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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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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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拼图中妖艳的碎片,渐渐组成了这一幕幕诡异的图景,这一切,都掩映在乱飞的眼睛里,那些深黑的眼睛,带着凛冽的、冷彻的神情……我下意识的后退着——当时也曾拒绝的,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团金线。然后,记忆就被那浓稠的黑暗淹没了……
  “曾经有人要过这团金线的!”我伸手拉住冰鳍,“在很多的眼睛里的那个人也要过金线!然后白凤仙的味道变得那么浓,我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冰鳍瞪了我一眼,放弃似的咋舌——这下什么也被我说出来了。不再迂回委蛇的冰鳍用少年罕有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千寸:“我说……千寸师傅,这个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难道你们碰见绮目了……不可能!”绫罗户末裔本来就血色不良的脸色更苍白了,他张皇的看看屋外,又为难的看看我握线团的手,突然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转身就向屋外跑。
  我和冰鳍不明就里,可留在满是灰尘的仓库里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只能跟着他出去,新月淡薄的光越过檐廊,洒在槛外的离离秋草上,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庭院,没有肆意蔓延的茅草,也没有浓香馥郁的白凤仙,只有庭树得黝黑影子,被拖长了斜斜的画在地面上……
  我渐渐放慢了脚步——这,究竟是不是我记忆中的庭院啊?虽然格局和布置相似,但却始终让我觉得异样,不是印在记忆残片上那种诡异,而是另一种,另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绮目!绮目你出来!”看起来总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千寸突然间高喊起来,把站在他身边的我们吓了好大一跳;可他却变本加厉的一边高呼这奇怪的名字,一边豁出去似的撞开旁边的一扇房门。门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他变了调的呼唤。
  被撞开的门吱呀开合着,月光穿过门扇爬进来,精疲力竭的躺在厚实的大书桌面摊开的画册上,而一边的书架上也摆着许多类似的读物,硬书脊上暗淡的金字闪烁着疲倦的光。冰鳍拿起一本随便翻了翻,发黄的书页边缘已经受潮发霉,染上了灰暗的淡紫色,脆掉的纸上是各种各样的蝴蝶图片,每张图片旁边都写满了一长串咒语似的解说辞,可能是拉丁文吧,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懂,也没兴趣去看的,因为此刻我的注意力被书桌上积满灰尘的像框吸引了——
  拂开浮灰,照片里还相当年轻的千寸和一位少年开心地笑着,两人眉眼有些肖似,尤其是那格外端正的鼻子,不过少年的五官线条比千寸利落很多,充满了意志与活力,感觉上不出几年他就会长成优秀男子的。对于这位少年,我只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不是面容,而是那种无法言传的感觉;冰鳍瞥了一眼照片,也在微微困惑后恍然大悟的睁圆眼睛。错不了,我们见过这个人的——他就是从门口跑出去,迎面撞上冰鳍的“人”啊!
  “你在大门口撞到的男人,不会就是绮目吧?”我小心翼翼的问冰鳍,可还没等他开口,千寸就挣扎似的摇了摇头:“你们在门口碰见的应该是刚刚离家的舍弟一寻……绮目是……女人……”说到“女人”这两个字时,他的语调里夹杂着怯懦与愧疚的复杂况味。
  冰鳍突然发出了和他年龄不称的,意味深长的冷笑声,我这才悟到他刚刚说绫罗户名声不好的缘由——隐约记得有天祖母曾和婶婶这样闲聊说,窦家的兄弟因为某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一年前弟弟一寻被逼走,哥哥千寸从此也闭门不出,这使得绫罗户名声一落千丈,很少再有人和他家来往了。祖母还感慨男孩子真难教育,让婶婶当心,千万别让冰鳍也变成这样呢。
  “就是传闻的那个女人吧!”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冰鳍却还火上浇油的报以冷笑。
  “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完全不是那样!”终于忍无可忍的千寸态度强硬了许多,但依然不敢跟我们对视,“绮目……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能了解的!”
  “哦?她难道还是天人不成?”冰鳍饶有趣味的斜睨着绫罗户的末裔,毫不留情的讥笑道。千寸深深的低着头,似乎拼命压抑着,最终决然的用力点头:“是的,是天人!绮目她就是天人!所以……她是不可以和一寻在一起的!”
  简直不能想象这种夸张的告白是千寸这年纪的人说出来的!那些老掉牙的传说,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当真,更何况千寸这样的成年人。然而这一次,我没有多嘴冰鳍也没有笑——因为千寸是认真的,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绮目是一寻带回来的,就在一年前的今天,她穿着织金的黑纱衣,你知道吗,整件衣服上那么多繁复华丽的花纹,从头到尾都是一根金线织出来的!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绫罗,却从来没看过这么惊人的织物。”千寸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嘶哑了,他应该可以成为优秀的师匠吧——即使时隔这么久,看见梦幻织物的狂喜依然燃烧在他眼中,然而这狂喜很快就因为沮丧而破碎了,“我早就应该料到,美到这种程度是不好的……可一寻被迷住了,他抽走了这衣服上的金线!说只要那件衣服不完整,绮目就得永远留下来,哪儿也去不了……”
  千寸的话让我和冰鳍惊讶的对看一眼——这不会是真的吧,难道绫罗户的一寻,像蛮横的渔夫白龙那样,捕捉了所谓的“天人”!
