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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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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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漂亮的鸟躺在臭烘烘的垃圾间,很不和谐。大大小小的苍蝇们立即兴奋起来,围着它上下飞舞。
  李庸走回家去。
  进了院子,他又感觉到了尸体的存在。
  难道还有死鸟?
  他四下找了找,没有。他就不再找,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一股强烈的煤气味扑鼻而来。
  他呆愣了一下,捂住鼻子,几步就扑进厨房,把煤气罐和煤气灶的阀门都紧了紧,转身跑进了卧室。
  他呆如木桩。
  朱环平平地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开了,她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大面积的肉。
  她的肉都是铁青色。
  那枚已经扔掉的戒指,端端正正地套在她的中指上。
  朱环死了,死于煤气中毒。
  邻居们都赶来了。
  李庸呆呆地坐在朱环的床前,欲哭无泪。
  出租车司机王老四摇了摇李庸的肩膀,说:“给朱环的娘家打个电话吧!”
  李庸艰难地站起来,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拨号。
  他的手抖抖的,终于拨通了。
  “110吗?我家有人被害了。”他的声音都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大家都愣住了。
  王老四本来站在朱环的床前,他受了惊一样朝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出去,都出去,保护现场!”
  邻居们纷纷退出去。王老四也退了出去。
  “北城路石头胡同4号……啊,不是,是3号。”
  4号是黄太家。
  报了警之后,李庸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朱环,眼泪流下来。
  朱环的身体显得很长,好像脱了节。她的五官也好像变了样,头发几乎成了一团乱麻……
  李庸忽然感到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很陌生。他甚至怀疑她并不是跟他同床共枕五个春秋的那个女人。
  可是,她不是朱环是谁呢?
  他盯着朱环乱蓬蓬的头发,忽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声音:“老公,你给我梳梳头……”
  他一惊。
  他虽然对朱环好,但是,他从没有为她梳过头。朱环也不用他,嫌他的手太粗壮,太笨拙。
  他盯着朱环紧闭的双眼,在心中问:“是你吗?昨夜是你吗?”
  朱环缄口不语。
  李庸顺着朱环的身子朝下看,看到了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
  五年了,他没有为朱环买过任何贵重的首饰。前些天,他还答应朱环,年末给她买一枚戒指,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就走了。
  现在,她成了一个只占有空间不拥有时间的人。
  现在,她终于戴上了这枚令她魂牵梦绕的戒指……
  不管怎么说,这戒指留下了一个铁证。
  它证明,有人来过李庸家,接近过朱环的尸体。
  这个人就是害死朱环的人。
  他(她)害死朱环之后,为什么把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这说明,谋杀肯定与这枚戒指有关。
  这个举动是骂人。
  是污辱。
  是报复。
  警笛由远而近,停在李庸家门口。
  三个警察走了进来。一个很高大,一个很瘦小,一个中不溜。
  大警察向李庸询问了一些情况,接着他们开始查看现场。
  十分钟之后,大警察和小警察把李庸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你为什么说你媳妇是被害死的?”大警察问。小警察在一旁做笔录。
  “我有一种直觉。”
  李庸说话时,微微地抖着,就像一茎风中的草。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我们警察不相信感觉,只相信证据。”
  “我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
  “那枚戒指就是证据。”
  “哪枚戒指?”
  “就是戴在我媳妇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说说。”
  做笔录的小警察神情变得专注了。
  “在一月三号那一天,这枚戒指丢了。可是,二十天后,它又莫名其妙被送回来了。昨天夜里,我和我媳妇都觉得这枚戒指不吉利,商量了一下,就把它扔了,扔到了胡同口的那个垃圾池里。你们看,现在它又戴在了我媳妇的手上!”
  “你怎么能肯定,这枚戒指是她死了后被人戴到手指上的呢?有可能是你媳妇后悔了,又把它从垃圾池里拾了回来。”
  李庸不说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亡的?”大警察又问。
  “半个小时前。”
  “你是干什么的?”
  “粮库的更夫。”
  大警察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突然问:“你几点钟下班?”
