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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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湘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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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道:“师兄他……今晚不回来了。”
师父额头青筋凸显,“怎个不回来法?”
我声音愈发的低:“师兄说今晚他要在外头鬼混,所以不想回来,也没想到师父您今晚就回了府……”
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该不会在外头惹了什么事罢?”
我心想师父您果真料事如神,却也不能将事情告诉师父,只能吞吞吐吐道:“师兄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瑞王府里藏了不少好酒,他想喝个痛快,又怕喝高了照应不了我,才让我先回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颇有几分惊诧,我说谎的功力何时精进到如此地步。而师父也一反常态地没说话,摆手让绮蓝先带我回房去。

这一觉我睡得很死。
兴许是招惹了萧颛,惹得我心神不宁,又见了师兄那般模样,才十分消极不愿面对这些,遂将自己往被窝里一埋了事。
日上三竿时我才懒懒爬起床,在枕头底下翻出一册闲书,披了外衣往院中秋千上坐了,百般无赖地翻起书来。
外面日头有些烈,晒得我浑身发烫,我看了一阵子,将书收好打算回房去翻翻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却见绮蓝自廊下慌慌张张跑来。
“怎么了?”
绮蓝气喘吁吁上前,拉住我就往院子外走,“公、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国师大人将君公子带进丹房了!”
我浑身一颤,将书往旁一丢,衣服也顾不上系就跟着绮蓝往丹房跑去。

因为我身子十分弱,故师父要罚我也只是来文的,顶多让我抄几百遍《抱朴子》,统共就关过我一次紧闭,但对师兄可就严厉得多。丹房里有间小房间,专用来关紧闭。我刚进师门时,最喜欢偷偷溜去丹房看师兄被整得灰头土脸的模样。
在给我报信前,绮蓝已打听到了消息,师父因宫中有事被急召出府,师兄也没见从丹房出来。
我忽然觉得大事不妙,师父往日也就揍师兄一顿而已,今日竟让师兄在丹房单独待着,肯定没好事。
绮蓝在小厮间打听消息回来,溜进我藏身之处。我连忙拉住她问:“怎样?”
绮蓝几乎是含泪道:“国师大人似乎动了怒,将君公子打了一顿,还让他在牌位面前跪着,说不知错就饿着,也不让出来。”
我又愧又恼,师父这是知道我挨不得罚,变着法子整师兄好让我消停些。
只不过碰上萧颛那家伙,让我如何能消停?

“师兄何时回府的?”
“今日一早回来的,国师大人早早在正厅候着,直接将君公子提来此处。”绮蓝十分应景地抽噎两声,“君公子应该没吃东西,国师大人怎么着也得出去一天,君公子怎么熬得住……”
这话听得我唇角猛抽,师兄挨饿的功夫早在几年前就练出来了。我唯一那次禁闭师兄陪着我一起被关,半夜三更时绮蓝偷偷摸摸给我俩送点心,师兄将点心全留给了我,第二天出去照样生龙活虎。
只不过绮蓝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总不能没些表示,只得浑身不自在地低头咳两声,问她道:“哪儿有点心之类的吃食?”
“厨房应当还有,”绮蓝眼珠子转得飞快,“婢子早给公子您准备好了。”
我戳她一记,“下次再先斩后奏,看我不收拾你!”
绮蓝嬉皮笑脸地扯着我衣袖闹腾,“哪儿呀,婢子知道您最在意君公子了,哪儿能不帮着您?”
我拿她没办法,只得叹道:“是是是,绮蓝帮衬得好,还不快带我去拿东西?”

我与绮蓝自丹房附近溜回自己院落,绮蓝献宝似的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食盒。我打开一看,顿时被妒火烧红了眼睛。
切匀的八宝鸭,刀工精致的千层糕,十余只糯米团子,一碟水晶蒸饺,一小碗银耳莲子粥。

“公子?”绮蓝不解地看我。我“啪”地将食盒盖上,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拷问她:“老实交代,这些点心都是哪儿来的?”
绮蓝被我吓一跳,嬉笑神色仍然没收敛起来,“都是婢子做的,公子要不要尝尝?”
我眯起眼睛:“在本公子面前说谎,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绮蓝不自觉地抖了抖,“是……是婢子从拾翠居买来的……”
果不其然。
拾翠居的招牌在京城响亮得很,做的点心十分可口,卖相更是精致至极。这些点心我看着就像拾翠居这次出的新货。
师兄果真是个祸水。

想不到绮蓝替我准备了拾翠居的点心,这样算下来我得多出五两银子。我心有不平,暗暗将我欠师兄的一笔账划去。
拎着食盒溜到丹房附近,我朝绮蓝使个眼色,才从廊角处现身,尽量平静地朝丹房门口走去。

看门的是师父贴身小厮阿寿,他很早就被师父收养,只可惜天分不足,当不成师父徒弟,但却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前后伺候。国师府里下人不多,我平日见的也就那么几个,而知晓我女子身份的下人只有绮蓝与他了。
想要趁师父不在时探望师兄,还得找熟人才行。

