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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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歌-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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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将道:“倒也不是。”
  杨放奇道:“那他所犯何罪?”
  标将嗫嚅了片刻,方道:“项王有命,沐姓族人及沐家军中人皆杀。”
  “什么?”杨放这一惊非同小可,在马上晃了一下,问道,“为何如此?沐家不是出降了么?”
  那标将道:“闻道是沐家中人献沐霖人头出降……”不待说完,杨放已是心明如镜,打断他道:“现下,难道就正在……”这“屠城”二字,竟是说不出口。
  标将却已明白,回道:“正是。”
  杨放无心再过问此间事,草草道:“便是这女人有罪,污辱妇女也是重罪,你们若当自家仍是云军将士,便知如何自处。”然后策骑而去。
  杨放来到安王府时,眼前的情形让他疑坠地狱之中。成千上万具尸首在火光中发出刺鼻的臭味,令人欲呕,尚不断有人被推入其间。
  沐家将士拼死顽抗,然而兵力本就悬殊,又是各自为政,被指挥得当、悍勇精锐的云军杀得血流成河。
  更多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沐家在京都坐镇多年,京都城中沐姓族人逾十万,尽有老弱妇孺,呼天喝地,哭声震天,却被后头箭矢迫着,身不由己跳进火海。
  杨放从军十余年,也见过尸山血海,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剑底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见此景却禁不住失态,冲过去大喝道:“住手,住手,我是杨放,你们且住手。”
  但那厢督战诸将却道:“此乃项王之命,末将不敢违抗。”
  杨放喝道:“我自去与项王求情,你们且暂停。”
  诸将道:“末将不敢擅专,若杨将军求得项王手令到来,末将们自然从令。”
  杨放咬牙,拨过马头,急速奔往中军处。
  到得中军大帐,未及下马即令道:“速报项王,杨放求见。”
  鲁成仲听得是杨放的声音,出来道:“项王已歇下了,言今日不再见人。”
  杨放下马怒道:“鲁成仲,你好大的胆子,敢阻大将面见项王么?你如今在项王身边,就把我不放在眼里了么?”
  鲁成仲跪下道:“末将不敢,末将是杨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怎敢轻视杨将军。实是项王严令,多位将军都来过了,项王只是不见,末将也无能为力。”
  杨放瞪着他道:“你可知此刻城中正发生何事?”
  鲁成仲道:“末将知晓,项王起初要屠尽一城百姓。军师苦心劝谏,才使得只限沐姓族人和军士。”
  连军师的话也不听么?杨放心头冰凉,他把心一横,突然下马跪了在帐外,大声道:“杨放在此为城中百姓请命,若项王不出,杨放磕头不止。”说着便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不几下已是额上见血。
  “将军!”鲁成仲几人欲上前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厉声道:“谁敢阻我,便为我敌。”言罢,更是大力磕了下去。鲁成仲、秋波等铁风军将士俱是他旧部,见状都不由垂泪。
  杨放磕了多少下,连自家也不记得,只是大帐中依旧无声无息,杨放便不停,终于头昏乏力,一头栽倒。众人惊呼:“杨将军!”然后似是听得有人喜道:“项王出来了……”便昏了过去。
  杨放睁开眼时,见云行风、袁兆周一干人等环坐四下,众人皆欢喜道:“终于醒了。”
  杨放急问道:“项王在何处?”
  袁兆周按住他道:“你且休息,你昏过去后,项王终命人放了那些沐姓族人。”杨放心上一松,然云行风却叹道:“只是那也太晚了些,你舍命相救,大约也只活下来两三万人,已有十余万人被焚杀。”
  杨放闻言浑身一颤,又问道:“项王现在何处?”
  云行风苦笑道:“你欲直斥君非么?项王这次已是给了你好大的面子,算了吧。”
  杨放依旧道:“我要见项王。”
  袁兆周道:“项王已回西京了,着我等三人善后,处置此间之事。”
  “哦。”杨放委然躺下。
  次日,杨放在京都街上漫步闲逛,处处可见断柱残垣,死尸伤者,焦煳之气冲鼻,哭泣之声时闻,不由心上沉重。正走着,却觉路程有些熟,想了一想,原是昨夜所行之路,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这处救下一个女子,再后头的事,却是不敢想下去。
  正想着那女子也不知如何了,却又听得女子叫声,杨放一怔过去看时,见有几个兵士从一家门中出来,手中拎着粮袋,一女子与其中一人厮打在一处,正是那夜所救之人。在日间看清了,这女子尚未成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稚龄,只能算是女孩儿,扎着双髻,容颜娇美,眉目间有些不凡的神色。
  杨放一见之下,就觉着这等神气在何处见过,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见他到来,识得他的衣甲是大将,弓身道:“军师传令,城中百姓每户出五升米以充军粮。”
  “竟有此事?”杨放一惊,猛然醒起袁兆周有言道这几日远江大水,军粮一时运不过来,不由默然。
  女孩叫道:“这便是我最后的余粮了,反正我哥也被你们杀了,便是饿死了也不过是与我哥做伴去。”
  杨放苦笑,心知自家在京都城中是极恶之人,也懒于辩解,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过去道:“既是城中百姓都要交的,你也不可例外,拿去出城吧,城外总有粮食可买。”然后便欲离去。
  却听得女孩在身后大叫:“谁要你假惺惺地充好人!”接着有物从身后掷来,杨放侧身避开,那锭金子落在身侧。那女孩尖叫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云家死了一个人,却要十万人为他抵命?凭什么只有你云家人算人,旁人都不算人?”兵士们听这等不恭的言语,正欲打过去,却为杨放所止,命他们离去。
  杨放到女孩身前,道:“我不是云家人,但也和云家人无异,在我心中,死去的这个云家人如同亲父,屠城之令不是我下的,可若是杀十万人可以让他复活,我也不介意世上少这十万人。”
  女孩盯着杨放道:“畜生!”
