,排出一把花颜朝外的火炬,她常戏称它是奥运圣火,将会代代延续。
季阳说他喜欢这个想法,于是,在牧场开辟两分地种植向日葵,每到花季,金黄葵花成为牧场里最受欢迎的观光景点。
季阳说:「向日葵之所以美,不在于它的花色鲜艳,它美在永远追逐太阳,不放弃光明希望。」
当时,她笑着问他:「如果我当向日葵,你愿意成为我追逐的太阳,教会我永远不放弃希望吗?」
捧着火炬,幼幼走近办公室,甫近门口,她听见章于坊和季阳对话,她不晓得这时候闯进去是否不礼貌,也许在门口稍待一会儿,等他们聊完再进去!
「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推托的,反正我爸妈那关,我铁定过不了了。」章于坊拍桌子急说。
「他们是催得紧,不过大哥、二哥刚结婚,我有不错的借口。」
「可惜,我没有大哥、大姊,我死定了!」
于坊又急又气,她不想嫁给哥儿们,可惜那个梦中情人不知道死到哪里去,至今尚未现身,也不想想,再几年她踏入三十关卡,届时,她不想随便乱嫁,恐怕也由不得她。
她的焦虑让季阳好笑,噗哧一声,他的良心被狗啃掉。
「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我百分之百敢确定,我爸妈有足够说服力,说服你爸妈在年底之前为我们举行婚礼。」
「如果t这样……」
「不可以『如果』不准『如果』,婚姻是大事,你不要用这种轻忽随便的态度看待。」于坊恐吓他。
「妳希望我怎么办?」
「拜托你积极一点,把那位苏大小姐找出来,拖她进礼堂,逼她嫁给你。」
于坊的说法让季阳一愣。好久了,久到他不再期待琇玟来信,她的影像在他脑海间渐渐褪去,他几乎不再记得两人之间的曾经。
是什么坚定他非得和琇玟共结连理?
是了,是幼幼的深切提醒。她告诉他不可以乱交女朋友,要专心一意等待琇玟,幼幼说她是纠察队,会时时盯住他,不许他风流。
幼幼的长期叮咛让他自己和身边人认定,他爱琇玟爱到不能自己,千年万年,他会守住思念,期盼重聚。
还爱琇玟吗?季阳自问。多年过去,他没自省过的心,给不了他一个确定。
不爱?不,那年他们相约爱情,在蓝天下,在碧海间;然而,他爱她吗?感觉已淡……
「想什么?我在同你说话耶,认真点!」
「对不起,我闪神了。」
「少用笑脸敷衍我。说!你有具体计画吗?」
「没有。」两手一摊,季阳说。
「你至少想想办法找到那位神秘情人。」
「美国那么大,我无从找起。」
他不想找,想法定形,是的,找人的心情在光阴里转变。
「那,另外找个你喜欢的女人?」
「妳自己也说,只能期待梦中情人出现,无法主动制造梦中情人。」
「你和我不同,你是男生,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娶谁都一样,你看冠耘哥,随便娶只张扬凤凰,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
于坊的自私很可恶,季阳没认真她的话,他随口开玩笑:「到时我真没有对象的话就娶妳,反正妳是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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