  “八点。”
  “你从单位到家需要多长时间?”
  “步行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前是十一点半,这中间你干什么去了?”
  “昨夜,我看管的粮囤丢了粮食,所以我回来晚了些。”
  “有人为你作证吗?”
  “当然有,我们的书记。”
  李庸哪有心情回答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大警察的口气十分威严,李庸明白,他对这个警察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得如实做出回答。
  “你进了屋之后做了什么?”
  “我闻到煤气味,就跑进厨房,扭了扭煤气阀门。”
  任何一个人闻到家里有煤气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先紧煤气阀门,然后把中毒的家人背出房子,再然后进屋打开所有的门窗……
  大警察看了看小警察,说:“你家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半夜溜进你的家。你媳妇昨晚上肯定没有关紧煤气阀门,才导致了煤气中毒。”
  呆呆愣愣的李庸突然喊叫起来:“黄太刚刚死于煤气中毒,我媳妇又死于煤气中毒,这难道是巧合吗?”
  大警察想了想,问:“最近,你和你媳妇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口角,或者打斗?”
  李庸摇摇头。
  “那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数额比较大的经济往来?”
  李庸又摇了摇头。
  大警察变得耐心起来:“那你再想想——假如你媳妇真是被人害死的,你认为最可疑的人是谁?为什么?”
  李庸还是摇头。
  大警察对小警察使了个眼色。小警察就收起了本子,站了起来。
  大警察走过李庸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别太难过。处理后事吧。”
  李庸一言不发,就在那里傻坐着。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冲出去拦住那个大警察,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大警察停下来:“谁?”
  “苦猫。”
  “谁是苦猫?你说大名!”
  “我家养的那只猫,叫苦猫。”
  大警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警察走了后,李庸忽然想起了朱环生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枚戒指是她从一个煤气中毒的死人手指上撸下来的……
  犯罪嫌疑人
  丧事处理完了。
  那枚戒指和朱环一起火化了。
  很多邻居都看到了朱环的中指上戴着那枚戒指。李庸已经不管大家怎么看了。
  从火葬场回到家里,天已经快黑了。
  像黄太的丧礼一样,邻居们都来帮忙。
  晚上,李庸本来应该请大家到馆子吃饭,可是,大家都懂事地散去了。李庸也不再挨家挨户去请。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家,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屋顶。
  他的双眼猩红,却毫无睡意。
  他在前思后想。
  那只鹦鹉站在它的秋千上,在幽暗中注视着李庸。它竟然没有死。
  这只没心的鹦鹉,朱环那么爱它,现在,朱环走了,它竟然没有一点伤心。
  他甚至怀疑它是那只猫的同伙。
  夜色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上压下来,一点点把李庸吞没了。
  突然,一张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朱环死的那天,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那张脸就夹杂在其中,定定地看着他。
  李庸的眼睛偶尔和她相遇,那双眼睛就飘飘忽忽地躲开了。
  李庸的心中突然长出了一把刀子。
  他想起了那一幕一幕:
  在朱环煮猫的时候,这张脸曾经在床上嚎叫。
  她的双手用力地揪扯着头发,头发一绺绺地被拽下来;衣服也撕烂了,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道的血印;她的脚用力乱蹬,蹬在铸铁暖气的棱角上,似乎不知道疼;她的眼睛瞪得像灯笼,很吓人,里面充满了血丝……
  次日,她来了李庸家。
  她不自然地开口了:“朱环,你别误会,其实,我没有偷你的戒指……昨天,我听说你要煮猫,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恐惧。那只猫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环说:“蒋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会怪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
  朱环突然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没有偷我的戒指,我还把你吓出病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医药费呀?”
  “你别生气。我呀,近几年得了一种病,叫什么神经性偏头疼,一紧张就犯病,可能……”
  朱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回去吧。”
  蒋柒尴尬地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黄太死的那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他遇见了她。
  她梳着一条马尾巴。她说:“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正说着,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李庸借光看清了蒋柒苍白的脸。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
  “我刚从发廊回来。”接着,她淡淡地说:“太冷了,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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