阿寿见我披了件长袖褙子前来,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哎哟我的二公子,您快把外面这件让绮蓝拿着!这可使不得啊!”
他在府里仍这般警醒,我好笑之余亦有几分感激,便将褙子脱了交给绮蓝,低声问他:“师兄在里面多久了?”
“两个多时辰了,国师大人吩咐说不到今日亥时不能放君公子出来。”
我啧啧两声,叹道:“师父也太狠了吧!”
阿寿忙不迭摇头,赶着为师父开脱:“君公子就不该夜不归宿!二公子是没看见君公子刚回来那会儿,国师大人气得脸都是黑的,君公子还犟着呢,被国师大人罚时也没吭声,都这样了,国师大人能不动肝火嘛?!”
我能听见自己声音发抖:“怎、怎么罚的?”
阿寿躲躲闪闪不敢看我,“也就打了二十板……”
我眼前发黑,颤颤地问他:“那师兄现在怎样了?”
阿寿十分淡然地答道:“生死不明。”
我一声呜咽,拎起食盒就往里冲去。

师父罚师兄的法子十分诡奇。
我拎着食盒冲进禁室时,师兄正笔直地跪在师娘灵位前,双手被缚于身后,披头散发地顶着一只瓷烛台。只要他有一个不慎,滚烫的蜡油便会滴在他头上。若他想将蜡烛挪开,师父回来看见他解开了绳子或蜡烛躺在地上,师兄还不得被师父打死。

室内烛光安然,我心惊肉跳地看着面前一幕。那抹火焰忽然颤了颤,是师兄开了口:“阿湘?”
“是我,师父怎把你……这样了?”
师兄声音一颤:“没怎样,不过罚五六个时辰跪而已。”
话说得轻巧。我问他:“要不帮你把烛台拿开?”
师兄很高兴:“快拿开罢,简直累死我了……唔,烛台拿开就好,别解绳子,这种打法只有师父会。”
我一一依言照做,转身绕到他身前,发觉他脸色有些发青,“当真没事?”
“没……阿嚏!”
师兄这个喷嚏打得供桌上蜡烛焰歪了歪,我冷笑着一指戳过去,在师兄白白嫩嫩的眉心点了好几下,“还说没事还说没事,罚个跪也染了风寒?”
师兄颇为无奈地道:“还不是昨晚泡了一整夜的冷水。”

昨晚那番尴尬景象不由自主跳入眼帘,我有些不自在地瞧了师兄一眼,师兄抬眼看我一阵,即刻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没有解药只能泡一晚上凉水,也不知师兄怎么熬过来的。
我俩一时相对无言。

也不知呆站了多久,手里食盒渐渐感觉沉了,我才想起自己是来给师兄送饭的,便连忙将食盒放在地上,将盖子掀开。师兄视线被食盒紧紧黏住,再也转不开。
“绮蓝去拾翠居买来的,还新鲜。”我瞟见师兄双眼发绿,露出狼一般的眼神,便忍不住问他:“你今早没吃些什么?”
师兄当即摇头,我夹起一块千层糕送到他面前,分外得意:“我说师兄啊,这糕点你要……”
话音未落,师兄忽然伸过头来,侧着脸将我手里糕点咬走,眼神饱含幽怨。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筷子上师兄的齿痕,颤颤地夹起一只团子送过去。
师兄甚为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时,丹房门口冷不丁飘来师父幽幽一句:“今日禁闭怎么变成两人了?”
我很没出息地一抖,糯米团子掉了下去,滴溜溜滚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作业头昏脑胀忘记更新了,汗




10

10、银灯一曲太妖娆 。。。 
 
 
师父此番的火气来得有些不同寻常,亦很是莫名。
照往常我若是被师父发现了偷偷来看师兄,顶多被师父训斥几句。
这一回不同了,我先是在师父怒视下,当着师兄的面将剩余点心尽数吃完,再被师父关进书房抄书。绮蓝偷偷来看我,说师兄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丹房那儿师父的怒斥简直震天响,可想见丹房里是怎样的场景。

大半夜我终于抄完了五十遍《逍遥经》,揉着发痛的手腕悻悻地回房去睡。
春夜寒风吹得我喷嚏直打,一想起师兄昨晚泡了一夜凉水,一股寒气便袅袅地自脚底往身上腾起。
我觉得有些不妙,伸手贴上额头,似是有些发烫。
回到自己幽兰院时绮蓝早已睡下,我摸索着往床上躺去,很快沉入梦中。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间有人在我身旁试我额头,又有絮絮的说话声,只是无论怎样都听不太清。
有人十分谨慎地将我身子撑起,温热的碗沿贴在唇边,将药汁灌入我口中。我被药的苦味呛得连连咳嗽,却怎么也打不起力气叫嚷,只能挣扎着。
“乖,别动。”
这一句好不容易听得清楚,似是师兄声音,我便乖乖停了手脚不再乱动。随即又听师兄开口说了什么,只是愈发模糊起来。
“休养几日……”“……出去……宫中……”“师父……”
可随即又听不清了。

醒来已是五日后,绮蓝趴在我床边呼呼大睡,被我勉强抬起一根指头戳醒。
绮蓝见我醒来十分高兴,连忙吩咐将拾翠居买来的点心送进来。我拿着一块千层糕,吃得很不是滋味。一是这些点心替我惹出一顿好罚,二是买点心的银子还得我自己出。

我这病怏怏的身子很会坏事,总是拖累师父师兄照看,可也没其他法子,再怎样也得等到两年后那株千年老杏树开花。而且我这些日子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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