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已经睡了五天。”
“睡五年的我都见过。”紫宸的声音有些无奈。
那是植物人。我腹诽道。
“要是真睡个五年，那姓萧的小子可就省心了。”羊扬扬语带讥讽，“这丫头如此能折腾，要是一睡不醒，该给他省多少事儿啊，安心入他的魔道杀他的仇人。他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清楚！”
我嘤咛一声，撑开了眼皮。
羊扬扬和紫宸马上凑到了我的床边。我觉得嗓子一发声就火辣辣的疼，脑袋昏昏沉沉的，脖子有些僵硬，刚想动一动就有茶杯送到嘴边。
我本能地含住，咕噜咕噜喝了一整杯。
羊扬扬关切地问：“还要吗？”
我摇摇头。睡了太久，突然醒来，眼睛很不舒服，抬起手揉了揉。
“看上去好呆啊……”一边的紫宸喃喃道，“该不会脑子烧坏了吧？快快，我给你再检查检查！”
我看他一眼，声音沙哑不耐烦：“啰嗦。”
紫宸怔了怔，然后跳脚：“你个不知好歹的熊玩意儿！我担心你，你居然还嫌我啰嗦！”
“我没事，茄子。”我叹了口气，“毛矛呢？”
“他早醒了，昨天就走啦！”他使劲吸了几口气，扭过身去不理我。
羊扬扬接口道：“你师父还有破军司的那些人已经回苏州了，我和紫宸留在这客栈照顾你。这次可多亏了小紫，否则你定是性命不保。”
我心中一阵触动，转过头诚心实意地对紫宸说：“谢谢你，紫宸。”
“好了好了，那是我高兴而已。流了那么多血，要是再晚去几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他别扭地挥挥手，“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摸摸肚子：“饿了。”
于是羊扬扬出去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久就有人端来了又甜又糯的红枣桂粥。我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吃，吃了四碗。然后靠着床头昏昏欲睡。
“丫头你睡一会儿，等会儿醒了紫宸再给你把把脉。如果没事，三日后我们就回苏州。”
“嗯……”我嗯了一声之后就又打着哈欠睡着了。
紫宸从头到尾都一脸严肃地看着，最后终于压低声音说：“她该不会真失忆了吧，还是没反应过来？寻常姑娘被抛弃了不是都要梨花带雨痛哭三天三夜的吗？”
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不行，我得给她抓点安神的药。这看上去像失心疯，怕是要抹脖子的。”
于是第二天我屋里所有的刀子全都消失了，连修眉毛的小刀也不例外。
紫宸又说：“当心她撕了被褥上吊！”
于是客栈的屋梁一夜之间全拆了。
紫宸还说：“千万别让她咬舌头！”
羊扬扬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把他的头顶打出个包来。可心里到底放不下，又来我的房间找我。
我很快开了门。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是失血过多，这几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羊扬扬朝我微微一笑，进门坐到八仙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说话，颇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她大概想，我一定会惊天动地的大哭一场，甚至哭晕过去，然后咬牙切齿不顾伤势提剑嚷嚷着要去找人。
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做。
“丫头，我第一回见你时，你被杜芳抱在怀里，正拿眼睛斜他。”她笑笑，“像只野生的小兽，劈荆斩棘出现在我们眼前，狼狈得紧，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便想，这个小丫头必定是不寻常的，我从没见过杜芳对任何人这样上心。后来萧龙宇来了，你和杜芳在一起，他就在旁边默默地看。”
“他的事，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他父亲萧廷将军是教主的至交。以前杜芳不教他武，我以为是怕他一辈子背着仇恨而活，现在看来，怕是他当初早已背叛莲教入了极月教。这么多年我竟然毫无察觉，害得萧龙宇和莲教被牵连至此，是我的罪过。”
“本以为去了漠北他的毒便能解。可惜就如紫宸所言，要解离功散的毒，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服下玉龙果，可那果子千年抽枝，百年结果，世间唯有一颗，七年前为杨凤所得，给杜芳吃了。如今只有杜芳的血能起到相同疗效，一天一碗，连服三月。可彼时杜芳已与我们是死敌，只能拖一天算一天。可没想到他为了活下去竟然选了第二条路，他入魔了。”
“入魔之人，狠戾绝情，死后灰飞烟灭，再无轮回。想他当初离开你时便铁了心，从此一刀两断，咫尺天涯。”
“可我看得出来他不甘心，他不想失去你。所以你来找他时，他也就顺水推舟。这次，怕是真有什么苦衷。那魏波茹也是个苦命女子。两人那天离开后便挟持了杨凤和司徒亮去极月教，听说激烈一战后终是不敌，逃了出来……”
“丫头，你还是好好的，手脚都在，未来也在。你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不去寻他？”
后来她再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
我知道，我与世上所有女子都没有任何两样。我年纪不大，在现代不过是个青年，我也有倾心相爱的人。
可为什么我觉得这一生已经很长，很好。就好像……再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再听到萧龙宇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在苏州的搜捕活动毫无进展，我天天在客栈里集结了一帮人打牌，日子淡得像水一样。毛矛又失踪了，林千南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像幕后BOSS。虽然他这次救了我们，可我对他到底有了膈应，话也少了，再也做不到像原来那样坦诚。
