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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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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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听得杨公泉这般说,心下倒是慌了,脸上堆起笑来,扯他的衣袖:“你莫不是真的恼了我吧?我也是为你好,励你上进、何曾真的嫌弃过你来?”
  杨公泉冷哼了一声,转向壁里坐着。妇人再上前软语求饶,他只是不理。
  妇人说了几句、也觉得尴尬,便也顿住了口,一时间房子内安静得出奇,只听得风声嗖嗖穿入破了得窗纸间,吹得桌上灯火乱晃,瑟瑟生寒。静默间,妇人忽然捂着脸,呜呜咽咽了起来:“嫁了你十几年,顿顿吃不饱,能一句不说么?我若真嫌你、早另寻出路了,哪还天天在这里挨饿?”
  杨公泉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自家老婆干草叶似的枯黄脸儿,粗服蓬头,四十多的妇人已经白了一半头发,心下也是恻然,知道她所言不虚。心想如今自己若再趁机发作、便有富贵弃糟糠之嫌。于是也放缓了语气,开口问:“今日吃饭不曾?”
  妇人听丈夫开口问她,喜得笑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道:“不曾哩!你昨日出门后,已经两天没揭锅了,哪里来的饭!”
  杨公泉惊道:“如何不去隔壁顾大婶家借些米下锅?”
  “哪里还好意思去?”妇人擦擦眼睛,苦笑,“前些日子陆续借了一升了,一次都没还过。平日抬头见了、人家即使不催,我这脸皮还是热辣辣的。”
  说着妇人站起,走入灶下,端了个破碗出来,放到桌上,里面盛着一块枣糕:“前日东边陈家添了个胖儿子,分喜糕给坊里邻居——我怕你出门回来肚子空空,就给你留到现在,只怕都有些馊了。”
  “老婆子,”杨公泉拈了一角尝尝,果然已经发馊,眼角潮了,“苦了你了。”
  妇人抹抹眼睛,强笑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怎生得了这个宝贝?害我在家里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事。”
  “我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什么法子,便想去天阙那边雪山上碰碰运气,挖雪罂子。”杨公泉便把这两日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给老婆子听了,叹了口气,“最后下山的时候那群官兵不由分说就要砍杀我们,几个人便散了。幸亏那时天黑了,我又熟天阙山里的路,爬爬滚滚找了个僻径下得山来——不知道慕容公子他们如何了。”
  “哎呀!难怪今日村里人都说官府好多人来封山,从山那边过来的统统杀了,尸首都堆在路上。”妇人听得胆战心惊,白了脸,辟头打了他一下,“死鬼!你如何跑到那里去了?不要命了?被官府知道了可要捉去杀头!”
  “不拼出命来,哪里得来这宝贝。”杨公泉笑,把半枝瑶草放到老婆手上,“你好生收着,找个时间去镇上卖了,然后买房买地,好好过日子。”
  妇人欢喜得了不得,慌忙细心拿帕子包了,道:“肚子饿得不行!老头子,你也饿了罢?待我去弄些酒菜来,好好吃一顿。”
  “顾大婶还借你米?”杨公泉笑谑,“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进无出的主儿。”
  妇人按了按怀中揣着的瑶草,啐了一口:“老娘现在有宝在身,还怕借不到?等明日他们还要来问咱借钱哩!”说着巅巅地走出去了。
  杨公泉看着妇人出去了,一个人抱膝坐着,在漏风中缩了一下头,心下又后悔起来、觉得不该把那株瑶草便这样交付了老婆。肚中饥饿难忍,在榻上辗转反侧起来。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稀簌之声,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风吹窗纸,然而那声音却是一直前行到了门外,然后停住。莫非歹人已经知道了家里有奇宝,这么快便摸了过来?杨公泉悚然惊起,在榻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只听果然有外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应该便是这里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
  “你没记错吧?”反驳的却是一个女子,“你那么看一眼、就能摸黑找到他家?万一错了,被人发现我们是今天从天阙那边来的告发出去、我们就麻烦了!”
  “嘘……”年青男子让对方压低声音,道,“先看看吧。”
  然后杨公泉只听两人脚步声挪到了窗下,明白了是谁,不由暗自失笑。听得窗下轻轻一响,开了一条线,四只眼睛齐齐排着看进来。屋里灯光黯淡,还不等两人看清楚,窗子却忽然吱呀大开了。那笙失声叫了起来,引得隔壁黄狗吠了起来。
  “嘘,快进来!”杨公泉本来想吓一下两人,反而被那笙唬了一跳,连忙过去开门。
  慕容修拉着那笙进门来,杨公泉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惊动邻居,立刻栓了门,灯下将两人从头到脚看了看,又惊又喜:“慕容公子,你们怎生逃下来的?让我白白担心了半日!”
  “我们在山上藏到了天黑,木奴回去找了鬼姬来,鬼姬让比翼鸟送我们下山来的。”慕容修也是一脸的疲惫,应对却依旧从容,“幸亏还记得老兄你白日里指过的家舍方位、摸黑拉着那笙姑娘便投奔了过来——麻烦杨兄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杨公泉搓着手笑了起来,忙把两人往里让,“没有慕容公子、我早在天阙上被强盗杀、被野兽啃了!——对了,茅公子江小姐如何了?”
