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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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乙丙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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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那边一大桌的人还在等着我,这边又缠着不让我走,我赌气道,“如果只有分手能解决问题,那么我听你的。”
  杨方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半晌,他颓然地用说‘不好’的口气说道,好,好,然后你回到你原来的生活,老公,孩子,还是美满的一个家。你把我点燃了又扔下我不管,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安慰他,今天不说这个好吗?明天,要不等那边吃完了我再过来,好吗?
  “不,说分手就分手好了。你走吧。”
  那天当我匆匆吃完饭赶过来,杨方圆已经不在了。屋里翻得很乱,他的旅行箱也不在了。明知这个晚上他不会回来了,我还是等了一晚上。
  我等了一个星期。
  我等了一个月。
  我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给了这个男人。
  九年过去了。
  日子就是这样,你生活在其中一天一天往下过的时候会觉得慢觉得难过,可是此刻回过头去看,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九年来我没再见过杨方圆,听说他一度离开了这个城市,后来又回来了。他又结婚了,不久又离了。曾经我也有过去找他的冲动,不是想跟他重归于好,就是想看看他生活得怎样。然而见到了又能怎样呢,尴尬,我能想到的就是尴尬。偶尔接到接通了却没有声音的电话,我会想也许是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他还记得我,就像我经常想起他一样。
  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杨方圆,尤其是独处时,毕竟他给我了生命中最刻骨的爱和痛。眼下我已经51岁了,一个51岁的女人在别人眼里是个可怕的年龄。我想起我20多岁时看我母亲那一辈的女人时,还想自己绝对不活到那个年龄,皱纹,赘肉和松弛的皮肤,如果孩子没什么指望的话,那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年龄。
  好在我的儿子还算争气,除了高一时搞过一次早恋,学习上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高中毕业后顺利地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他天生是个读书的料子,读完本科读硕士,去年毕业后随他的芬兰女朋友去了芬兰继续读博士,看样子还会读下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三年前,我把公司转手给了别人,生意不好做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我也算想透了,辛苦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该有的我也差不多都有了,钱对于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来说,它能带来的快乐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更愿意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
  我以为日子也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了,没想到树林那儿有了情况。我曾经讥讽过他,就是把一个女人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搞,现在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搞了一个。我真是小看他了。不过,除了意外,我并没怎么慌张,我料他也搞不出更大的动静。
  我就想,人这一辈子可能多多少少都会折腾一两回,只有折腾过后才会明白生活还是平淡一点踏实,才会心平气和地过平淡生活。像树林这种本分了大半辈子的人尝一下折腾的滋味也未必就是坏事。
  看到树林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到了九年前的自己,并且想到了一个词:报应。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树林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来的,不想回来都不行,折腾的日子终归不是正常的日子,折腾过头了,过的就是非人的日子了,对此,我可以说身有体会。
  即使树林向我提出离婚,我也没有很紧张,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是婚外情发生到一定程度的一个必然举动。而对付离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一口回绝,更不要发生过于激烈的正面冲突,就那么耗着,把他离婚的冲动和热情耗尽。时间长了,当那头的情感也不那么火热了,他会认识到离婚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显然我低估了树林的热情和决心,他摆出一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婚离了的决绝样,他说为了儿子他忍了二十多年,现在儿子离开家了,也成人了,他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而且相信儿子也能理解他的选择。在他的嘴里,似乎结婚这些年他一直在过着压抑委屈的生活,没任何乐趣可言,似乎任何一种生活都比和我在一起过感觉要好。我没想到从一个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那儿得到的是这样的评价。
  我试图挽回。我想了很多办法,甚至低声下气地求他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再想想,别匆忙做出决定。但他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他说不用想了,需要想的是你,当年你提出离婚的时候想过我们夫妻的情份了吗?我说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离婚,那就更没必要了,你会后悔的。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个轻蔑的“哼”声,说,你这样讲,只能说明你对你当年的冲动后悔了。
  我后悔了吗?
