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呢？皇上也对你那么好，他为了你，几乎废了整个后宫，姑娘你……真的不感动么？还是说姑娘你，不仅感动了，还动了心，所以，你才会觉得越来越对不起萧公子。”
听到红菱的话，柳青青的手剧烈得抖了一下，打在梳妆桌的边上，感动？动心？
“我不知道……”柳青青狠狠地闭上眼睛，“红菱，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姑娘，你知道的，就当红菱求你了吧，为自己活一回吧。”红菱已经为柳青青梳好了头发，长而顺的黑发被红菱绾了一个极精美的灵蛇髻。把柳青青整个人都衬托的都很精神，只是那双眼睛，还没有该有的灵韵。
为自己活一回？怎么才叫为自己活？她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林粟？苏萱瑱？还是柳青青，百里琉璃？
柳青青突然想起来昨夜姒烨伏在她床边说道：“柳青青？苏萱瑱？还是苏桂花？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小丫头。”
“小丫头，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
“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
“我都喜欢你。”
都喜欢她么？柳青青低下头，可是昨夜他也说过，他说她没有心，他说他把心都掏给她了，她还嫌它腥。
姒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姑娘……你笑了，是想起皇上了么？”红菱突然开口问道。
她笑了？柳青青疑惑地抬头看向铜镜，镜子里的人，虽然还是微微皱着眉头，可那眼睛里的笑意和微扬的唇角，却是掩不去的。
原来她想起姒烨的时候，是会笑的么，从什么开始的呢？
“红菱，你去请皇上吧。”柳青青敛了敛鬓旁的乱发说道。
“好，”红菱拖长了声音说道，“奴婢这就去找皇上，就说皇贵妃娘娘等着他吃早膳呢。”
柳青青也笑，作势要打红菱，红菱却急忙跑出门去，“咯咯”的笑声也让柳青青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等着他吃早膳，真美的一句话。
红菱刚走，柳青青正在首饰盒里挑着簪子，就看见一个叫映雪的小丫鬟打着帘子进来请安说道：“皇贵妃娘娘，章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呢。”
“恩，”柳青青点点头，“请进来吧。”
“是，”映雪应了一声，就转头对帘子外的人说了一句，“章太医请进吧。”
“参见皇贵妃娘娘。”章太医进门就屈身行了个礼说道。
“章太医无须多礼，”柳青青看见章太医外衣上沾了些雪便出声问道，“怎么，外面下雪了么？”
“回娘娘的话，是下雪了，看这样子，一会儿怕是要下大了呢。”
“恩，希望别下大了，本宫还请了皇上来吃早膳呢，别一会儿路滑了不好走摔着就不好了。”柳青青看着窗外打着转的小雪说道。
柳青青只顾着看窗外，并没有注意章太医的神情，只听见章太医说了一句，“娘娘很受皇上宠爱呢。”
柳青青并没有接章太医的话茬，怎么说，总不好意思说哎呀还行还行吧，还是说承让承让彼此彼此，柳青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想着一会儿可以和姒烨说一说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让微臣给你把把脉吧。”章太医说道。
“恩，”柳青青转过头来，把胳膊放在案上，章太医细细地诊了一番，然后弯了弯身说道：“娘娘脉象一切正常，还请娘娘按时吃安胎药。好好养着，娘娘必能产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恩，谢谢你了，章太医，。”柳青青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开心，皇子和公主都好，重要的是，这是她柳青青的孩子，这是她柳青青和姒烨的孩子，柳青青爱怜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没有看见章太医哀伤地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
“娘娘，雪一会儿怕是要下大了，趁这会子还没下大，微臣先告退了。”章太医躬身行礼说道，“恩，”柳青青点点头，“来人，”柳青青对着门外喊道，“来送一送章太医。”
章太医刚走出去，雪就下大了，映雪端着安胎药走进门来，“娘娘，该喝安胎药了。”
“恩，”柳青青接过药碗，刚喝一口就皱了皱眉头，“好难喝。”
“娘娘快喝吧，对小皇子好的，奴婢还给您拿了蜜饯。”映雪端着一小盘蜜饯含笑说道。
柳青青捏着鼻子把一整碗安胎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赶忙捏了一颗蜜饯放到嘴里。
映雪见柳青青没有别的吩咐，就端着蜜饯和空了的安胎药碗退了下去，于是整个内殿，就只剩下柳青青一个人。
雪下得越来越大，红菱和姒烨却还没有过来，这么滑的路，可别摔着了。
柳青青这样想着就想出门去看一看，结果刚下床走到门口，还没掀起帘子，从小腹传来的一阵剧痛就让柳青青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柳青青疼得动也不敢动，只是弯着腰扶住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出了一头的汗。
