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剑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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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剑飞龙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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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
  吴璞叹气道:“这样也好,你先到静室和大哥叙话,我到前厅周旋一下便来。”
  两人分手,吴玉燕径来静室找吴璧,吴璞却向前厅走去。
  吴玉燕从地下秘径走到静室,一掀门帘,看见吴璧正跪在方继祖像前低头祝告,不觉一阵凄伤,自己也不惊动他,便悄悄立在他身后,直到吴璧陡然发觉,才向吴璧施礼道:“大哥怎的一人在此?”吴璧本不知何人潜来身后,看清是玉燕,不觉苦笑了一下;立起身来,也不答她的话,只说:“九妹刚回来吗?”
  吴玉燕和吴璧对面坐下,看出吴璧面色阴惨,尚未说话,吴璧已问道:“静因师太她老人家康健吗?”
  吴玉燕道:“师父近来愈发喜静,她老人家也叫我问候两位哥哥。”
  吴璧忙站起道:“这那里敢当。”又道:“愚兄只盼妹妹昨日回来,怎的今日才到?”
  吴玉燕笑道:“原本是应该昨日到的,只因路上有事耽误了。”
  吴璧对她上下打量一阵,叹息道:“妹妹虽得静因师太垂爱,常年侍奉她老人家,论理也是好事,但我们骨肉之间竟大是疏隔了,数月不见,你似乎功力又高了好些。”
  吴玉燕心里一阵难过,停了一下才道:“是么,我自己倒不大觉得,我那戒恶侄儿呢?”
  吴璧道:“他现在前厅陪客,待我派人去唤他来叩见你。”
  吴玉燕忙摇手道:“不必唤他,少时再见也是一样,我正有要事和大哥说,他是小孩子,听了去也不大好。大哥可知你们昔年的仇家之子已经寻来吗?”
  吴玉燕本意吴璧一听这话,必然十分惊惶,谁知他却只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怎么你倒先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呢?”
  吴玉燕暗暗诧异,便道:“大哥且先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只是我听说你那仇人子女已入昆仑门下,得了赤阳子真传,武功高不可测,倒要事先预备一下。”
  吴璧摇摇头,黯然道:“预备什么?我倒想屈留你几日,好替我和你二哥两人准备后事。”
  吴玉燕大出意外,登时作声不得,半晌才皱眉道:“大哥怎的这样短气?虽说敌人厉害,也没有个缚着双手任凭人家来杀的道理……”
  刚说道此处,门外一人接口道:“九妹说得是,这事还是得你替我们拿个主意才好。”
  两人一看,进来的正是吴璞,吴玉燕急忙起身让坐,又要行大礼拜寿,吴璞急忙止住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讲究这些;眼见你我兄妹就要生离死别了。多聚一刻是一刻,快坐下叙话吧。”
  这一句话不打紧,却触动了吴玉燕的心事。她幼失怙侍,在静因老尼照顾下长大,后来两位哥哥寻到峨嵋来相见,当日情景宛然在目,想起自己生来命薄,如今这两个哥哥偏生又遇到厉害仇家,眼见凶多吉少;万一不测,留下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又有何趣味?她虽是玄门正宗弟子,但秉性柔弱善感,平时无事也还时生愁思,这时撑不住眼泪如断线珍珠似的直落下来。
  吴璧见此情景,不禁悲从中来,脸上也是老泪纵横。只有吴璞平素最为心气刚硬,此时心思繁杂万分,看见幼妹下泪,也感心酸欲裂,伸手轻揽玉燕的右肩,竟觉气塞咽喉,连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吴璞暗一咬牙,忽然张大两眼道:“当年虽怪我下手太毒,但也是情势使然;如说报仇雪恨,姓方的该先到北京城找皇帝老儿算账,然后才轮到我姓吴的。事情是非难定,纵使昆仑四子出来撑腰,我也不怕,要我束手待毙,那是万万不能。大哥如何看法?”
  吴璧看吴璞神色异常,便低叹道:“老二,这十余年的静居养气,仍不能变换你的气质,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当年若非你性暴,那会弄得我兄弟身负重罪,更那有今日之祸?”
  吴璞冷笑道:“养气,养气,难道等人家将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养气么?”
  吴玉燕猛然一推吴璞的手,含泪喝道:“二哥还不住口,你是存心将大哥气死不成?”
  吴璞见吴璧果然已经颜色惨变,心内也觉惶恐,暗想大哥生性忠厚,对于弟妹一向十分友爱,看来自己适才的话也太过火一些,只得站在一旁,闷声不响。吴璧见他满面惶愧,心里的话再说不出口,便柔声道:“二弟九妹都坐下来,且听我说。”
  吴璞默默坐在椅上,吴玉燕也拭去泪痕,心中暗暗盘算,吴璧并未立刻说什么,低首凝思了好久,才向吴璞问道:“二弟此刻心境可平定了些么?此事得平心静气方能得着头绪。”
  吴玉燕忙道:“大哥说得是,此时外敌还未到来,咱们倒先吵得乌烟瘴气也怪不好。”
  吴璧摇头道:“九妹不知,我不是此意。二弟,我问你,倘使两位小主人寻上门来,你将如何了断?”
  吴璞冷冷地说道:“我自然听大哥吩咐。”
  吴璧目光一闪接口道:“话不是这样说,如果我叫你引颈就戳,你也听从吗?”