  公安局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两天没见树林了,单位找不到他,打他手机关机,我想他肯定是和那女的在一起。在一起。天昏地暗。就在这两天,我算是彻底想通了,像树林这样一个从来做人做事都不温不火的人现在这么神魂颠倒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爱那个女人。我死心了。不打算为和他的那纸婚姻再做什么努力了,没有用,即使不离,在一起生活也仅剩下一种形式,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公安局的同志对我说,穆树林死了。他们是这么对我说的,穆树林死了。在地下通道口,今天凌晨被一个上早班的环卫工人发现的。穆树林蜷缩在地上,一眼看上去像个喝多了的酒鬼。
  “他死了?”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里。虽然从这几个人自我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后,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们说出这个的消息仍然让我觉得不真实,树林只不过是两天没回家,怎么就暴死街头了呢?怎么会这样?
  “对,死了。”他们的语气是肯定的,公事公办的。
  “你们确定?”
  “我们对死者身份的判定是根据他身上的证件,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和他本人基本吻合。不过,我们还是想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去做一下辨认。”
  “可是,他是怎么死的?”
  “根据我们初步的判定,他是被击昏头部后,用刀捅死的。当然,具体的死因,我们得等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后才能得出。”
  公安局希望我能尽可能地提供一些线索,比如平常都和谁来往,最近有无异常的表现。那个问我话的王队长没有一点笑容,而且目光犀利,让人觉得他已经看穿了一切,对一切都是有把握的。我下意识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我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九年了,毕竟九年了。可我还是心虚。而我越是这样,王队长越是追着我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似乎他已经吃准了我和树林的死有关。
  “你最后一次见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的下午,大概一点多,我正在午睡,他回来了。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单位的。我问他怎么这个时间回来,还回单位吗?他没有理我,进了卫生间,在里面呆了有十分钟,出来后就走了。”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一般。”
  “说具体点。”
  “没什么交流,一直都是大家各顾各的,以前还商量商量孩子的事,现在孩子也大了,又出国了,就更没什么好交流的了。”
  “你们最近有过争吵吗?”
  “没有。说出来你们都不一定相信,结婚快二十多年了,和他就没吵过架。他是个温吞水,最大的脾气就是不说话,吵是吵不起来的。”
  “你刚才说,那天下午他回家,你问他‘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他没理你,是不是你们俩在这之前有过不愉快?”
  “是,我们这一段因为离婚的事关系比较紧张。”
  “离婚?是你还是他提出的?”
  “是他提出的。”
  “那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是——,他外面有人。”
  “在你丈夫提出离婚之前,你知道他在外面有人吗?”
  “感觉到了。”
  对于穆树林外面的那个女人,我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凭你的直觉,你认为你丈夫的死有可能是因为什么,或者可能和谁有关?”
  “我不知道。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们是各顾各的生活,他有什么事从来不和我说,也不问我的事。”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请你帮我们分析一下,”王队长笑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但他的笑里分明有着笑以外的含义。
  换一个频道,再换一个频道,电视遥控器从左手换到右手,拿起,放下,这就是我的白天,我现在的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走神,到吃饭的时间就凑合吃点,或者干脆去外面狂吃一顿。如果你要问我的生活中还剩下什么念想,我还真得想一会儿,孩子算一个,其次也就是每天租几张碟,在连续剧里消磨我的时间了。我不敢想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就是我的老年生活。
  下篇—
  木头死了。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似乎在借此提醒自己这一结果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中的,不是一个玩笑。
  甲费珂
  木头死了。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似乎在借此提醒自己这一结果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中的,不是一个玩笑。同时也从中感受着那一结果带来的疼痛,并期待着下一次更为剧烈的疼痛。声音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在我的耳边在这个房间荡漾开来,它们碰到墙壁后又反弹回来,发出空洞虚幻的回音。
  我从未如此全身心地感受过一个男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水一样渗透进我的日常生活。我无法自抑地想念他。我以前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这样揪心。而思念一个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简直是一种煎熬。然而一切还并非那么简单,你思念的这个人惨死于一次意外,而制造这次意外的极有可能是你身边某个曾与你有过密切关系的人。
  公安局的人一走,我就给格子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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