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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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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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去年彭总到部队视察……”
  “什么‘ 彭总’ !他已经不是什么‘ 彭总’ 了,是阴谋家,野心家,伪君子!”
  他辩解说:“多年习惯了,一时不好改口──去年彭总到那个部队视察,我正好也在那里蹲点。彭总视察结果,是批评我们训练中搞形式主义。还发了批评通报,我当面向彭总作了检讨。通报发到各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总是忘不了你的‘ 彭总’‘彭总’ 的……”有人高喊。
  “我一时改不过来嘛!”
  “通报批评是明的一套,要讲暗的,讲阴谋活动!”又有人逼他。
  “彭总在那里视察了三天,为了怕我们搞假像,胡弄人,到营、团、连,都不要我们陪同。那次,他也没有单独接见我,还会有什么阴谋活动呀?”
  “搞反党阴谋,还要‘ 单独陪同’ ?”又有人叫喊。
  张敬怀觉得这质问,有点好笑,便回答了一句:“如果,彭总真的反党,也不是无论见了谁的面,就那么简单地说‘ 咱们一起反党’ 好不好?”
  “看看,看看,到了今天,他还说彭德怀‘ 如果’‘真的’ ,这就是说,彭德怀反党是假的了?”
  这时主持会议的郑政委以缓缓的口气说:“张敬怀同志受彭德怀影响太深了,中毒太多了。大家对他要‘ 一看二帮’ ,要有耐心嘛!”
  郑政委的话,使会场上的气氛略有缓和。
  “讲抗美援朝,在大德山守备战中,彭德怀常常去你们师。彭德怀反党、反毛主席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时,他和你透露什么反党思想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气得几乎跳起来,大声说:“对抗美援朝,我没有什么说的。只有一句话:美军司令克拉克在板门店签订停战协议时说:我是美军历史上惟一的在没有胜利的协议上签字的一个将军!”
  “顽固,顽固!到现在他还在美化彭德怀!”
  “讲抗日战争,你不是参加‘ 百团大战’ 吗?彭德怀怎么背着党中央和毛主席打的这次战役?”
  他立即回答:“百团大战时,我才是一个营教导员。我只知道我们那个部队,消灭了一个日本联队,三千多伪军,解放了两座县城,拔掉了三十多个敌人据点。
  这次战役,我们只是根据命令作战,也没有见过彭总,别的一概不知道!“
  “你给彭德怀当过警卫员吧?”
  “当过,那是长征开始时,我才十五岁。”
  “彭德怀是个伪君子,表面装得生活很艰苦朴素,实际上,全是假的,是装给人看的。这,你当警卫员的,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我给他当警卫员,只有一年半。我没有感到他的艰苦朴素是假的。有一次,部队要断粮了,我们搞了二斤黄米,先是蒸了几碗干饭,彭总让我们熬成稀粥,这样大家都能摊一碗……”
  “到现在他还在美化彭德怀,岂有此理!”
  “反动,反动!你要跟彭德怀走到哪里呀!交待,交待,别想蒙混过关!”会场一片呼喊,并举了森林般的手。
  会议僵持下来。
  到了批判他的第五天,他又给自己掀起了个挨批的新高潮。
  那天会议一开始,他就要求发言。大家以为他有了觉悟要检讨呢,谁也没有想到他提出了个意见,他说:“传达文件时,说是彭德怀有一个‘ 万言上书’。此次会议上,传达了中央决议和有关文件,毛主席和中央主要领导的讲话,惟独没有传达彭德怀的万言上书。我希望也传达一下,以便了解他怎么反对三面红旗和大炼钢铁的。也便于我们认识他的反党面貌和反省我自己的问题……”
  他的发言一落音,会场立即沸腾起来:
  “我们不要听,这是帮助彭德怀放毒!”
  “这是不相信党中央和毛主席!”
  “在彭德怀反党嘴脸已经暴露无余,篡党野心昭然若揭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无疑是为彭德怀张目!”
  ……
  会议再度僵持下来。
  这次军区党委扩大会议,凡是在大炼钢铁中发过牢骚的,对大跃进说过怪话的,对人民公社有过怀疑的,一旦被同志揭发出来,都在会议上受到了批判斗争。
  会议共涉及团师级以上军官十三人。其中十二人经过大家的帮助,都转了“弯子”先后进行了检讨,和彭德怀划清了界限。只有张敬怀,仍然在会议上“顶牛”。
  有人批判他说:“你名字叫张敬怀,可见你从小就尊敬彭德怀。我看你要跟彭德怀当殉葬品了!”
  他听了这个“上纲”的发言,竟然在会议上哈哈大笑,说:“名字是我父母给起的,他们有先见之明,早就预见到我要当彭德怀的部下吗?”
