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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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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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大了。”
  我感慨地说:“但愿如此吧!能把天下快快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就安乐了。”
  “你自己还年轻,好日子还是有的。”
  “心境苍老,比年纪还要磨损人。”
  “振作点!”
  “我会的,为贺杰。”
  “内子去世时,我也曾有过悲痛的时光,那些年,光中比贺杰还小。每晚回到家里去,看着他哭,我也不期然地跟着流泪。可是,翻心一想,父子二人都成了烂泥似,谁还会扶我们一把?”
  “过了多少时间,心情才稍稍痊愈过来呢?”我问,真要请教过来人。
  “大概三年吧!”
  原来潘浩元也是曾经沧海。
  上天是公平的,并不因人的财富,而定夺人要承受的悲喜哀乐。
  也许,我这个想法不对。
  能够毫无后顾之忧,专心一致地去思念所爱,也算是一场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那年头,你已发迹了?”我问。
  潘浩元摇摇头:“环境差得很,我自国内逃到香江来,为了生计,一直在大档任事,其后是跟了一班手足到泰国去的。初到贵境,以为辛苦一点,从头做起,不再跟偏门人混集了,其间还有极多的情不得已与身不由已。”
  没想到潘浩元和我走离了故乡,都曾有过一段难以言宣的挣扎过程,听他的口气,还真觉得自己的际遇算是比较幸运了。
  “我妻是泰国的华侨,姓赵,叫海莲。在我最穷途落泊的时候,她不顾家里头反对,嫁给我。光中出生后,她身体就一直荏弱,对我出生入死的偏门工作,更是担挂,于是健康每况愈下,终于一病不起……”
  我暗然。
  “她临终时,叫我答应不论如何辛苦,也别再冒风险了,为了光中的缘故,她认为我更非放下屠刀不可。我是答应了。那些时日,也有很多人不肯轻易放过我,挨了很多顿的痛打,我还是不肯屈服,正打算带光中潜回香港来,海莲的父亲寻上门了。”
  “啊!”我惊呼一声,人人的故事都似乎惊心动魄。
  “当时,我也真想不到,原来那是我生命的转折点。岳父是收到了海莲情辞恳切的一封遗书,才把我们父子寻着的。这以后,我在他的那间小小金铺内操作,学晓了做生意。把工钱一点点的积累下来,来了一个珠宝行家,到比利时去时,把我带着一起成行,我入了一点点股份,跟他做买卖钻石的生意。”
  “从此一帆风顺了。”
  “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是命定的。那些年,泰国局势一直动荡不已,我看准了钻石的销售会比黄金好,果然不出所料。”
  “靠天缘巧合,也得靠你本身的奋斗。”
  “有工作满足感,是最易治疗感情的创伤的。细嫂,你其实应该考虑找份工作,好作寄托。”
  “我那有这番本事?”
  “事在人为。没有人天生是商业奇才。”
  “人浮于事呢!”
  “笑话了,贺家还缺生意呢。”
  我有一点的为难,尴尬地笑了起来。
  潘浩元随即会意,说:“如果贺氏王国太庞大,反而并非理想的容身之所的话,你或者可以考虑到我即将开业的股票经纪行来工作?”
  “我?”
  “对。这次到本城来,也是生哥给我拿的主意,他老早为我安排了,在联合交易所买了三个经纪牌,持牌人是他的老伙计宋欣荣,一直催我开业。等了这么些年,我看泰国的生意已经自行上轨道了,光中也成熟下来,父子两可以轮流在港泰两地照顾,才认真地计划开业。”
  潘浩元很诚恳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考虑到那儿管管事,过日辰也是好的。”
  “我怕画虎不成反类犬,是难登大雅之堂。”
  “你没有尝试过,怎么晓得是成抑或是败?反正经纪行还未开张,你慢慢的考虑。”
  “先谢谢你的好意。”
  “不谢,只想帮你,工作是很好很好的治疗创伤之金创药,万试万灵。或者,这段日子,你到外头走走,呼吸一口新鲜环境的清幽空气,应会舒畅得多。”
  “对呢,你不是说过要请贺智到泰国一游的?这阵子,她也需要出外散散心,你着光中给她摇个电话,约一约。”
  这才踏入正题,不枉这一餐了。
  “那正好,请贺智陪同你来,岂不是好?”
  “不,我还不想动,就是留在家里,面对敬生以前走动过的地方,我才安乐。”
  “不怕睹物思人?”
  “但愿魂兮归来,稍慰我心。”
  “你太抑郁,要闷出病来,我这就去跟贺智说,请她劝劝你。”
  我不知如何阻挠潘浩元这番好意。他是果然摇过电话给贺智的。
  这天晚上,在大宅吃过饭,贺智把我拉到一边去说:“三姨,潘叔叔很诚意地邀请我们到泰国去一趟。”
  “你去吧!我们早说好了,由你代表你爸爸去看望潘叔叔的。”说这话时,我心上又翳痛。
  “一起成行,岂不是好?潘叔叔说得对,他怕你伤心过度,会生出病来。”
  贺智的这番话,听得出来有相当诚意,并非为要我陪她成行。
  这些天来,我跟她的距离的确拉近了。
  “我要是去呢,你妈妈会不高兴。”
  我是情不自禁地实话实说了。
  “她有兴趣的话,大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成行。省得一天到晚跟那撩事斗非的三姑六婆在一起,事必要弄至家无宁日,才叫安乐!顶怕她以此作为精神寄托。”
  我苦笑。
  才说到关节儿头上去,那敬瑜姑奶奶就出现了。说:“细嫂,大嫂有请呢!”