  就像传说所言,织女也好,赫映姬也好,沙恭达罗也好,羽衣是她们与天界沟通的浮桥,人间的男子只要藏起天人的羽衣,就能将她留在身边。可这些都是传说啊!根本不存在什么天人,这些传说常数被解读为人类早期不同部落间抢婚风俗的艺术化表述;不过也有人这样理解——羽衣代表了人类和异类之间的契约,人一旦掌握了契约,就能对异类为所欲为……
  “我就知道绮目留不得,可我这弟弟从小做事就欠考虑,完全不听我劝,竟然还把绮目锁在书房里!我只能把他赶出家门,乘他不在时补好纱衣让绮目走。可一寻被迷了心窍,居然把那根金线藏到不知什么地方!”千寸说着,指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这就是这团线,还好你们把它找出来了!”
  我刚刚就在怀疑了:金线是被一寻抽走的,而我们在大门口碰见的那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金线塞给了冰鳍,而那个“人”应该就是相片里的一寻,那么,一寻他可能已经……
  我转头看着冰鳍,此刻他全然不动声色,竟有闲情拿起桌上的书本:“很漂亮的书啊……”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不相干的蝴蝶图册上,千寸有些困惑的说:“那是我弟弟以前最喜欢的书,他还喜欢捉一些回来做个标本什么的。我也时常看看,虽然不懂,却可以从图片上找到织绫的灵感。可是现在……他连这些也不要了……”
  “他不是不要了!是想要也没法要吧……”冰鳍顺手把书丢在桌上,激起很大一阵灰尘,他的语调比动作更轻率,轻率得伤人——“我不知道……死人还要这些书干什么!”
  “你说什么?”千寸第一次怒吼起来,他一把揪住冰鳍的领口。冰鳍毫不退缩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千寸师傅,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矛盾吗?你织补那件纱衣是为了赶走绮目吧,那为什么要让一寻离家呢?你不怕绮目又能自由行动,继续去迷惑你的弟弟吗?”
  千寸停住了动作,结结巴巴的想辩解什么。冰鳍的冷笑更深了,他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毫不留情的打断千寸的话:“火翼说曾有人向我们要过金线的,那个人就是绮目吧——她想自由,她想离开这束缚她的地方!其实把她锁在书房里的人是你对不对?想独占金线把她绑在身边的人是你对不对?被那种不祥之美迷惑的人,应该不止一寻!”
  不顾对方的慌乱,冰鳍慢慢掰开千寸的手指,语调更加尖锐:“什么天人,天仙也好妖魅也好,都是异类而已!被异类迷住,不顾手足之情同胞相残的例子,多得去了……”
  “不是的!不是你说得那样!我不敢看绮目!一寻带她回来的那一天,我都不敢看她第二眼……”被逼急了的千寸连手都没处放了,那抽搐的指尖终于揪紧了柔软的额发,“我承认有私心,我想永远独占那件纱衣!如果能掌握那种技艺,用一根金线织成满幅花纹,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可只有一寻不可以……如果代价是一寻的话,我宁可什么也不要!”
  千寸和冰鳍的争辩是那么激烈,以至于祖母那件玉虫色旗袍和蝴蝶图册一起,落在满是灰尘的书桌上都没人注意,可这激烈的争辩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隔开一样,听起来那么遥远,因为一种越来越不对劲的感觉正在我心里逐渐蔓延……
  我记得祖母和婶婶的那段议论,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啊;可照千寸所说一寻今天刚被赶出家门,既然如此,他的书桌和画册上为什么积着这么厚的灰尘?
  不安在我心里摇曳着,究竟有那里不对呢……这个庭院……这些草木……这片月光……我下意识的走过去捡起那件旗袍,耳旁的嘈杂令我无端的恼火起来——不要再多费口舌了,再不抓紧时间织补的话,我们一定赶不上晚上的团聚的!
  晚上的团聚?像被冷水激了一样,我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冷彻的感觉像一块冰沿着脊背缓缓滑下,我大喊着打断那无聊的争论:“千寸先生,今天是什么日子?”
  绫罗户的末裔流露出错愕的神色,但很快这表情就被伤感取代了:“七夕啊?可能有点过分吧——明明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我却在逼着别人分开……”
  是的,千寸并没有说谎,因为此刻檐外的空中,正悬挂着一轮新月!
  一瞬间,冰鳍的脸色也变了,我倒吸一口凉气,断断续续的问道:“千寸师父要紧的活儿,就是拿回金线织补好那件纱衣,让绮目离开吧?”
  千寸见我转移了话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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