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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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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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鳍快跑啊!”我的惊叫和冰鳍的喊声同时响起,冰鳍喊的是:“浩行,到我的位置上去!”
  冰鳍这笨蛋!夜光杯难道就不会占了浩行的位置吗?可是我担心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生,夜光杯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一下子跑过了浩行的空位,接着转过我身后;在浩幸背后,那穿着重重叠叠的白色衣衫的身影,终于在停在冰鳍手里!
  游戏结束了!浩行一下子跑过去把浩幸抱在怀里,我也顾不上舒一口气就站起来跑到了冰鳍身边。被冰鳍捉住的夜光杯的面目并不清晰,可能就是我一直没有他容貌的记忆的缘故吧,但那双和花蕊一样的金色眸子散发着强烈的色彩:“虽然卑鄙,但还是得承认你们赢了!”
  “我只不过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冰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乘小孩子分辨不出自己面孔的时候占据他们的身体,你的手段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啊。”
  我恍然大悟——难怪游戏开始前冰鳍说少一个人不能进行,因为在灵体追逐的时候,每一个“位置”就是一个人的身体,浩行顶替了冰鳍的位置,余下的“空位”也就是浩行的身体,夜光杯延误了时机,是一时分辨不出是否应该占据着个空位置,因为那不是他选中的冰鳍的身体!
  彼岸世界也许有欺骗,但绝对没有背信。
  冰鳍带着一贯的冷笑:“你以为得到了人类的身体就能成为人吗?怎么可能!按照约定,现在就为你的妄念付出代价吧!”
  妄念吗?不想寂寞,不想做着空无一人的世界的君王,想被人接受,想快乐的游戏,这些……难道是妄念吗?
  “你要把他怎样啊,冰鳍!”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这样说出口了。
  “我又不是醍醐,能把他怎样?我只能借助诺言的约束力而已。”冰鳍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已经伤害到人类了,看来只能把他带去砂想寺供养起来吧!”
  “咦,夜光杯要去哪里?”一直靠在浩行身边的浩幸突然跑了过来拽住夜光杯的衣角,“浩幸也要一起去!”
  浩幸的举动吓得冰鳍拼命抓紧了夜光杯:“快让开!他可是要害死你的妖怪啊!”
  “夜光杯才不是什么妖怪!”浩幸的态度突然变凶了,他用力拉住夜光杯的另一只手和冰鳍争夺起来,“冰鳍哥哥要把夜光杯带到哪儿去?我不要他离开,哥哥不理我的时候,都是夜光杯陪我玩的!”
  “笨蛋!这妖怪只是想乘机取代你的位置!”冰鳍也不客气了,“所以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夜光杯,的确是妖怪吧……因为他的关系祖父才不准童年的我们去安家玩耍,因为他的关系直至今天我们都会觉得安家很可怕而不敢接近,可是……仔细想来,我真觉得他很可怕吗?我怕的只是祖父说的“夜光杯会捉走小孩子”这句话而已,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夜光杯本身,从来没有害怕过这寂寞的伫立在庭院深处的,美丽的白山茶树……
  “看来你弟弟被这妖怪迷惑了!”无法甩开浩幸,冰鳍恼火的对着浩行大喊,“被害得那么惨,哭成那样这小子都忘记了!”
  “我并不是因为夜光杯而哭的!”浩幸用力抱住夜光杯的手臂,“是因为哥哥一直不理我才哭的!如果哥哥一直都不理我的话,还不如就呆在这里永远和夜光杯在一起!”
  “那不可能的,浩幸,我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不清晰的面容上,夜光杯那金色的眸子黯淡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疲倦,“我总是只能在一边看……虽然太久远的事情已经忘记了,但我记得院子里哥哥姐姐们总是玩得那么开心,可我身体不好不能和他们一起。没有人注意到我,即使再努力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声音,所以每一天每一天,我只能看着窗外的夜光杯,看它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等到发觉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夜光杯了,可是变成夜光杯的我更是只能做个旁观者……好辛苦呢,所以,我不想再看下去了……”他轻轻从浩幸怀里抽出手,注视着冰鳍缓慢而决绝的甩动衣袖。
  这么说眼前的花妖曾经是安家的孩子,也就是浩行兄弟的某位先祖!一直凝望着这株白山茶的他,可能到死都是很寂寞的吧,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魂魄就和株古树的灵气融为一体……
  “离开之前,有句话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说。”意外的,夜光杯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浩行,“谢谢你,因为只有你才跟我说话……像当时的我一样,你也拼命想让别人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吧……”他慢慢伸出没有被冰鳍抓住的手,轻轻摊开细长的指尖,那朵充作“手绢”的茶花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里,随着掌心倾侧而飘落在浩行面前——“救救我”,那就是这山茶上墨迹想要传达的讯息。
  浩行难以置信的看着夜光杯,有些僵硬的俯身捡起那朵茶花:“怎会的……那是爸爸离开妈妈,要和浩幸的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写在花瓣上的啊……”
  “谢谢你一直这样对我说话。可是太辛苦了,我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一刻,淡淡的墨迹渐渐从夜光杯皎如霜雪的衣襟上浮现出来,从稚嫩到成熟,从生涩到流丽,像一层层雅艳无比的纹饰,隐隐的侵入到夜光杯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中。这些都是浩行的字迹,从小就喜欢在白山茶花瓣上写字的他,不断在无意间这样向夜光杯倾诉吧。这么多年来陷在寂寞里无法自拔的浩行,一直无法将汹涌的喜悦与悲伤诉诸言语;听得见的,回应他的,只有他一样寂寞的,将思念绽放作满树花朵的夜光杯……
  “是你们呼唤我的,因为你们自己什么也不说!”夜光杯深深的叹息着,再一次这样说。他并不是想取代谁,而是看着对兄弟继续寂寞下去的样子,就无法置身事外啊,这单纯又害怕寂寞的妖怪……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完全不会说……”从来都正经到了刻板的地步的浩行第一次大喊起来,“虽然想要恢复到以前的心情是不可能的,要我无条件的喜欢浩幸的妈妈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浩幸不一样,到我第一次抱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么小,那么温暖……浩幸是不一样的!可是……要怎么说出来,要怎么让浩幸知道……”
  “根本什么也不用说!”我脱口而出,“像今天这样就可以了!带着他做游戏,在他哭的时候抱住他;乘他睡着时把他画成大花脸,让他醒来吓一跳;在他弄了一脸墨汁时狠狠的骂他,不要偷偷替他擦掉!还要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不是别人,是你的弟弟啊!”
