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狼孩-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妇女下手的“宫作队”。
  第二天,胡喇嘛带领他的打狗队出发了。
  村边树林,西北沙坨,村南河沟,哪儿都没发现花狗的影子。有人来报,村北郭家坟地一带花狗出没,胡喇嘛飞速赶至,可只发现了一堆狗屎,不见狗影。不过,他们有了意外的收获。在坟地北边的沙坨子根,有个兽类般的黑影子蜷曲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眼疾手快,喊一声有疯狗,便举枪就打。“砰”的一声,铁砂飞散。枪是打中了,可那物一下子给打精神了,枪砂在它身上似兴奋剂一样刺激了它,扑棱一下翻身而起,“哇”一声狂啸着冲人们疯扑过来。
  这一下胡喇嘛他们看清楚了。
  那不是疯狗,而是失踪多日的患狂犬病的娘娘腔金宝。口吐白沫,两眼血红,赤裸的上身处处伤痕,双肩头被自个儿咬烂后露出白骨,后臀上流着血,那是刚才被砂枪子儿打烂的。蓬头垢面,牙口沾血,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的样子实在令人感到恐怖,不寒而栗。
  “金宝!娘娘腔!是我们!是我们!”
  胡喇嘛大声喝叫。
  娘娘腔金宝浑然不觉,依旧疯叫狂呼着横冲直撞,张着大嘴哧哧做咬人状。有两人吓得撒腿就逃,这一下更引发了金宝的追咬的欲望,从这两人后边疯追过去。
  “金宝!你他妈停下!你醒醒!”
  胡喇嘛怒喝着从金宝后边追,回头又喊:“大家快上!把他抓回来!别叫他咬着人!”
  前边吓跑的两人当中,有一个被树根绊倒了。娘娘腔金宝几步赶上,扑上去就要咬这位吓破了胆的喊爹叫娘的人。正在这时胡喇嘛也赶到,一枪托把他击昏过去了。
  当胡喇嘛他们抬着五花大绑的娘娘腔金宝走村过街时,人们像参观动物园的珍稀动物般尾随追看,摇头感叹,额手称庆。这一天村街上很热闹。
  卫生队给金宝先打了些针,又灌些药,然后用专车把它送到地区传染病医院继续治疗。
  我目睹了村里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更为白耳担心了。它从县公安局那儿逃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它此刻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我家?难道它真的找不到这里的窝,或忘记了我们吗?
  我不相信。白耳不会笨到如此地步,也不会薄情寡义到连回来看一次都不肯。纵然它回归荒野,也不会这样的。
  它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尤其本村和外村都在闹疯狗,都在搞屠狗运动,它可千万别叫人当疯狗打了。我不时地抽空到村外野地转转,当然手里拎着镰刀或棍棒,想碰碰运气。反正我们村的孩子不能去乡中学上学了,被隔离起来,我们都一时失学,闲着也闲着。
  今天我又瞒着家人去村外野地。
  走之前去找伊玛,想拉她一块儿去挖野菜。可她正在喂猪,也没什么热情去野外。自打上次去县城回来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我有求必应了。我隐隐感觉到她对我有些冷淡有些回避,眼神幽幽的,嘴巴噘噘的。
  我顾不上这早熟的怪丫头,一人去了野外。
  风沙中转了半天,毫无所获,站在坨顶一声声呼叫白耳,可茫茫大地空空荡荡,听不见白耳那熟悉的吠哮回声。失望中,我坐在通往县城的路口高冈上,遥望着远方。我幻想着白耳从那迷茫的极目处飞跃而出,伸展四肢,投入我的怀抱。
  当太阳西斜,我正要起身回家时,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不是白耳,而是一辆小车,车上坐的是穿戴阔绰的毛哈林爷爷。
  哦,毛哈林爷爷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关于狼孩。
  第七章
  一
  狼孩又跟随母狼出征觅食了。
  自打那只“巨鹰”飞走之后,他们的老巢古城废墟,再没有受到人类的侵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风,和缓地吹着细沙;太阳,辣辣地晒着大漠;偶尔飘洒而下的细雨,在洼地也能汪出一片水来,培植出些许绿色藻类或青灰苔藓。
  耐不住寂寞的狼孩,不愿意独自留在这死寂的古城废墟中,等候母狼回归。母狼也从上次恶斗沙斑鸡之后,不敢再把狼孩单独留在大漠里了,它走到哪儿都带着狼孩。
  熬过了漫长的冬天,沙漠地带正沉浸在春日的生命复苏中,又遇上了难得的一场大雨,胡杨抽出嫩绿嫩绿的细芽,沙巴嘎蒿从地里拱出绿苗,边缘沙地上处处奔跑窜动着刚从地穴冬眠中苏醒出洞的黄鼠和跳兔。他们忙着筑新巢和春天的交配,繁殖这一年的新后代。