我根据搜集上来的情报判断，杜芳杨凤口中所称的“尊主”乃是极月教的教主。极月教一直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组织，莲教尚且参与武林事宜，可极月却是从不露面。相传极月教位于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极地，周围迷阵遍布，一年到头都没个人影，教主更是从未现身。
这些情报我看完就拉倒了，继续漫无目标地混日子。直到一个月后，毛矛传来了消息，说查到萧龙宇在玄州海岛上养伤，想找他就快点去。
我想了想，跟羊扬扬说了声就出发了。
那是个风景如画的陌生小岛，离大陆并不远，但却像另一个世界。我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下了船，眼前就是银白色的沙滩，柔软的细沙比丝绸还要细腻。海天一色，眼界里是一片澄澈透明的蓝，美得让人想叹息。
这铁定算得上千里寻夫了吧，漂洋过海来找你啊！
岛上只有一座小茅屋。毛矛说，萧龙宇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怕伤人，所以才来这个荒无人迹的海岛。
萧龙宇远远地站在沙滩的另一头，眼神清冷地望着我。他的相貌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在如血残阳的阴沉下，眸子里多了几分血腥阴郁。
来的路上，我想过我们再次相见的情景，是重修旧好，还是泪流满面，或者拔剑相向……
可如今我只是隔着老远就在那里指着他，一副“你别跑”的追债模样。
萧龙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过去。
“你来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我最近胸闷，过来吹吹风。”我睁着眼瞎编。
“你捂的是肚子，你胸长肚子里？”他毫不留情地戳穿我。
我顿时一副被抓包的囧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海风吹得我直哆嗦。我其实有点畏水，刚才一路划船过来，大片大片的水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突然想起当年我刚刚穿越到蓟门时，跟着萧龙宇练武。他带我去练武场的一路都牛哄哄地走在前面，直到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他飞快地折回来，趴在水池边上，一边笨拙地把手伸向我一边破口大骂：“你不长眼睛的吗？走个路都能往池子里掉！有本事你游啊！”
我呛水呛得直翻白眼，心想，这男人真是又冷血又毒舌，人都快要淹死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冷嘲热讽！
后来他扑腾来扑腾去竟然自己也掉进了池子里，费了半天劲才把我弄上岸。那次萧龙宇整张脸都青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也不会游泳。
我忽然开始后悔，那么久了我竟然都没好好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只知道他在等我，可没有我的那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天天练剑？在破军司接刺杀任务？想他的仇恨和绝望？
那么多年，我哪怕只问过一次也好，只抱抱他告诉他我爱他也好。
萧龙宇挑着眉毛看着我，然后一边笑一边叹息，低声道：“我那天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杨郭，我那时说我只把你当成杨凰。你如今这样只身寻过来，不怕我再杀了你？”
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眉目如画的少年郎，火红的衣袍下摆沾了水和沙，紧紧贴着他修长的腿。头皮上突然传来剧痛，我的脑袋被迫仰起来，看着眼前冰冷的容颜。
萧龙宇的耐性像是被磨光了，揪住我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把我拉到身前。他的另一只手卡在我的脖子上，低声道：“杨郭，你真有本事，总能惹得我发火。”
大概因为很久没睡觉，他的双眼发红，像是要流下泪来，脆弱得让人心疼。
我还是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喉咙像被灌满了沙子，疼得根本说不出话。
最后，萧龙宇带我进了小屋，把水灌进我嘴里，不等我咳出声就抽开手。他把空空如也的茶壶直接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
“杨郭，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怎样的人吗？”他低声问，半倚在床头，捻住我一绺头发，放在手指上缠绕。
没人回答他，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平淡：“起初你因为林千南的预言被皇帝老头弄到萧府。我远远见着你，心想，这个小傻子，被卖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傻乐着帮别人数钱。”
他笑了一声，好像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在莲教，杜芳骗你，利用你，你还丝毫不知，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傻的人。我那时多想带你走，把你，你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在外面乱跑，要出人命的。
“你猜对了。我上次说的那些话是假的。杨郭，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异世之魂，我对你是真心实意，从无反悔的。不过，如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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