  ……
  但是,张敬怀这个身经百战身上留下十几块伤疤的军人,在枪林弹雨中没有倒下,在这场“反右倾”运动的飓风中,还是倒下了。再批判他时,他一直保持一言不发的态度。
  后来,有了些转机,还是军区郑政委经过和他的一次亲切而真诚的谈话,是“阶级斗争”这一伟大理论,把他这把生锈的铁锁给打开了。
  他和郑政委在军区共事五年了,两人合作得非常默契。不仅是同事,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正手和副手之间常常发生矛盾的情况,他们之间是不存在的。在扩大会议开到第八天时,郑政委在一天晚上找他谈心了。
  郑政委以老同志和老战友的态度,亲切对他说:“我的老伙计,你这样和大家顶牛,要我怎么收场呀?”
  “我想不通嘛!”他执拗地说。
  “我想你是在彭德怀领导下,时间太久,感情太深,中毒……”
  他打断了郑政委:“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个是非问题。”
  “你不会想一想,反躬自问一下:难道党中央、毛主席都错了?只有彭德怀是对的。有这种可能吗?”
  “我也这么自问过,不敢这么想。”
  “既然如此,那就是彭德怀错了。你得转转弯子呀!”
  “那也得我想通了之后。”
  “你听我慢慢给你讲,”郑政委以非常恳切和热情关怀的语气给他讲理论,讲大道理。
  “我们都是搞阶级斗争的。你小时候给地主放过羊,拦过牛。没有共产党和毛主席,你怎么能够成为将军,怎么会有今天?”
  “这个我知道。”
  “既然我们是搞阶级斗争的,以搞阶级斗争取得了胜利,并建立了新中国。
  那么,阶级斗争消灭了吗?没有,不仅没有,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你不要看彭德怀是老革命,为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朽功勋。可是用马列主义和阶级斗争的观点去分析,他并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的革命家,而只是革命的同路人。历史就是这样:革命每到一个伟大的社会变革时期,有人跟着历史前进了,有人落伍了,甚至变得反动,变成革命的对立面了。翻翻几千年历史,这种现像少见吗?像火车转湾似的,每次大转折,总要甩下一批人。……“
  张敬怀不语,似乎有所思索。
  郑政委进一步开导他:“现在的问题是,大家要挽救你。我们都是老同志,老战友了。难道我们想把你定个‘ 右倾机会主义反党分子’ 把你打倒吗?你要相信,起码我个人的品质,会有这么一种意图吗?”
  “我不相信。”
  “既然如此,对于你在反右倾以来的态度,你总得让我对大家有个说法呀,你是属于推一推就‘ 过去’ ,拉一拉就‘ 过来’ 的同志。可是,即使我们拉你,你也得跟着往前走,总不能老是往后坠呀!”
  对于张敬怀的问题,这是上面定的调子。但,由于党的纪律,郑政委不能向他讲明。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的思想似乎已经开窃了。
  郑政委说:“你跟彭总那么久,总得有个揭发他的发言呀!然后进行一次自我批判。要表示沉痛,要从思想感情上和彭一刀两断。”
  他沉默不语,似乎在挖空心思地想。
  “你好生想,前前后后想想几十年的事。你在会上,只讲两三件也好。你连一件事也不讲,我都没法再替你‘ 说话’ 了……”郑政委这时点燃一支香烟,默默不语,是在耐心地等待。
  过了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一个老战友等待另一个老战友的觉悟。
  “在长征到达陕北,也许是在吴起镇前后吧,”张敬怀说得很迟疑,语气缓慢又捉摸不定。“这时,是我给彭总当警卫员的第二年,他动员我下连队当战士。
  他说,你不能老跟我当警卫员,应该下连队锻炼。咱们的连队是汪洋大海,是鱼是龙,到大海里游游。你愿意下连队吗?“
  我说:“我愿意,我服从首长命令。”
  “那好。”彭总说“你明天就到连队去,好好干。”彭总停了一刻又问我“你想不想当将军、当元帅?”
  我觉得他的所问是没边没沿的事,便说:“不想。”
  “为什么不想?应该想。你不想当将军,当元帅,也就当不好战士,明白吗?”
  我说:“不明白。”
  彭总说:“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说:“我一定当好战士。”
  郑政委听了,恍然说:“好呀。这算一件事。”
  郑政委细细思量了一下,接着说:“你想想,再讲一件事。”
  张敬怀又想了一刻,说:“去年秋天,彭总到8348部队视察。我正好在那里蹲点,搞比武。当时全国大炼钢铁的群众运动,正搞得轰轰烈烈。你知道,这几年我们形成一种习惯,就是爱‘ 刮风’。这股大炼钢铁之风一刮,该师有一个连队,组织战士从三十公里外,背来几顿矿石。搞了一座小高炉。炼了一些铁。该连向团和师司令部报喜。团里和师里意见不一致。有人认为,这是部队的新生事物,全国人民都搞‘ 钢铁元帅升帐’ ,我们部队也不能例外。当时我也吃不准,这是该支持的新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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