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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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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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过去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过好多年都没见他回来过了。”
  “他好像一直单身吧,没听说他有老婆孩子……”
  居委会里的议论,大致勾勒出蒋先生的人生写照——无亲无友,膝下荒凉,踪迹杳然,生死无定……
  从法学所的宿舍区出来,高纯和金葵在街边一个饭摊上吃了午饭,两个人的脸上皆是一筹莫展。金葵说:你爸爸的公司叫什么来着,到底是个什么公司?高纯说:我只知道叫百科公司,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我没细问。金葵埋怨:你怎么不问清楚呀。高纯确实忘记问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碰上这样一个故事——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半夜敲门,来得诡异,去得离奇,公路上的飞来横祸,犹如鬼差神使,命中注定。
  金葵说:“咱们要不要去公安局查查,你爸不是叫高龙生吗?到公安局查户口应该查得到吧。”
  高纯迟疑道:“公安局又不是我家开的,我想查谁就查谁吗?”
  金葵不说话了。
  高纯也不说话了。
  结完饭钱,两人都没起座,谁也不知起座后该奔哪个方向,该去什么地方。
  高纯问:“你怎么办呀,回云朗吗?”
  金葵说:“我不回云朗。”又说:“哎,你知道北京有个 劲舞团 吗?我从省艺校毕业的时候他们就来挖过我,要不是我爸非让我回云朗,我早就到北京来上班了。”
  高纯先摇头,后点头:“我就知道有个跳舞的 网络游戏 叫劲舞团,我玩过。”
  金葵似乎没听说过:“游戏,也叫劲舞团?”
  高纯说:“对呀。”
  金葵好奇:“网络游戏也能跳舞?怎么跳?”
  高纯用手做打键盘状:“用手打,控制电脑里的人跳,还可以好多人一起跳,跳得好积分高,还可以在网上跳舞交朋友。”
  金葵皱眉:“交朋友,网恋吗?你交了多少朋友?”
  高纯连忙遮掩:“没有,我不交。”
  金葵疑心:“不交你怎么还爱玩?”
  高纯一脸纯洁:“跳舞啊!劲舞团!还有一个游戏叫超级舞者,好多人都喜欢玩。我在现实中跳不了舞了,就到虚拟世界去跳呗,我在网上,是劲舞之王!”
  金葵说:“没上瘾吧,你开车挣那点钱,是不是全给这劲舞团了?”
  “没有,”高纯说:“这游戏是免费的。”
  “噢。”金葵笑笑:“那也不如我说的那个北京劲舞团,我那劲舞团是挣钱的。”
  高纯不说话了。
  看来完全没有方向的,还是高纯自己。金葵换了一副同情的口气,婉言相问:“那你呢?李师傅的车也没了,你还回云朗吗?”
  高纯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些出租汽车,说不出自己该不该回云朗,回了云朗又能干什么。
  也许仅仅为了安慰,金葵竟然出口怂恿:“要不,跟我一起考劲舞团吧?”
  高纯白她一眼:“那团是专业的吧,我一年多没练了,考那种团不是自取其辱吗。”
  也许仅仅为了圆场,金葵的口气依然来劲:“你可以练练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帮你练!
  金葵的认真,把高纯挑唆得有点心动,他眨眼看着金葵,像在考虑除此之外,是否别无选择。而金葵越说越当真了:“你不是热爱舞蹈吗?你不是做梦都梦见跳舞吗?那就别放过机会呀。再说你功就算差一点,可你形象好呀。劲舞团的那种现代舞要的是味道,功好不好并不重要,而且那个团的人我知道,男的里没什么好看的。”
  高纯不自信地问了句:“我好看吗?”
  金葵说:“当然了,你多好看呀!”
  高纯咧了一下嘴,不知自己该不该笑。也许因为金葵严肃着,他也就没有笑出来。金葵的主张很快便进入到操作性的层面上:“你还有多少钱?要是找到地方,咱们今天就开练!”
  他们找到的地方,是一间废弃不用正在招租的车库。车库正面有三个并联的双开大门,里面则一体连通不设隔断,三辆大型货车可以同时存放,一侧还有一个修车的地坑。他们进去时水泥地面油迹斑斑,墙角门边杂物零乱。他们几乎打扫了一天一夜,才勉强腾出空地,修好门窗,并且在墙边相对干净的一角,铺开了新买的被褥。夏天就要到了,被褥非常简单。两个地铺中间隔了些木箱纸箱,以示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他们精疲力尽,倒在铺上,昏昏欲睡。高纯推搡金葵:“起来起来,这是我的床,你睡那边去。”但金葵没动。高纯自己爬起来,把身上所有钱票都摸索出来,摊在床上算账,金葵才迷迷糊糊地问道:“还剩多少钱啊?”
  高纯说:“不到一千了。”
  金葵翻了个身:“还够用多久啊?”