  我的声音在除了山茶花树之外别无他物的空荡庭院里渐渐变的微弱,然后消失。仿佛呼应着我的话语,夜光杯的枝干轻轻的摇曳起来,鲜润的花朵簌簌而落,但花瓣却并不是一尘不染的洁白,相反染满了纵横的墨迹,比想象中要多出许多的繁花层层堆积到我们脚边;那是夜光杯保留的浩行这么多年份的思念吧,现在,到了还给他的时候吗?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不会再有人被无法传达的思念所束缚。
  冰鳍手中夜光杯的肌肤和衣衫上,那沉重的墨色正渐渐褪去,这使他看起来更加虚幻:“我自由了。”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我清楚的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夜光杯脸上,绽开着比花更像花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我和冰鳍绕路去了趟砂想寺,虽然不在扦插的季节,但夜光杯一定没问题的!那簇拥着金色蕊芯的丰润而皎洁的花瓣,明年一定会绽开在砂想寺庄严但却闲寂的庭院中吧。
  不过,就是有点对不起在寺里长大的醍醐了,可能会有一个严肃的秀才型的家伙带着他活泼又爱撒娇的弟弟,三天两头来求他偷放他们入寺吧;不过我更想看到的是,总认为自己在对付“那些家伙”方面很有一套的醍醐,在碰上缠着他玩游戏的金眼睛花妖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令人期待呢!既然这样,那么就五个人,不,六个人一起,开开心心的玩丢手绢的游戏吧!
  春之獠牙
  最大一场雪总是在立春以后降下来的。雪花以一种和春天相称的明快节奏不停的飘落着,但云层却像冻住的铅水一样辉映着阴郁的光线,这样的天空依然保留着隆冬的沉重感。
  从外面回来我草草抖掉肩膀上的积雪,推开到了冷天才会装上的雕花的堂屋排门,却意外的发现醍醐竟然在我家。真是奇怪的组合,明明平时一碰上就吵架,可今天醍醐却和我个性别扭的堂弟冰鳍围坐在火炉边。一看见我醍醐就站起来走到门口,露出了古怪的笑脸:“哟!火翼,这样的下雪天还出门,那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啊!”
  我没好气地扬了扬手里的一叠书本:“借寒假作业!”因为一个寒假都玩掉了,如果不想在一开学就被骂的话,就只能趁最后几天赶完作业了。因为冰鳍是个在学校操场上都会迷路的大路痴,所以我和他说好我出门去借他负责抄。据冰鳍说会按时完成寒假作业的乖乖牌只有住在城南“十八家”那边的一个同学,我赶过去时偏偏开始飘雪花,不一会儿就转成大雪了。在刺骨的寒风里走了一个来回,中间还走错了路,现在我只觉得头重脚轻,可能是感冒了,醍醐却还堵着门口好像不准备让我进屋的样子。
  见我用不友好的眼神瞪着他比光头好不了多少的脑袋,醍醐笑了起来,可能是要表示亲切吧,他拍去我肩头重新积起来的雪花后让开了路,可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吧,别说积雪了,连我都被拍得耳边嗡的一声响,就好像有什么急速飞去一样。我反射性的回过头——空无一物的天井里,只有雪花纷纷扬扬的筛落着……
  这时醍醐的大嗓门一叠声的抱怨起来:“真是的,寺里偏偏这时候派我出来找七八年前丢的东西,走到半路碰上这样的大雪,还好已经在你家附近了……”
  被砂想寺僧人抚养长大的醍醐,最怕别人这样称呼他——“你这和尚还真闲啊!”
  被他吵得头痛,我故意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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