“来……人……”柳青青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是她的声音太小，怕是映雪她们都听不到，柳青青想了想，榻上那个窗子好像隔映雪她们休息的屋子近一些，柳青青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榻边，好不容易才爬上了榻，柳青青觉得自己几乎要痛晕了过去，柳青青使劲想要把窗子推开，结果一个使不上劲，柳青青就瘫倒在榻上，两腿之间传来的粘腻感，让柳青青整个人都心如死灰，她能感觉到有什么正从她的小腹里流出来，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
。。。
柳青青抱着一丝希望撑着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两腿中间，猩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她害了那么多的孩子，终于遭了报应，终于轮到了她，可那是她的孩子，她不想失去她的孩子。
“来……人……”柳青青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奈何声音还是像蚊子哼哼一样轻。
结果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柳青青含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背朝着门躺着一动也不能动。
“娘娘，皇上可是冒着雪来了，您去哪了。”红菱开心的声音响起。
“娘娘！”红菱突然看见了榻上的柳青青，急忙跑过来，扶起柳青青，“娘娘，您怎么了？”
姒烨也赶忙跑过来，抱起柳青青，“青青，你怎么了？”
“啊——！”红菱颤抖着把自己的手从柳青青的身上拿起来，一手心的血，突兀地闯进眼帘，硌疼了姒烨的眼睛。
“小丫头，你怎么了？别吓我，小丫头！”姒烨轻轻摇着几乎昏死过去的柳青青。
柳青青张了张嘴，想要说救孩子，可是只是徒劳地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来，两行清泪划过柳青青的脸庞，她的孩子……
“娘娘……”红菱吓得说不出话来，沾了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娘娘，你怎么了，娘娘红菱不过出去这么一会儿，你……”红菱忍不住哭了出来，却被姒烨狠狠瞪了一眼，“哭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红菱匆忙擦了擦眼睛，连手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就匆匆跑了出去。
“来人！”姒烨红着眼睛怒声喊道，“都给我来人！”
红菱把章太医请来的时候，长安殿跪了满满一地的人，柳青青如一张随时可能被风刮走的纸片一般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姒烨紧紧地握着柳青青的手，恶狠狠地对床上跪着的瑟瑟发抖的一堆人说道：“你们就这么照顾主子的？若是皇贵妃有什么好歹，你们一个个也都不要活了！”
第八十四章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
越昭帝二年，皇贵妃百里璎珞因无视皇嗣，触怒皇上，被罚禁足长安殿中，此生不得外出。
死生不复相见，柳青青想，姒烨最后应该就是想给她这样一句话吧，姒烨是真的心凉了，柳青青也哭干了泪再也哭不出来，姒烨就算禁足了她一辈子她也是皇贵妃，六宫无后她到底是最尊贵的皇贵妃，该有的东西都一分不少地送过来，吃得穿得姒烨一直没有苛待过她。
柳青青倒宁愿他苛待她，最起码，她可以知道他生气，他恨她，他怪她，她不怕他恨她，她怕他讨厌她。
已经是数九寒冬，柳青青越来越倦怠一天有半天的时间都是窝在床上的，红菱有时候会来和她聊天，柳青青也只是淡淡地听着，偶尔应几句，再也不复当年的活泼，那天柳青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脸，她才十六岁，正是最美丽最漂亮的时候，可是她的内里却好像已经腐烂不堪，她的心老得如同六十岁一般，锈迹斑斑。
那天红菱给柳青青梳头，手突然顿了一下，柳青青抬头往镜子里看去，只见红菱慌乱地把一处的头发重新梳了梳，柳青青闭上眼睛假装没看到，满心满脑都是想哭的冲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才十六岁，居然就生了白发。
“姑娘，外面下雪了，我给你找件大衣一起出吧。”红菱走进门来，小心翼翼地笑着问道。
姒烨已经禁了她一个月的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红菱就开始叫回她姑娘而不是娘娘，有时候柳青青睡着觉听见红菱叫她，都会产生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好像她还是灵州漫星楼里浅唱袅舞的柳青青，惠国没有灭，冀璟镡还是太子而不是刺客，她没有被毁过容，也没有被卖做丫鬟，萧怿轩照旧会眯着桃花眼调戏她，而姒烨，仍旧会在楼梯处邂逅她的时候摇着扇子说，好个坏心眼的小丫头。
“姑娘，今年的雪很大呢，”红菱给柳青青拢了拢大衣上的兔毛襟子，“来年会丰收吧。”
柳青青伸出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雪花慢慢落在她手心里，然后化成一滴水，原来她还是有温度的。
“来年？”柳青青缓缓开口，“红菱，快过年了么？”
红菱愣了愣，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应该……快了吧。”
“恩，”柳青青垂下睫毛，雪越来越大了，差点被风吹到她眼睛里，却再也没什么。
之前红菱一直说或许过年的时候，姒烨就会把她放出去了，柳青青也只是哀哀地笑笑不做答复，其实她也不是很难过，不是很难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