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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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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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西京霍然一惊,厉声阻止。然而却已经来不及,那笙在手指接触到光剑的刹那、身体立刻被凌空弹开,尖叫着往后倒飞出去。
  “小心!”西京也顾不上光剑,脚尖发力、纵身扑出,在那笙掉进那一从灌木前抓住了她,拦腰横抱着,一转身落到了地上。
  “小心!”这一次的警告却是出自东巴少女的嘴里,那笙惊叫着看着地下,拉住了西京。被那样惊惶失措的警告吓了一跳,西京凌空提气,在脚刚沾到地面的瞬间再度飞纵,半空一连几个转折、落到了方才平旷的官道上,才出声问怀里这个尖叫的女孩:“怎么?”
  “踩……踩上了……”那笙盯着他的脚,结结巴巴。
  “踩上什么?”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西京莫名其妙地问那笙,将她放下地来,告诫,“以后不要再碰我的剑,知道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剑圣之剑,再也不能容许外人触碰,否则必将遭受反击。”
  那笙却没有注意他讲了什么,只是盯着他的靴子,忽然红着脸,一拉他的袖子转身向着溪流走过去:“快去冲掉,你踩上了啦!”
  “嗯?”西京尚自莫名其妙,只好拿起光剑被她扯着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靴子,看到了鞋跟上的污物,皱眉,“奇怪,哪里踩上的狗矢?”
  “快去!”那笙忽然猛力一推,西京踉跄着一脚踩进了溪里。
  “死酒鬼……居然、居然骂我是狗?!”再也忍不住,那笙红着脸跳了起来。
  西京蓦然间明白过来,笑得弯下腰去。
  “还笑……今天别想我给你做饭。一定是你不好,中午采的蘑菇有毒!”看到剑客笑得前俯后仰,那笙红了脸,恨恨低语——却忘了如果是蘑菇有毒,对方如何还能笑得这般开心。然而一边嘀咕,东巴少女却是一边沿着溪水寻觅起来,翻动着石头寻找贝壳鱼虾,折下水芹菜和红芥,开始准备着晚上的饭。刚选了一个地方生火,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那一丛灌木,立刻皱眉,远远挪开换了个地方。
  西京坐在石上,将靴子踩在溪水里,让水流冲刷着,把玩着那把银白色的光剑,侧头看着东巴少女——虽然是被装在酒囊里带着走,可连日的冲杀劫难、已经让这张无忧无虑的脸上也有了困顿的疲惫。
  已经到了息风郡……眼看离九嶷已经不过数百里。
  然而,经过昨日那一次遭遇战、显然征天军团变天部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方位,所有沧流帝国军队的追杀也将不期而至吧?剩下的几百里,只怕每前进一步都要用尸体铺就!
  西京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腿部,昨日受的伤刚刚愈合,一动就是钻心的痛。
  “大叔,吃饭了!”那笙在那边折腾了半天,抬起头来招呼,“怎么,要不要再敷药?”
  “嗯,不用了……剩下的,让它自然愈合就是。”西京揉着手腕,想起昨日那一场恶战,忽然扬头大笑,“痛快啊痛快!多少年没有那样痛痛快快拼杀过一次了!”
  “什么‘痛快’——痛倒是真的。”那笙没好气,隔着炊烟将烧好的食物递过来,“你还不快点休息,难得这一次他们没追上来,又快要进城了,就多休息一下……”
  “息风郡啊……”遥望着满城的灯火,西京忽然间喉头耸动了一下,咕嘟咽下一口口水,“天香酒楼……如意夫人的姊妹。”
  “咦,不是说不喝酒了么?”那笙笑嘻嘻地吃着东西,忽然看到西京的脸色黯淡下来,知道触了忌讳,连忙闭口。西京沉默片刻,回头看着西方的天际,低声:“来不及……来不及去空寂之山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只能等送你去了九嶷,再去处理师傅的后事。”
  看到剑客黯然的神色,那笙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师傅……一定很了不起,是吧?”
  “嗯。”西京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光剑,忽然转头一笑,“是的,很了不起——虽然她一生里没有做过什么可以名留史册的事情。”
  那笙咬下一块鱼,叼着鱼肉反驳:“没有啊,她教出了大叔这样英雄了得的徒弟,一定会名留史册的!——她年纪一定也很大了,才到了时间走了。你不要难过。喏,吃鱼。”
  “好,我不难过。”西京笑了笑,抓过草叶包着的鱼,专心地吃了起来。再也无话。
  风在旷野里吹拂,带来泽之国特有的温润气息,宣告着初夏的来临。
  “那笙,回去。”忽然间,倾听着风里的某种声音,西京的脸色蓦然变了,握剑起身,一脚踢起土、覆灭了那一堆火,“快!”
  “怎么?”那笙吓了一跳,刚来得及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身子就是一轻。
  地上篝火熄灭的一刹那、天空中云集而来的风隼上,已经有一双眼睛锁定了方位。
  “就在这里了。”黑暗的机械室内,旁边鲛人傀儡木无表情地操纵着,坐在副座上的年轻男子注视着底下乍然熄灭的红光,吐出了一口气,缓缓举起一只手,“做好战斗准备,所有人,分成两个小组——一组下地包围目标,另一组负责空中截击!千万小心。对手非常强,单兵格斗没有人是他对手!记住昨天第十小队是怎样全军覆没的!”