  杨放与她对视道:“若是换了你呢?若是你哥可以活过来,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死掉的这十万人无所谓?”
  女孩的面上白了一下,道:“可我不会杀那么多人只为泄愤。”
  杨放冷冷道:“那是因你没有这等权势!如有一天你也可操生杀予夺大权,若是你的至亲至爱之人死于人手,你也会迁怒,你也会移恨,会让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一起哭!”不待女孩回答,杨放大步走开。
  杨放寻到杨军驻地,见唐真正领一支人马出城,上前问道:“你出城作甚?”
  唐真见他到来,忙下马行礼道:“听人报说城外有沐家残军作乱,正要出城看看。”
  杨放见他神色中掩不住一点慌乱,不由生疑,再细看了看所领的兵士,冷笑道:“你如今也会撒谎了。只怕你身后的就是沐家残军吧?”唐真面色煞白,跪下道:“求大将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杨放冷冷道:“有些事可一不可再,你当你在远禁城中所为我不知么?若不是你自作主张,何来今日京都的惨象?”
  “将军!”唐真伏于地上猛叩数下道,“沐二公子对中洲对我等有大恩呀!”杨放见此景,想起自己昨夜之事,不由百感交集。
  “不必了。”一人脱去身上杨军服饰,正是李兴,他向唐真道,“请代为安葬二公子遗体。”然后对杨放道,“动手吧,我们是不会束手待擒的。我倒想看看你要用多少人方能收拾得了沐二公子的石头营。”
  杨放终于长叹一声道:“杀二公子的不是项王,这个你们要记得。”众人都是一怔,终于明白过来,杨放这是有意放他们走了,告知他们从此后不要与云行天作对。
  李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二公子也不欲我等为他报仇,只要兄弟们平安就好。”杨放点头,不发一言,从他们身前走开。
  朱纹与一干宫女在廊下逗小皇帝玩耍,李鉴殷已有三岁了,因未满周岁之时就遇上西京之战,粮食匮乏,是以生得有些纤弱,他的容貌与嬴雁飞大半相似,清俊秀气,看上去倒像个女孩多些。
  此时他正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突然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他跌倒在地,抬头看去,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想道:原来是个人呀,怎么这么硬的腿,撞得我的头好疼。咦,这人进来,怎么没人通报一声?却听得身后的宫女们一并跪下行礼道:“项王。”
  朱纹心中十分讶异,因虽得了大胜喜报,却没有听说过迎项王凯旋的事,不知云行天为何这般无声无息地跑了来。见他身上盔甲未脱,征尘未洗,好似是直接从战场上下来的。
  云行天抻手扶起李鉴殷,对朱纹道:“太后呢?”
  朱纹道:“太后正在歇晌呢,项王且在外间略候,婢子这就去叫她起来。”说着便打起帘子。云行天进去,在炕上坐下。
  “小姐,小姐,快起来,项王来了!”嬴雁飞被朱纹摇醒,忙起身换了衣裳,匆匆理了理鬓角。
  出得内室,却见云行天倚在炕角,双目轻闭,鼻中微鼾,竟已是熟睡了过去。朱纹正待叫醒他,嬴雁飞却把指头放在唇角对她嘘了一声,悄声道:“去把殷儿带远些,莫要吵闹。把帘子全放下来,轻点。”朱纹依言行事。嬴雁飞拎出一方锦毡,轻轻覆于云行天身上,然后焚上一炉安魂香,自己捧了一本书,坐在一旁。
  云行天醒来,第一眼就见到嬴雁飞坐在窗下阅书。此时天色已暗,房中帘子已下,却未点灯,嬴雁飞瞧得有些吃力,凑在帘缝边上,略略颦了眉头,神情专注。
  云行天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拉开身上的锦毡,悄声走过去,把嬴雁飞手上的书本夺下来扔开。嬴雁飞一惊,见是他醒了,正要行礼,云行天却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双唇,嬴雁飞惊慌欲逃,却被他双臂困在墙角,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之。
  良久,云行天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懒得和你玩下去了。你的三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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