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远望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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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远望当归-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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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这是弘晖送给他心爱的人的礼物,我不过是他的属下,是这一活动的一项环扣,我并非不可替代,如果没有我谦妃云舒,其他任何一个宫妃也能在他的扶持下完成我的功能。
但我在私心里却常常觉得,这一场盛大热情到有点疯狂的盛世佳节,是我不为人知的少年情怀。
就好像永远理智、永远世故的云舒也会有一点痴念执意,想要让一个人获得片刻单纯的快乐。
此心不为苍生所出,只为一人浅浅的微笑而静。
虽然她不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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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终于到了,白日里,宣贵妃在皇后的陪伴下接受内外命妇贺礼,午后便在宫中选出了最得她心的几盏文灯。随后,皇上、皇后、太子的打赏就流水似的递了出去,凡是得了贵妃青眼的,陛下和东宫的赏赐就分外的厚,于是贵妃盛宠,一时内外皆知。
当然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太子刚刚上位,需要示恩于内,这种种收买人心的举动不过是借了宣贵妃的场子。这么有水平有道理的话我可想不出来,当然是病卧在床的熹贵妃。
她右边小腿已然麻木失去知觉,她却还不敢给外人知道,生怕影响了她儿子的地位。就连和她亲厚无比、同气连枝的裕妃耿氏也逐渐倒向了皇后,这位贵妃僵卧床上诅咒明莼的时候,她的老姐妹裕妃正在为千秋节忙前忙后。
都是为了儿子,熹贵妃也不必责怪裕妃。
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忘了熹贵妃呢,我早说过,我很记仇的。
刺激了这个老女人一番,我笑吟吟地走出她的宫室,默默思忖着,陛下毕竟对她还有旧日恩义在,还让她住在圆明园里,外人瞧着,依然还觉得她日子风光得很呢。
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我简直都快要懒得和她计较了,真可怜呢。
我想着笑出声来,这个笑话真有点好笑,我怎么可能忘了熹贵妃,曾经摁着我的肚子威胁我,逼我对明莼的生死冷眼旁观的人。
走到皇后的宫室中,明莼正在和皇后说话。
皇后说:“你自己也做了一盏文灯?让我们也瞧瞧。”。
明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得很简单,就是最普通的样式,不过这孔明灯还真不好做,扎竹篾子的时候一不留神把手划了一道浅口子,糊绢锻也费了老大功夫。”。
皇后一听,吓了一跳,赶忙说:“这些活儿你让下人做也就罢了,怎么还亲自动起手来,快给我看看。”。
明莼有些发怔。我听了也暗觉好笑,明莼跪在皇后床前默默侍疾的日子,仿佛还是昨日。
今是昨非,昨是今非,这世上的一切,当真如同空花泡影一般。
皇后拉过明莼的手,一连声叫宫女取药来。取过药,又亲手给明莼抹上,将明莼的右手捧在温暖苍老的手心里,还絮絮地埋怨:“你看这些娇小姐们做文灯,都是下人给扎好了竹篾子做好了框架,还给她们糊好了锦缎,她们不过是在灯上绣几针针线,或者写上几句诗画上几笔画儿罢了。哪有像你这样儿的。”。
明莼嘴角上扬,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似的说:“我本来就是粗人,粗鲁得很,怎么和这些闺阁中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比?”。
此话一出,人人都有些愕然。我瞧着她,发现她说的是真心话,好似真从不觉得自己是一朵需要呵护的娇花,更从没想过和这些贵族小姐比矜贵。
她今天穿的衣服仍然素淡,浅白的底子上绣着淡蓝的花纹,她也很少盛装,浅描丹唇,略理云鬓而已。
她纤腰一抹,亭亭而立,端庄地低眉浅笑。
我看着她,想起今天在一个香囊上看到的诗句。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人间第一流。
又有一句,前身姑射冰相似,今代潘妃玉不如。
嗯,不知这两句都是哪两个丫头写的?很有文采嘛,回头我也给赏。
皇后叹道:“你这丫头……唉,你也很不容易,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你也是我和陛下看大的,当年太后就最是宠你,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常说,太后娘娘若是菩萨,只怕你便是菩萨身边的善财龙女。”。
她轻拍着明莼的手,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
“只是却少一个善财童子,龙女童子,才能凑成一对金童玉女……这些打趣的话儿,当日还是老十四家里的先说出来。后来人人都传,人人都笑,太后也常说,她这个龙女,必是不肯轻易许人。我们都说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得了你去,谁曾想,唉……”。