  每当到达这片大漠边缘地带,狼孩就不愿离开。他扒挖沙坡上的酸不溜草根吸吮,酸甜的汁液呛得他龇牙咧嘴,两眼冒水。他变得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盯着那些一蹦一跳着走走跑跑的跳兔出神。跑兔是沙地特有的鼠类,又不同于一般的鼠类。它前两腿短,后两腿长,尾巴黑白相间,一尺多长,形象虽然小却像澳洲袋鼠,跑起来飞快,全靠后两条腿弹跳着跑,一跳几尺远,像人类武林轻功高手。人是追不上的,狗或狼类一追急它就哧溜一下钻进沙地洞穴中找不见。狼孩追过几次跳兔,那是一个非常令他兴奋而狂热的追逐。一个小动物,一蹦一跳地跑在前边,快要赶上一扑,它却长尾一甩,极敏捷地闪过追逐者的扑咬,弄得你一点办法没有,只好重新再追逐。如果赶进了它的洞里,狼孩更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时候母狼出现,它把尖嘴伸进洞里嗅一嗅,便知此洞深浅,是新洞还是旧穴。如果是较浅的新洞,母狼立即用前两爪扒挖那浅洞,不用多久就挖开几尺深,尖嘴一伸进去,便咬出一只跳兔来,活蹦乱跳,肉鲜血红,扔给狼孩吃。后来狼孩也学会了,把兔子赶进洞里后,不再抓耳挠腮等狼妈妈来了,他自己扒挖沙地上的洞口。而且他还有优势,手臂比母狼爪长,手爪还能攥握东西,挖开一尺左右,他便伸进手臂从洞里直接拽拎出那可怜的跳兔。他兴奋地呜哇乱叫嘎嘎大乐。狼妈妈在一旁,慈祥地观看着会捕猎的他,高兴地呼儿哈儿地拿尖嘴拱他舔他。
  母狼带着狼孩,不再往远处人类出没的地带去,尽管那边草木农田茂盛,猎物极多,但它不敢带着狼孩贸然前去,它是了解狡猾的人类的。当年公狼和三只狼崽惨死,至今令它浑身颤栗,愤怒不已。
  今天,狼孩随狼妈妈逮吃够了跳兔地鼠之类,暖暖地躺卧在沙地上晒太阳,伸爪子随便薅了一根酸不溜草,放进嘴里吮嚼着。他仰卧着,双眼盯那蓝天白云出神。那白云不停地变幻着,一会儿像虎豹狼狐,一会儿又像树林山河,没一会儿又匆匆忙忙迁移,随着风消逝得一干二净。他一直在琢磨那白色的会动的云是什么。他也奇怪旁边的狼妈妈为什么只会趴卧,从来不像他那样仰卧着伸直了腰休息,仰躺是多么惬意的方式啊。
  他也有时像狼狗般蹲坐,前两肢着地,仰着脖颈向天空嚎啸。他的嚎叫虽然没有狼妈妈那般粗犷、高亢、恐怖而远扬,但也稚嫩中透着尖利,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冷冰冰地刺进闻者的心脏,充满一种自由的野性的任意的呼唤。尤其在黑夜,如一种鬼孩摄魂般地尖长哭叫,令人毛骨悚然,而老练的猎人也分不清这声音是狐狼叫还是鬼魂啸。
  此刻他还在向着东方的远处凝视。那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他早已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为什么时时冲那遥远的东方出神呢?而且眼角也挂着泪珠。他的模糊的大脑记忆中还残存着什么呢?人母的乳汁甘味?兄长的撕碎的课本?严父的挥动的巴掌?抑或是那次掉进厕所拣出的那根胡萝卜?可这些都很遥远遥远,残片般零乱,模糊不清,惟有在这大漠边缘向着东方遥望时,他的大脑中闪过一些远古般的记忆。
  他不时地哀鸣般地呼号。那声音似乎在问长天,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为何如此不人不鬼不兽?
  他有时孤独地徘徊在这片离人类较近的大漠边缘,不愿再跟随母狼,回那寂寞难耐的大漠中去。
  然而,他身上出现的这些现象毕竟很短暂的。当狼妈妈出现在它身边,那亲热的湿乎乎的尖嘴一拱一舔它的身上,狼孩立刻忘却一切忆念,又变得活蹦乱跳地欢快起来,在软绵的沙地上打滚撒欢,忘情地追逐跳兔或蝗虫。
  这时,在这荒凉的边缘地带出现了一位落拓的骑手。他骑着一匹癞巴巴的瘦马,穿着豁口子的皮袄,腰里别着一根“布鲁”,这是一种带铜头的投掷器,胳肢窝里夹着一根拖地的套马杆,歪坐在马背上左右摇晃,显然醉酒未醒。
  那匹瘦马突然支起双耳,“咴儿咴儿”地喷响鼻。
  骑士醒来,醉眼乜斜。旋即,他的手飞速摸下腰上的“布鲁”,又顺手飞投而出,一切都在转瞬之间。那根“布鲁”呼啸而至,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追逐野兔的狼孩,打得它一下滚出老远,“嗷儿”一声惨叫。那位骑手哈哈狂笑,夹动瘦马,挥动起套马杆急追爬起来逃跑的狼孩,嘴里大喊:“怪兽!怪兽!叫我终于逮着这怪兽了!”
  他从马背上向前甩出套马杆,身姿矫健,手法利索,只是那匹癞巴巴瘦马不得劲,不堪重负地在沙地上扭扭歪歪地跑,四蹄又陷沙里跑不快。不过,套马杆上的套绳仍然准确地套住了受伤的狼孩,然后那位醉骑手掉转马头,拽着狼孩就往回跑。
  狼孩拖在沙地上,刷刷发响,留下一条沟痕,冒出一溜白烟。狼孩拼命挣脱,嘴里尖叫狂嚎,可无济于事。
  母狼在不远处沙洼地饮水,听见狼孩的急嗥,扭过头飞速赶来。它一见这状况,怒号一声,便不顾一切地追踪那瘦马。久经沙场的它,并没有进攻马背上的人,而是很狡猾地尾追马屁股后头,很快赶上,一口咬住了马尾巴。然后,母狼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拖拉那匹瘦马,毫不松口。
  这是奇特的一幕。
  马背上的骑手双手攥紧套马杆拖着狼孩,而母狼咬住马尾巴也拼命往后拖拉。瘦马受惊了,往后扬蹄尥蹶子,母狼敏捷地躲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