  “是,少将!”身后舱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回答,铁甲和长剑摩擦出冷锐的声音。
  暗不见天日的古墓里,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巨大的水藻从地底泉中冒出,疯狂地蔓延着、占据了这座墓室,散发出死亡和腐烂的味道。云焕就坐在这个幽冷诡异的古墓最深处,怔怔看着眼前死去的女子。
  细细簌簌地,是周围那些巨大的水藻在蠕动攀爬,围着他严严实实地绕了几圈。水藻上无数双红色眼睛盯着他,那些寄生其上的红藫发出明灭的光,映得石墓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然而,云焕却只是垂目而坐,丝毫不管周围蠢蠢欲动的怪物。
  方才一轮绞杀,这些幽灵红藫没有沾到丝毫好处,反而被云焕疯了一样的剑气绞得支离破碎——所以在云焕颓然坐倒在石地上后,那些红色的眼睛一时也不敢再进逼,只是逡巡地注视着,寻找着这个人的弱点。
  墓中不知时日过,这样静默的对峙,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然而沧流帝国的少将居然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顾不上去想敌人去了哪里、如意珠如果丢失了如何回京复命——在第一眼,他就确认了眼前女子的死亡。他的表情是空茫的,仿佛一刹那除了眼睛还能看到、其他所有五蕴六识都被封闭。
  那个被幽灵红藫吞噬的人就在不远处,然而近在咫尺,他却失去了上前查看的勇气。
  不知过去了几日几夜。长久的对峙,最终忍不住的还是巨大的水底怪物,慢慢蠕动着、所有红色的蘑菇慢慢长大,伞下的孢子成熟了。
  感知到了危险的进逼,插在他身侧石地上的光剑忽然鸣动。
  云焕看了一眼那把光剑,眼眸里陡然有刺痛的表情,迅速移开了眼睛——没有变化。银白色的剑柄上,师傅亲手刻上去的“焕”字依然在,然而却并没有出现师门中所说的、先代剑圣亡故后的“传承”现象!
  也就是说,师门和师傅、最终并没有承认他这个弟子。
  师傅……师傅。虽然你至死都丝毫不怨恨我、却最后做出了将我逐出门墙的决定?!
  即使从私心里,你完全原谅了我“弑师”的行为;可从先代剑圣的角度、你却认为我终归不配拿起这把剑圣之剑!你……其实对我非常失望——是不是?是不是!你认为我不配当剑圣、不配当你的弟子、更不配传承你的技艺?不错……一个负恩反噬、不择手段、背信弃义的冰夷狼子,怎么配接过空桑的剑圣之剑!
  “不是我……不是我!”那个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悲哀和绝望,少将的手用力砸在石地上,在静默中猛然爆发出了哭喊。那狼嚎般的嘶喊和刹那涌出的骇人杀气,让周围正准备再度发起袭击的巨大水藻起了恐惧的颤栗,蠕动着后退。
  幽灵红藫最密集的地方,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头微微侧向一边、似已睡去。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那样平静的笑容让云焕陡然崩溃,不顾一切地涉水冲到了轮椅前,伸手、却终归不敢触碰,颓然跪倒在轮椅前的水池里,哽咽,“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师傅您错怪我了……您听我说。听我说!”
  这一生,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轻蔑和冤屈。对于轻贱和侮蔑,他会断然不择手段地还击;对于冤屈和指责,更多时候他只是冷笑置之:只要他够强,就根本不需要用言辞解释任何事情。然而,如今他却被自己一生最重视的人错怪——而且,永远不会再有解释的机会。
  就算他再如何竭力辩解,师傅她再也无法听见。
  那个瞬间的绝望和悲哀是压过一切的。仿佛陡然回到了八岁那年的沙漠地窖里,他不再是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权的沧流少将,只是一个濒死的、得不到任何援助的孩童人质。在黑暗中挣扎、哭泣着呼救,企图从灭顶的绝望和恐惧中挣出头来。
  “不是我……不是我。”嘶声力竭的分辩终于低了下去,云焕跪在泉水里,吻着散落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色衣袂,喃喃低语,“师傅,你错怪我了……错怪我了。”
  慕湮静静地坐在轮椅里,被巨大的水藻缠绕着、停栖于石墓最深处的地下泉涌出处,白衣在泉水中轻轻拂动。她已然永远的睡去——白衣下的肌肤透出诡异的苍白,伴着点点隐约的红:那是幽灵红藫的孢子、在她体内迅速地寄生和繁衍开来。
  周围的水藻在不怀好意地暗中蠕动,在云焕刹那的失神中、将包围圈缩得更小。水藻上那些红色的眼睛更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其实,是那些惧怕阳光的红藫已经在黑暗中迅速生长成熟、准备释放出更多的飞雾状的孢子,寄生到人的血肉上。
  然而,不仅惧怕着这个军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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