  我应了声,随着她走进客厅去。
  “小三,我有句说话问你!”
  聂淑君的面色并不好看,一副阴恻恻,是既恼怒,又得其所哉的一副暧昧表情。
  “什么事呢?”
  “你跟那个做钻石生意的泰国男人,很熟络吗?”
  “潘浩元?”我想了想再答:“是敬生的大客户。”
  “你认识人家多久了,怎么又是鲜花,又是烛光晚餐的?敬生才过了尾七不久呢!”
  我吓那么一大跳。
  怎么我好象活在恐怖的政治阴谋里似,有人静观我的动静,又忙于通风报讯。
  我的自由,显然被干涉了。
  这还不打紧。
  最令我悲愤的是聂淑君的语气,活像我已经成了出墙红杏。
  这层冤屈,我怎生吞得下去?
  对我固然是侮辱,对敬生,也是太不敬了。
  “大少奶奶,请别有什么误会,潘浩元且是我的老同乡,我们从小就认识的。”
  “啊!原来是细嫂育梅竹马的老相好!”
  我恨不得撕那姑奶奶的一张乌鸦嘴!就只怕沾辱了我一对清白的手而已。
  “本来呢,世界是新潮世界。连敬生本人在生,也未必管得住你,我就更没有这番资格了,只是人言到底可畏,敬生也真待你不薄,贺家在社会上又薄有名声,你且留一留手,凡事别太张扬,让人家抓了当笑话讲!”
  我气得双眼要爆出火来,若不是此时贺智出现,挡到她母亲面前去,我怕要扑到聂淑君身上去,跟她拼了。
  忍了她二十年,在敬生弃世的今天,她更变本加厉地迫害我,我是忍无可忍了。
  “妈,你顾一顾自己的身份好不好?街头巷尾的谣言,出于拿是非做人情的八婆之口,你也好信,也好拾人牙慧的说刻薄话。刚才你的对白,过时陈旧得连电视台的长篇剧也不屑用,更不配你贺家大少奶奶的名位。”
  聂淑君让女儿这一番数落,吓得呆了一呆。
  “怪人须有理,你不问情由地听人家搬是弄非,有天弄出人命来也算稀奇!”
  “贺智,你这是指桑骂槐,还是有什么意思?我巴巴的来陪在你母亲身边……”
  贺智还未等姑奶奶说完话,就讲:“明人不做暗事,我贺智何须指桑骂槐,我指的那个一天到晚搬是扯非的人就是你。没有人要求你来跟妈妈作伴,你且现在就回你老家去,在外头你要讲谁的坏话都可以,别在这儿捣蛋!”
  “贺智,好了,你这是有完没完?”聂淑君看贺智认真起来,一边畏惧女儿的凛然正直,另一面也维护着小姑子,别教亲戚下不了台。
  “我造谁的语了?当事人还不敢否认她收过花,吃过晚饭!”
  “这就等于跟人家睡过觉是不是?”贺智勃然大怒。
  没想到在社会里头干活的职业女性,真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百无禁忌地挑战生活上的不公平。
  我是太佩服这种勇气了。
  相形之下,我这些年的所谓涵养,显得如此的小家子气,形同助纣为虐,真是惭愧。“我来告诉你们,我这就跟三姨去泰国探望潘叔叔去,是爸爸生前嘱咐过的,怎么,还有什么话说?思疑我陪着庶母远道去幽会吗?简直狗口长不出象牙!”
  一说完,掉头拉着我就走。
  贺智陪我走回家去的一路上,才不胜啼嘘。
  “三小姐,害你动了气,真对不起!”
  “这年头,真是太多的小人当道。妈妈也是盲塞得不得了,她从来没有好好想过,究竟是怎么样失去爸爸的?她一直以为是你。你的出现使她败下阵来,以为没有了容璧怡,她就大可以安枕无忧,真是浅见。”
  我不知如何回答。
  进贺家的这些年,几曾听过一句半句公道话。
  如今骤然入耳,感动至深。
  贺智说:“江湖上素来横风横雨,并不因你是富贵中人,就自动减弱,我比你更习惯兵来将挡,或者可以说,我用的办法,跟你不一样。”
  与贺智走的这短短路途,宛如知已似。
  曾几何时,就和她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只靠了敬生作联系。
  如今中间人不再存在了,原以为顿成陌路,谁知却走近起来。
  人的关系与感情当真微妙。
  为此,我倒更心甘情愿地跟贺智到泰国去,认真的散心。
  当然,更希望有预期的成果。
  潘浩元父子来接我们的飞机。
  我是跟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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