  吴璞不响。
  吴璧默然凝视他半晌,才长叹一声道:“二弟,咱们都是五十以上的人了,何必将生死二字看得那么重?古人说舍生取义,这些年来你也读了不少诗书,怎么还这样固执?”
  吴璞忿然作色道:“小弟不解此意,一还望大哥说得明白些。”
  吴璧道:“二弟请想,当年我们因一念之差,误杀岛主和夫人,不但负尽厚恩,而且由此使岛主苦心经营的南海基业毁于一旦。如今事隔多年,两位小主人替父母报仇,这在他们是理所当为,慢说你我二人武功非昆仑门下敌手,纵使我们武功能敌,再去和岛主子女动手,也为天理所不容。……”说到这里,忽听吴璞发出一声冷笑,吴璧便咽住话,怒声问道:“二弟,你待怎么说?”
  吴璞嘴唇一动,却仍旧闷声不响,只目光中却满含恨意。
  吴璧又斩然说道:“二弟,你要明白,拔剑而起,挺身而斗的人,只是匹夫之勇,真正大勇之人要能明白是非,视死如归。我们虽当时并非有意弑主,可是……。”
  吴璞猛一摆手打断吴璧的话,沉声道:“大哥的教训,我本不敢驳,可是我如不说出我的话,又实在不愿闷在肚里;如果说出来,又恐惹你生气。”
  吴璧知他不服气,只得惨笑道:“二弟请说。”
  吴璞道:“大哥说了半日,不外说我弟兄二人,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因此该一死以谢南海岛主在天之灵。小弟虽然不才,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却不明白这样做有何好处?”
  吴璧接口道:“无非是消除恶孽而已。”
  吴璞道:“大哥所谈恶孽,当然是指当日伤了岛主夫妇一事而言了?”
  吴璧怫然道:“二弟你这是明知故问!”
  吴璞道:“不然,话不说不明,理不讲不清。如今我们且暂抛开起因不谈,只想两方既然动手过招,自然难免死伤。假如当时你我弟兄死于岛主剑下,或后来被方夫人击毙,那么他们夫妇二人是否算是罪孽深重?”
  吴璧道:“这却不然,方夫人替夫报仇,乃是本分。我们彼时如果丧命在她剑下,固然是死而无怨,即以岛主而论,当时我们劝他弃去南海基业,归顺朝廷,固然本心不是卖主,可也迹近叛逆,原是我们的不是。”
  吴璞冷笑道:“这话更奇了。大哥应该记得,当年我们与岛主翻脸,一非为财货,二非为权位,乃是为神手华陀侯仲永一席话而起,大哥还记得他说的什么吗?”
  吴璧证了一怔道:“我当然记得,他说的是:人死不可复生,方学士虽被夷十族,但忠名已传千万代,是求仁得仁,而南海岛主以方氏仅余的遗孤,尚能远走海外,保存方氏一脉骨血,已算天佑忠良。说到亡国之恨,燕王虽以篡夺得天下,但究是朱氏亲支,仍属大明天下,与异族入主者不同。何况皇帝(案指建文)生死难明;太子踪迹不知,如举义师,奉谁为主?倘若奉方氏,岂不更与孝儒学立志书相违?他又说,民为本社稷次之,君为轻。胡人窃据中国百年,苍生苦极,如今天下稍定,再举兵也是又多屠戮。不如劝岛主,或者海外称孤,或则归隐中土,再休以”报仇“为念,更不能再说举义师。后来就是这句话,最使岛主动怒的,是不是?”
  吴璞点头道:“大哥记性不差,侯仲永是这么说的,那么大哥以为这番话究竟有无见地呢?”
  吴璧低头道:“自然多少也有几分道理。”
  吴璞忽然哼了一声,须眉怒张,大声道:“大哥可还记得,当时咱们用这番话劝岛主,谁知岛主却大骂我们叛主,拔剑就砍,咱们话未说明,并非犯罪,那能俯首就死?眼看岛主要取你性命,这才弄得我用金环一拼,伤了岛主。咱们当初原意既非卖友,亦非叛主,乃是赤心忠胆的劝他,当场也是他先下毒手。我倒愿邀请天下英雄评评理,看我们算不算犯了大罪。”
  吴璧摆手道:“二弟你且平平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你这样说来,咱们并无不是处,但咱们如肯反躬自省,便知我二人实是不忠不义之辈。”
  吴璞不服道:“这话怎讲?”
  吴璧道:“侯老所见是非姑且不论。岛主平日待我弟兄二人,可算恩重如山,但结局却丧命贤弟之手,只此便是咱们不忠不义。方夫人来中原找咱们寻仇时,她已有了十月身孕,杭州一会,也为咱们所伤,更是不忠不义。”
  吴璞满面涨红,恨声道:“我没数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想大哥却大说起我来了。”他越说越气,竟一手指着南海岛主遗像对吴璧大声道:“他身为大明大臣之后,而要和朱氏争天下,这算得忠么?方学士是大明的忠臣,而子孙竟作大明叛逆,这能说是孝么?以一己之私仇而不惜令天下苍生涂炭,这说得上仁字么?我们与他义同手足,一朝反目便欲置之于死地,这能说是义么?”吴璞如中魔一样声音愈来愈高,说到这里,那边吴璧已气得站起身来,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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