  高纯说:“你能不能让你们家给你邮点钱来,你有卡吗?让他们把钱打你卡上。”
  金葵懒洋洋地说:“我没卡,我不找我家。我一找他们就知道我在哪儿了,我爸准让我哥过来拉我回去。”金葵从高纯的枕头上爬起来,扒着高纯肩头,理所当然地说:“现在我先用你的钱,等我考上 劲舞团 ,你再花我的钱,不就行了。”
  高纯收好床上的那一堆散钱,说:“我不花女孩子的钱。等你考上了,我就回云朗去。”
  高纯站起来,绕过木箱搭成的隔断,在另一边的铺上躺下来。金葵急忙跟过来,推他:“嘿,你别躺我的床,你到你床上睡去!”
  一堵胡乱堆砌的隔墙,两个因陋就简的地铺,一个 同居 之“家”毕竟诞生。而且,这个“家”的空间很大,足以充当他们的练功“大厅”。
  清晨他们开始练舞,从基本功的训练开始。自制的把杆和不知从哪个破衣柜上卸下的镜子,成了这间“练功房”最初的“设施”。金葵充当了高纯的舞伴兼教练,她扶着高纯的双胯,帮他挺起腰身,两人在镜中的造型不仅优美,而且,有点甜蜜。
  基本功之外,高纯开始学习“冰火之恋”。金葵在街上的音像店里,买来一盘音乐磁带,选中其中一首曲子,做了“冰火之恋”的配乐。这曲子是个名曲,比云朗歌舞剧团自己创作的舞曲激情壮丽,也足够伤感。“冰火之恋”是一个表现爱情的舞蹈,所以需要激情,也需要伤感。舞蹈可以沟通他们的灵魂,两人的默契仿佛与生俱来。风一般旋转的冰与火彼此相依,彼此缠绵……有点像他们各自内心的情感。
  舞蹈不仅仅是他们的寄托与梦想,也是他们的生活现实。两周后他们终于走进了北京劲舞团的考场,和一群年龄相仿的舞者一起,为争取几个录取名额赌博运气。考完出来的舞者几人沮丧无奈几人志得意满。高纯的紧张让金葵不顾周围的目光,拉着他的手低声安抚:别紧张,放松!没事,待会儿别跳太使劲了……
  他们进场了,自报了一个双人舞。开始考官说不考双人舞只考基本功,但后来又改变主意表示可以看看他们这段“冰火之恋”。结果他们的表演让考官深感意外。高纯虽然只练了两周,但他居然和金葵一样,能把“冰火之恋”跳得行云流水。考官们甚至鼓了掌,并且用矜持的微笑表示了难得的满意。
  正如金葵事前鼓励的那样,高纯的舞功虽然荒废了很久,腰不那么软了,胯部的开度也不够,但他对舞蹈的感觉确有天分,对细节的把握也恰到好处,大大弥补了技巧的不足,两人的配合看上去珠联璧合,无懈可击。考官最后的评语简洁明了:是你们自己编的舞吗?你们跳得很好!还有一位考官说:男孩形象不错,是哪儿毕业的?总而言之,一切都好。当两人走出考场时尽管汗透衣衫,但脸上都挂出了获胜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等待的煎熬。一连几天没有消息,高纯心态还好,他对金葵说反正我是陪你去考的,考不中我有心理准备。但金葵不能这样安慰自己,她说你可以这样想我不能这样想,我要考不上咱俩下月吃什么?
  晚上,两人坐在铺上,头上的灯泡萎靡不振,高纯把剩下的钞票倾囊翻出,那几张票子也和他们一样困倦无形,不用细数也能一目了然。
  高纯说:“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吧,回家你爸顶多骂你一顿,骂完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金葵睡意朦胧,仰身一躺:“我不回家。以后我进了 劲舞团 ,我就挣钱养你,就像你现在对我这样。”
  高纯说:“那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呀,你爸你妈肯定想你了。”
  金葵说:“我想等我先到劲舞团上了班再说吧,我要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那以后就更得什么都听我爸的了。”
  高纯说:“你再不回去,你爸就不光是打你了,连我都得打。”
  金葵翻身欲睡:“他又找不到咱们,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胆小怕事呀。”
  高纯没做辩解,他看了金葵一会儿,忽然说:“我要是为你挨了打……你拿什么赔偿我呀?”
  金葵被问得直眨眼睛:“赔偿……你要我赔偿什么呀?”
  高纯说:“大账以后再算,你今天……你今天就先付一点预付款吧。”
  金葵说:“怎么付?”
  高纯不答,看定金葵,然后把嘴唇凑了过去。金葵让他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在高纯想抱住她时起身躲开了。
  “预付款付完了。”
  金葵离开铺位走开,高纯在她身后嘟哝了一句:“嘁!怎么那么小气!”
  高纯和金葵真的跑到公安局查户口去了。公安局的民警在电脑上查了半天,查到条件相近的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人七年前已经去世。“他祖籍和你们讲的也不一致,他是从内蒙迁过来的。”值班民警告诉他们。
  高纯问:“叫高龙生的只有这么一个?”
  民警说:“还有两个高龙生,但肯定不是你父亲。”
  金葵问:“怎么肯定呢?”
  民警说:“有一个年龄倒是相符,可那是女的。你们到底找父亲还是找母亲?”
  金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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