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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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锋录-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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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缓得一缓,他已经双足反踢,借势又向前撞去。暗道还好这深洞并不算宽,前后都能挨着岩壁,否则难免白费心机,最终粉身碎骨。
  心思疾转之下,双掌又是一推,双足又是连踢,反复几次,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下落速度一慢,以他的武功,很轻松便攀住了岩壁,十指如钩,插入坚硬的岩石中。这才喘一口气,向上望去。只见晨光熹微,从洞口照射进来,估摸着将有十余丈高,想爬上去,恐怕千难万险。他双脚慢慢探索,找到岩壁上的两处凸起,稳稳站住,这才松开一只手,从怀里摸出火镰来。
  用牙齿扯下半幅袖子,用火镰打着了,向下抛去。凌冲心中大叫侥幸,只见那团火光飘飘荡荡地落地,原来洞底距离自己还不到两丈。心想刚才若非见机得快,及时稳住身形,倘若稍微慢了一步,定会重重地跌在地下,饶你多好的武功,也难免胸破腹烂之灾。
  他慢慢向下攀爬,跳下洞底,借着仍在燃烧的火光,四下一望,心里叫一声苦。原来这洞底也不过七尺方圆,生长着一些焦黄色的奇特植物,便如井底一般,没有其它通道。难道自己会被困死在这里么?如果这样,还不如摔个稀烂来得爽快。
  他又望望头顶洞口,盘腿坐下,想要好好歇息一会儿,搬运周天,攒足了力气后再向上攀爬,或许尚有万一的把握可以重见生天。但脑中总是萦绕着龚罗睺打他下来的这件事情——自己究竟有甚么地方得罪他了?百思不得其解,气息紊乱,不能静心打坐。
  好不容易才将真气凝聚在膻中气海,正欲下走丹田,突然听到身旁“喀”的一声,象是岩石滚动。凌冲吃了一惊,急忙凝神定气,睁眼转头看去,只见身侧一块岩石已被推开,露出一个两尺多宽的洞口来。一个脑袋在洞口一探,笑道:“竟然未死,你好福气。”
  凌冲大喜,一轱辘从地上跳了起来,凑过去看。只见那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但肤色红润,笑意盎然,向他招招手:“既是有缘,你过来罢。”说完,脑袋一缩,就不见了。
  凌冲又惊又喜,急忙矮身往洞中转入,爬了不到七尺,前面豁然开朗,只见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足足十丈见方,高也有三四丈,正中有个温泉,砌着条石,热气阵阵,雾霭缭绕。温泉旁边有石桌、石凳。温泉里泡着两个人,都只露出头来,其中一个,正是方才招呼他进来的老人,另一个年纪却也不小,胡须花白,面色却隐隐发灰。
  那灰脸老者“咦”了一声,上下打量凌冲,并望了望他腰间挂的钢刀:“并非庄中仆役,你却是谁?”凌冲深深鞠躬:“多谢二位前辈救了在下性命,在下姓凌名冲。”
  那红脸老者故意操着半生不熟的江南口音,“哈哈”笑道:“你是林冲,我还是鲁达哩。”凌冲忙道:“在下姓氏,是水旁的凌。”灰脸老者板着面孔:“本道是庄中仆役跌下来,故教他去收尸,却不料是外人。本道是‘豹子头’赶来,与某较量枪法,却不料是个水旁的小子。你究是何人,怎的会在丹枫九霞阁里?”
  凌冲听他提起丹枫九霞阁,想是与日帝大有渊源,于是实言相告道:“在下是丹枫九霞阁彭前辈的客人,遭人暗算,跌落到此。请教两位前辈怎样称呼?”
  灰脸老者望望同伴:“小彭愈发胆大了,连不相干的外人也敢往庄里领……”红脸老者笑道:“岂止胆大,粗心大意也是一如往昔,客人竟在庄中遭逢暗算,可不奇么?”他转向凌冲:“喂,这娃儿,我看你遍身灰土,满手是血,不如来与我们同浴,这温泉颇有药效,能医百病哩。”
  凌冲急忙稽首:“小子怎敢。”灰脸老者“哼”了一声:“我早知今日世上,人多机心,休看我两个老的一丝不挂,裸裎与人相见,他却怕再遭暗算,不肯脱衣哩。”凌冲心中苦笑,只好说:“如此,在下僭越了。且容再下为二位前辈擦背。”
  红脸老者大喜:“甚好,甚好,多少年未得人与我擦背哩。”灰脸老者一吹胡子:“你分明是嘲笑我哩,你这老贼……”凌冲脱了衣服,探探水温,慢慢滑入泉中。原来这温泉并不很深,两位老人想必是坐在泉水中的。
  泉水温度适宜,凌冲深深呼吸一口,只觉遍体通泰。当下走近红脸老者,红脸老者递给他一块毛巾,然后背过身去。凌冲帮他擦背,那老者问道:“遮莫你是张士诚的使者么,小彭却容你进入庄来?”凌冲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在下是赍了西吴王的信,来请彭前辈说服东吴王降宋的。”
  “放屁,”灰脸老者骂道,“两国通使,自当小明王亲遣人来,他朱元璋甚么东西?”红脸老者却不同意同伴的观点:“这个使节,又非遣去张士诚处,直是朱元璋为主求贤,有何不妥?便是遣往张士诚处去呵,现朱元璋被小明王封作吴王,那张士诚也早去了帝号唤吴王,身份一般,哪有高下之分?”