那些久远的、久远的回忆,像是人生锦袍上,最秀丽的花朵。虽然陈了、旧了,也是最值得珍惜夸耀的。
事后想来,那时的欢喜,是多么的无谓而空洞。
然而没了这样的空欢喜,人生又怎么还有意味。
明莼双目之中,涌上悲哀似的泪意,皇后惊醒道:“你瞧瞧我,大喜的日子说这些,该打该打。好孩子,你先回去,换身鲜亮的衣服,打扮得亮丽些,晚上还有好时辰呢,太后见了也必定欢喜的。你的灯先搁我这儿,过会子我遣人给你送去。”。
明莼静了片刻,拜谢去了。
我看着她,看得入迷。
她的睫毛也被泪水染湿了,唇边却噙着一丝说不出是释然还是欢喜的笑意。仿佛很悲哀,却终于解脱。仿佛又有了希望,却对这个世界失去了眷念。
这种复杂又矛盾的美,这种含泪带笑的神情,足以倾国倾城。
很久之后我回忆起来,才恍然明白。当时的她一定是知道了殉葬的事情,早已失去了生的希望。千秋节那天听了皇后的一番话,想起彼岸仍有慈爱的太后,心中渐渐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
其实,生已无欢,死又有何苦。
明莼走后,我凑到皇后面前申请去瞧瞧宣贵妃的文灯:“婢妾也想瞧瞧是个什么稀罕物什儿。”
皇后答道:“我非要留下,就是备着你们来看的,你瞧去罢,别弄坏了。”
我顽笑道:“主子娘娘英明,婢妾虽然粗笨,也想跟着灵巧人儿学学。”
皇后摇头叹息,把我赶开了。
你们?除了我,只怕是备下了等着弘晖来看吧。皇后已经不年轻了,长期以来对儿子的渴望让她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弘晖,偏偏弘晖又这么忙。
只能爱他所爱,好他所好。
这样的母子之爱,也是一种枷锁吧。
我想起还在襁褓之中的弘瞻,摇头好笑,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感情会在我的生命中出现,我永远也不会为了另外一个人如此奉献,我永远也不会把其他人置于自己之上。
哪怕是明莼,我为她做的事,也从不违背我自己的利益。
顺水推舟,这是我喜爱一个人的方式。我把这件事完全变成我自己一个人的,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不需要对方知道,不需要回应,不需要同情,这样子,不好么。
像弘晖那样,像陛下那样,多累。
明莼做的就只是最普通的文灯,普通的光滑的红锦,在头上结了一个浅黄色的璎珞。放在今日进上的文灯里,简直就是素净到出挑。
但这一丝一缕,甚至一片竹篾子,都是明莼亲手挑、亲自做的。
灯上写了四句话。
“愿此报恩经功德,普及父母于一切。
四生六道与含灵,皆共同登圣觉岸。”。
我回去之后问过人才知道,这是为父母祈福的短经。那时我觉得有些迷惘,我自以为很了解明莼,她和我一样,都不是对父母有多依从孝顺的人。
他们把我们当货物一样的出卖,我们为他们换来荣华富贵。两下里能有多深的感情?
明莼的情况比我更极端,她很小的时候就入宫,可以说,太后都更像她的母亲。我无法想象她会为那势力的一家祈福。
我一直以为,给人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尊荣与富贵。但是或许,有的人获得了这些,也不会感到幸福。
报恩,她报的又是谁的恩?


谦妃篇 第二十四章 灯夜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苏轼。
夜幕刚起,圆明园中就热闹起来。
先出动的是买卖巷中的内监宫女,这些人大都是平时极不得志的,生活也极为困窘,难得的节日,也不想着尽情欢乐,反而做了许多文灯、花灯、灯笼、各色鲜花瓜果、香烛烟花在园中售卖。如此一来,不仅能赚得许多银钱,自己也能占得一个绝佳的位置过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
吃过晚膳,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宫娥寻了僻静处把自己做的文灯放上空中,此时不过酉时刚过(晚上七点)。
我宫中众人也纷纷抬头去看,那灯刚刚飘起的时候,火光看得十分清楚,摇摇摆摆的也不是很稳当,我听到四下里几处惊呼声。渐渐的那灯就远了、高了、小了,升成了孤独而闪耀的,金色的星辰。
容妹立刻吹捧我:“还是主子心思巧,谁能想到这文灯升起来后会这么好看呢!”
我笑着说:“这还没正式开始呢,你等着瞧罢,过会子几千人一起放起文灯来,那才叫壮阔,只怕连天上的仙人都能瞧见咱们人间的灯火。”。
小宫女们啧啧惊叹,我想着此时满宫中人的期盼焦虑,暗暗得意的同时心中也痒痒起来——不知明莼今晚会作何打扮?我可真想去看一看。
对容妹她们说我现在要一个人在内室待着,她们都深表理解,甩脱了这帮人,我立刻使轻功悄悄奔到了镂月开云的楼阁外头。
明莼果然在梳妆,她身边竟然还有几个外国女人,我仔细瞅了瞅,不能肯定是不是就是那几个传教士的夫人。她脸上的妆已经化好了,隔得太远,我瞧不清楚,只能又换了个方位,想再凑近些。
结果就差点从屋顶的瓦片上摔下去——尼玛竟然是弘晖啊!。
他穿着一身太子正装,看上去真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这当然是我腹诽他的。但其实,这人哪怕穿着华丽到极点的太子大礼服,身上缀满明珠美玉,看上去也仍然是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高洁。
这么往月光下一站,看上去简直如同御风而立的仙人。
苏轼曾说,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凌空而登仙。
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想到,他所形容的景象真的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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