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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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主-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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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丁小鲁替我回答。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专门向方言提几个问题,别人不要插嘴。”那粉脸看也不看丁小鲁,嘴一字一瘪吐皮似地说。
  “红色。”我说,“共和国的颜色。”
  “你处世信奉的格言是什么?”
  “孔雀开屏是好看的,转过去就是屁眼儿了。”
  旁听席哄然大笑。粉脸闭闭眼抿着嘴无动于衷仿佛忍受着突然落到脸上的一片灰尘。
  “你最爱什么?”
  “看到那些从不倒霉的人倒霉。”
  “我问的是你最爱什么不是你最希望什么。”
  “我最爱自己,其次爱妻子女儿家人朋友。”
  “你最恨什么?”
  “最恨得冲我讨厌的人笑!”
  我龇牙冲粉脸笑,粉脸翻了翻白眼,侧脸冲大胖子说:“胖老,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
  “谢谢你。”我在下面殷勤地鞠了一躬,庄严站直。
  “下面我们开始造句。”大胖子煞有介事地四处张望着严肃地说,“第一个造句词:乔装打扮。”
  吴胖子挺身而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五·一’节来到了,全国人民乔装打扮。”“好!”旁听席上一声怪叫,随即爆发大笑。吴胖子非常绅士风度地向观众还礼、谢幕。
  “第二个造句词:一网打尽。”
  “要么不打,要么一网打尽。”
  “五十步笑百步。”
  “新娘上轿,前五十步笑百步以后哭。”
  “奇货可居。”
  “老板有奇货可居柜台中。”
  “惨不忍睹。”
  “他们瘦得惨不忍睹。”
  “妙不可言。”
  “咱们胖得妙不可言。”
  “注意,咱们下面开始造比较复杂的句子了:因为……所以……”
  “因为你不知所以。”
  “谁不知所以?”
  “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不知道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你不告诉我。”
  “胡闹!”
  “他胡闹。”
  “我不跟你说了——别打断我!重造一遍因为……所以……。”
  “因为我忘乎所以。”
  “这还差不多。”大胖子脸色稍有和缓,但仍余怒未消,指着吴胖子,“我看你胖得倒有几分才气,颇带我年轻时的神韵。老夫今天兴致高,倒要和你卷通帘子一比高下。”
  “卷帘子?卷什么帘子?”吴胖子四处张望,“跟我比手劲儿?”
  “就是先就说词儿,一句跟一句,层层加码。”我们这捆里就丁小鲁懂,“步步高的意思。”
  “懂了,不就是拉线儿屎么?来吧。”吴胖子磨拳擦掌,严阵以待。
  “客气点客气点。”我在底下拽吴胖子袖子。
  “比武么。”吴胖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能让了他那是对他的侮辱。”
  “开始啦,小子。”大胖子发话了,“第一。”
  吴胖子接茬儿,“笨蛋。”
  “天下第一。”
  “头号笨蛋。”
  “老子天下第一。”
  “我是头号笨蛋。”
  “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他老想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吴胖子得意非凡,神气活现,朝上问,“还来么?我这起伏跌宕的如何?”
  “你真是没眼力价儿。”我批评吴胖子,“为求一逞坏了大家的事,看不出你哥都快急了?”
  我堆出甜甜的笑对大胖子说:“大人果然是老姜,文采斐然,令小的如饮甘露。小的蠢蠢欲动,也想和大人卷回帘子,跟大人讨上几招儿。”
  “人!”大胖子闷闷不乐地突然蹦出一个字。
  “狼。”我低眉顺眼陪着笑。
  “老好人。”
  “大灰狼。”
  “慈祥老好人。”
  “凶恶大灰狼。”
  “亲切慈祥老好人。”
  “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大胖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摔摔打打,庭内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我毫不动容,微笑如故。
  “都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不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听到几乎全部群众都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据反映绝大多数群众不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一气呵成,大胖子笑逐颜开,亲切慈祥地说:
  “还是你聪明,才分在他们三人之上。这才叫对联呢,多么工整,相辅相成,你是不是再拟个横批,我找人写出来,裱一下,回头就挂在我们家门上。”
  “横批就叫:‘多好的人’,如何?”
  “白了点儿吧?”大胖子谦虚地说,“我们家门上这么一贴,谁见了还不得当成瓜摊儿?我老伴正好姓王。”
  “那就叫:‘质量保证’吧。”
  “不好不好,还是白。”
  “白虽白,可这是我们的心声呵,群众总是特质朴,好话歹话都是粗话。”
  “再想想再想想,还有别的好的没有?”