  灰脸老者“哼”了一声,问凌冲道:“小彭竟然放你入庄,想必他应允了朱元璋之请?”凌冲听他们分明站在张士诚一头,于是斟酌言辞,回答道:“是彭前辈先致西吴王,要说东吴王来归,尽消前嫌,共抗元虏。”红脸老者点头道:“也说的是,张士诚近日来越发不成器了,那张士信更是鸟人,若指望他呵,鞑子何日可除,中原何日可复?”
  灰脸老者又哼了一声,显然不同意同伴的观点。凌冲听他们也有反元之意,立时大感亲切,试探着问道:“在下只分必死,却不料此间别有天地。两位前辈隐居于此,却不知与丹枫九霞阁有何关联?”
  灰脸老者一瞪眼:“自然是有关联,却又为何要告诉你知晓?”凌冲尴尬地笑笑。红脸老者笑道:“休凶霸霸地,吓坏了这娃儿。”凌冲为他擦好了背,又走到灰脸老者面前:“这位前辈,在下也帮你擦擦背如何?”那老者又一瞪眼:“休卖乖,我却不用!”
  凌冲只好转变话题:“小子不敏,敢请两位前辈指点出去的道路。”灰脸老者冷笑道:“出去,恁般容易?你且扶将我起来。”凌冲急忙过去扶起他,只感觉这老者手足都是软软的,使不出力气。红脸老者过来,帮灰脸老者擦干净身体,取了搭在石桌上的衣服帮他穿上。灰脸老者对凌冲说道:“我着人废了手脚,是以隐居于此,若能出去呵,定寻两个年轻貌美的妾侍服侍,何必在这里麻麻烦烦地,还要这老贼帮我擦背、穿衣裳。”
  凌冲心里奇怪,才待开口询问,只见那红脸老者也跳出温泉来,穿好了衣服,笑着说道:“我们本自出身丹枫九霞阁,自坠此洞,便出不去了,在此隐居十余年矣。”凌冲突然想到:“十余年……两位前辈莫非是七曜中人物?!”
  红衣老者点点头:“小子不笨,你猜到了。”他一边示意凌冲也把衣服穿上,一边指着灰脸老者道:“这个便是太白厉铭。”再指指自己:“我是水星陆清源。”说着“哈哈”大笑:“休道我们两个名不附实,他本来一张黄脸,被废了手脚,又镇日气哼哼的,才变作灰扑扑面孔;我原是水形黑面,每日泡这温泉,气血畅通,今竟变了红脸哩。唉,人世变迁,孰可逆料?”
  凌冲穿上衣服,走过来重新向二老行礼。陆清源突然一指他背后:“那是甚么?”凌冲转身去看,却被陆清源一掌击在肩头。凌冲大惊,及时向下一缩,化解了敌方的招式,同时左手穿出右肘,一招“挽弓射雁”,打向陆清源的面门。陆清源不慌不忙,闪步躲过,随即一拳向凌冲胸口打来。凌冲将身一侧,一招“揽雀尾”,本拟顺势将对方身形带歪,但着手处,雄浑的内力不停涌来,反迫得自己一个趔趄。
  陆清源“哈哈”大笑,跳开一步:“内家拳,武当山邋遢张是你甚么人?”凌冲明白原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急忙抱拳回答:“是在下的师祖。”这个所谓的“邋遢张”,是内家拳高手,名通,字君宝,道号三峰,正是冷谦的授业恩师。
  陆清源点点头:“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功力,也算不易了。”他和凌冲一起把厉铭扶到一辆四轮小车上,叫凌冲推起车:“且随我来。”
  走出这个巨大的山洞,后面还有七八间人工开凿的石室,一应家俱什物都全,就好象普通的庄院一般。其中一间石室里,还摆放着几十个涂漆的灵位。“北宋末年,金人杀入关中,一户姓姚的人家逃来太白山中隐居,”陆清源向凌冲介绍这些石室的来历,“当日一起逃来的,还有数百户人家。此后有谣传说金人要来搜山,于是姚氏便暗中造了这些石室,藏匿于此,传留数代,终于都死在这里。”
  最后,他们走进了一间较大的石室,陆清源把厉铭的推车摆好,自己在他身边一个石凳上坐下来,然后招呼凌冲也坐。凌冲问道:“两位前辈是偶然发现这些石室的么?”
  陆清源捋须笑道:“你落下来那个深洞,乃是自然形成的,虽然洞口人迹罕至,但自丹枫九霞阁建成后,也颇有几个仆役失足落将下来,跌得腹破胸裂。我是至正十三年冬先下来的,当日与日帝争辩,年纪轻,火气旺,吵得不亦乐乎,也未留意脚下,一个趔趄便跌将下来……”
  “日帝未曾下来找寻前辈么?”凌冲问道。“怎么不寻?”陆清源“哈哈”笑道,“他取了绳索,一个人缀将下来。我当时已发现了这些石室,也还在气头上,不欲与他相见,正好有先几日跌下来的仆役,摔得血肉模糊,我便更换了衣服,教他以为堂堂水星已然跌死了哩。”
  他越说越是得意:“零碎尸体搬不上去,日帝便就坑底掩埋了,还跪下来拜了几拜。我躲在一旁好不开心,暗道:平素都是我们拜你,想不到今日你也能拜我哩。结果骄傲之心蒙蔽了心智,就便未想他若离开了,自己可怎生上去?”
  “陆兄弟失了踪,”厉铭接口说道,“日帝也不与他人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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