  “跑散了,没见他们。”那笙叹了口气,想想难受,
  “那笙姑娘莫难过,说不定他们吉人天相,此时也已经脱险了。”杨公泉看看家里别无长物,只能舀了两碗清水过来,“我家老婆子刚出去买吃食了,两位稍等就好。”
  然而疲惫交加,慕容修道了声谢,便接过来一气喝下。
  那笙却是怔怔的坐着,心知杨公泉的话只是安慰:茅江两人既不如自己和慕容能得到鬼姬相助,也不如杨公泉那般熟悉地形,自身又无技艺傍身,要平安只怕是万难的。她对茅江枫毫无好感,但是对那个江楚佩小姐、或许是因为同命相怜,想到她从强盗蹂躏中余生、云荒近在咫尺却终难逃丧命,便忍不住怔怔落下泪来。
  “怎么了?”慕容修喝了水,缓了口气,看到一路大大咧咧的那笙忽然哭泣,吃惊地看过来。
  “江姑娘的命真是苦。”那笙擦着眼泪,眼眶红红。
  慕容修不料这个东巴少女是为一个路遇的陌生人而伤心,想起那时候她奋不顾身扑过去用身体为江楚佩挡箭的情形,倒不由多看了那笙几眼。
  “唉,女人命苦,多半是因为跟错了男人——你没见被强盗掳掠来一路上那个书生的孱头样子!”杨公泉也跟着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一对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女,笑谑,“哪像那笙姑娘有眼光、托付得慕容公子这样的人?”
  那笙正在喝水,听得这句话差点呛住,然而看了看慕容修,脸却微微红了起来,心里嘿嘿笑了起来。却可怜腼腆的慕容修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杨兄,不是……”
  一语未落,听得外头拍门声响起,屋里三人立刻噤声。
  “死鬼!关门干吗?老娘手里拿满了东西,怎么开?”外面妇人声音嚷了起来,用脚踹着门,“重的不得了,快来开门!”
  “不妨事,是老婆子回来了。”杨公泉舒了口气,对二人道,上去开了门。
  那妇人一脚跨进门来,兀自唠唠叨叨数落,只见她:左手抱着一斗米,米上放了一块熟牛肉,几样杂碎,右手提了一壶酒,还捉着一只咯咯乱叫的母鸡。
  “老婆子,如何买那么多?”杨公泉关了门,一回头看见妇人这样,也呆了,脱口。
  “老头子,这两位是……”妇人却看着房内两位不速之客,惊疑不定。
  “哦哦,老婆子,这就是我方才对你说的慕容公子和那笙姑娘!”杨公泉连忙过来介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的命早送在天阙上了!——这是我家老婆子,娘家姓黄。”
  两头介绍了,分别行礼见过,黄氏便将满手的东西放下,满脸堆起笑来:“两位是贵客!少坐,正好买了东西,待我下厨切了送上来——老头子,你陪着客人说话。”杨公泉唯唯诺诺惯了,不由得便答应了,坐着陪两人说话。黄氏转到了后面灶间去切菜不提。
  少时便料理好了,那笙帮着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桌子,四人围着入座举筷。一个个都是饿得狠了,竟是顾不上多客套,闷头吃了起来,等吃的差不多,才吐了口气,斟上酒来。黄氏为他救自己丈夫敬了慕容修一杯,堆下笑来,问:“公子从中州来,可是要去叶城做买卖?”
  慕容修点点头:“小可带了些货物,准备在泽之国出手一些、然后便去往叶城。”
  “如此,便多留几日。外头这几日不知怎地,只管要砍杀天阙东来的客人,公子两人还是先避过风头再上路。”黄氏言语伶俐,便殷勤留客,“只管在我家住下,也好报公子救命之恩。”
  “如此,便多谢了。”慕容修忙用手拉了拉那笙衣袖,两人一起谢了。
  不一时吃完,黄氏让丈夫收拾碗筷,自己下去整理了一间多年不用的房间出来,家里被褥只有一套、又不好出去借让人得知家里来了人,只得将自己房里的破褥子抱了出来铺上,出来对慕容修道:“只有两间房,被褥也破烂,让两位见笑了——将就着宿一夜,明日便去买新的来。”
  “什么?”那笙倒没看那床破被子,跳了起来,指着慕容修,“要我和他住一夜?”
  “怎么……两位不是一对小夫妻么?”黄氏终究不明底细,只听说两人是一同从中州来、又不像兄妹,便如此猜测。
  “不是、不是……”慕容修红了脸,连忙摆手,“——我在外面桌上趴一宿便是了,不必费心。”
  “啊……”黄氏生性精明,见慕容修为难,沉吟间便有了主意,“这样罢,如果那笙姑娘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晚上就和老身歇一处;慕容公子和我家老头一间,如何?”
  “好,好。”慕容修舒了口气,连连点头。
  那笙斜了他一眼,见他飞红了脸、看上去更见俊秀,心下忽然大大后悔。
  入睡前,黄氏端了盆水来,招呼那笙洗漱,一眼看见那笙右手上包裹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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