  “‘百里挑一’?‘上哪儿再找’?不对不对,字多了。”
  “我自己拟了一个,你听听怎么样:‘天天向上’。”
  “妙极妙极。”我拍手笑道,“如此四字,再贴切没有。四字既出,竟觉其它数万汉字全都俗了。不必改了,就这么写了裱了贴门上。”
  “门也俗了。”宝康不甘寂寞,作苦吟状,“依我之见,倒不如专为这四个字立个牌坊才好。”
  此时,瘦高挑踱回席位。昂然坐下,一副清高不入浊流的架势。悠然开口:
  “看来这帮小子已安然混过关了?”
  “你有意见?”大胖子瞪眼。
  “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统统过去就是了,我这护法天尊不过是摆设,吓吓小鬼罢了。”
  “是不是再征求一下其他诸位的高见?”我恭敬地转向秃脑门小眼镜,“我们也特想听听其他几位尊师的教诲。”
  “不用问他们,他们也是摆设。”大胖子颇具豪气地一挥手,当着那几位的面就说,“问他们也是白问,反正我说了算。赶明儿有事尽管找我,到我家来玩,我瞧你们顺眼了,你们在他们眼里也就顺眼了。”
  “一定一定。”我们齐说,“不顺则已,顺就顺您的眼。”
  “你还在这里赖着干吗?”大胖子想起宝康,对他怒喝,“莫非诬告这几位文学新秀的贼心不死?告诉你,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得逞。”
  “我,我想私下跟您谈谈。”宝康可怜巴巴地说。
  “不谈!”大胖子一拍桌子,“敢骂我——我记你一辈子仇!”
  大胖子率众起身,横眉立目的宣布:
  “本法庭听证结束,现在开始判决……”
  “哥儿们力挽狂澜吧?”出了法庭,我们几个十分得意,象英雄凯旋一样接受于观杨重他们的祝贺。
  杨重握着我的手说:“哥儿们你真可以,临危不惧灵机一动,还是你是流氓,我们差远了。”
  “立这么大功,你得请客。”
  “请客请客。”我笑着招呼大家,“走走一起去。”
  宝康臊眉搭眼儿地远远站在一旁,几次想上来搭讪,被马青吴胖子轰走:“躲远点,别找着我们抽你。”
  “不是,哥儿们,我也是流氓。”宝康央告,“咱流氓对流氓就别太计较。”
  “呔!谁是流氓?”我跳出人群叱宝康,“我们现在是文人了。”
  路边一个馄饨挑,我们一大帮人蹲着喝馄饨。我喝得满头大汗,对众人说:
  “都走都走,喝完我付钞票——掌柜的,再来一碗。”
  我蹲着,慢条斯理地喝着馄饨,看着大家陆续走远,掌柜的正在往锅里添汤——撂下碗,撒腿就跑……
  你不是一个俗人
  一
  “是这门吧?”
  杨重和马青爬到楼的顶层,转着脑袋看那层的三个门的门牌号码。
  杨重伸手按了一下左手那个镶了铁门的人家的门铃,挤眉弄眼调整了一下表情,两手握着放在裆前,矜持地等待主人应声而出。
  “谁呀?”门内一个男人问。
  “我。”杨重沉着地用浑厚的声音回答。
  木门开了,一个瘦得像眼镜蛇似的男人出现在铁门后,隔着纱网眉眼绰约。
  “是吴汉雄吴老师么?”杨重伸出脖子探问。
  “你们是什么人?”吴汉雄吴老师冷冷的目光像针一样从细密的网眼中透出。
  “我们是您的两个崇拜者。”马青挤上前来,脸贴着纱网眉开眼笑地说,“一直都特仰慕您,又怕您忙,不好意思打扰,今儿是实在忍不住了,特来登门拜望。”
  “就呆一小会儿。”杨重伸出一个指头,“看您一眼,请教几句就走,决不招您烦。”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吴汉雄一边开铁门一边问。
  “去派出所查过,挂号的没您。后来还是我们一个同学告诉我们您躲在这儿。”
  杨重跨过门槛,等着马青也进来,吴汉雄头前走了,才肩并肩亦步亦趋恭恭敬敬跟着往里走。
  “本来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的。”马青抢着说,“架不住我们一天到晚总缠着他。都知道您不爱见人……”
  “他叫什么名字?”吴汉雄进了会客室,径自先在一把皮转椅上坐下,手捏一支烟,昂着头问。
  “嗬,您这儿书真多。”马青一进屋就扬着头看满墙满壁的书,啧着嘴问,“这些书您都能背下来吧吴老师?”
  “他叫什么名字?”吴汉雄提高了嗓门。
  “于观。”杨重侧屁股坐在一圈矮沙发上,小朋友一样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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