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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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五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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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她的正是三娘子孟楚洁,原来戚妈妈早听见这屋里的动静了,所以先去把她叫了来再才进门。

孟楚洁生来脾气火爆,为着俞妈妈巴结浦氏一事,早积了不少火气在心里,只差个发泄出来的良机了。孟楚清很乐意把这机会拱手奉上,朝门口使了个眼神,戚妈妈就主动帮孟楚洁把俞妈妈的嘴堵上,押回她屋里去了。

孟楚洁临走前,还叮嘱孟楚清:“往后这货若是再跑到你屋里来,你尽管去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孟楚清应了,陪她到门口,目送她去了西厢房,然后拐个弯,带了梅枝朝正房去。  俞妈妈可以不理,但她所传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然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浦氏就要径直上门兴师问罪了。

正房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黄鹂鸟,无精打采地蹲在笼子里。浦氏来自地道农家,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以跟前无人伺候,檐下没人侍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本是好事一桩,可她若真是要这样,又何必拿着俞妈妈使唤?孟楚清不屑地轻哼一声,提起裙子,迈过了门槛。

浦氏高坐堂上,一手提茶壶,一手捧茶碗,咕咚咕咚正喝水。孟楚清移步上前,双手交叠身侧,福了一福,道:“我来给太太请安,太太睡中觉了不曾?”

“我哪有那样好命,能睡中觉!只有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懒骨头,才一天到晚的睡!”浦氏先骂了两句,才反应过来,“你是来请安的?不是俞妈妈叫你来的?”

孟楚清惊讶道:“俞妈妈叫我来?我怎地不晓得?并不曾瞧见她呀?”说着,去问梅枝:“可是你知情不报?”

梅枝连忙低头:“奴婢哪里敢。”

孟楚清回身,一脸诚恳:“太太,确是没瞧见俞妈妈去,许是她忘了罢。”

浦氏把茶碗朝桌上一顿,水花四溅,大骂:“这老杀货,吃着我的粮,却不办事,看我回头不打她!”

孟楚清敛神垂首,仿佛俞妈妈的事真与她无关一般。

浦氏又喝掉一碗茶,终于想起了正事,指着孟楚清身上的衣裳,破口大骂:“成天在家里裹个丧尸布,晦气不晦气?”

孟楚清面色一沉,道:“太太,百事孝为先,刘姨娘虽然没有生我,但到底养了我一场,我为她穿一年的孝,也是该的;再者,今天是我娘的忌日,就算是为她,我也该穿一天的素服的。”

提起已逝的唐氏,浦氏便想起了天不亮就出门扫墓,到这会儿还没回来的孟振业,更是怒火中烧,把心中积怨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合该你穿孝服,你就是个丧门星,先克死了你亲娘,又克死了你养母,还是克在同一天,要说不是你的错,都没人肯信!你娘反正生不出儿子,死了也就算了,那刘姨娘我千盼万盼,好容易盼着她大了肚子,眼瞅着就要生儿子,却被你把她给克死了,害得我被老爷一顿好骂,这下可好,西屋住着的杨姨娘又老了,再生不出来,你叫我哪里去给老爷拾掇一个儿子来?”

她一通骂完,提起茶壶又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终于进入了正题,道:“孟五娘,你克死了你娘,也就罢了,但克死刘姨娘的事,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交代。依我看,起码得拿钱出来,为你爹再纳一个妾,好顶替刘姨娘继续生儿子。”

好一通辱骂外加算计!孟楚清当即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冷冷地道:“咱们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杨姨娘,这不是还有太太您么,您风华正茂,迟早会生出儿子来的,哪消给我爹再纳一个妾。”

浦氏进门好几年,都没能有所出,不然也不会那么看重刘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了,可见孟楚清这话真戳在了她的心口上,激得她嗷地一声跳起来,抓起茶壶就朝孟楚清身上砸。

孟楚清一个闪躲,正好瞅见来负荆请罪的俞妈妈,赶紧一把抓过来,挡在面前,正好截住了那只茶壶。

邦当一声响,茶壶在俞妈妈的额头顶上碎作了几瓣,叮叮落地,俞妈妈的额头鲜血横流,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狗腿为主子所打杀,也是该的,孟楚清瞥了俞妈妈一眼,看也不看浦氏,转身就走。

梅枝生怕浦氏再来一下,迅速移到孟楚清身后,护住了她的背。

浦氏在后气得捶胸跳脚,骂声不止:“孟五娘,你就是个克星,克母!往后到了夫家,说不准还克婆母!”

克母这话,岂是能轻易说出来的,这叫五娘子今后怎么寻婆家?梅枝气得眼泪花花。

孟楚清却笑了,干脆停住脚步,回身对浦氏道:“若我真是克母,反倒好了,我拭目以待。至于婆母,而今克母的话都让太太说出了口,我还能指望嫁人?您就准备着养我一辈子罢,当然,首先您得保证不被我克死。”

浦氏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孟楚清还真没讲错,若她真是克母,下一个要克的,岂不就是她?孟楚清而今的正经母亲,正是她浦氏无疑。

浦氏欲哭无泪,又不愿承认自己口误,直到把桌上的几个茶碗都砸了个干净,还是气呼呼的不能释怀。

可怜俞妈妈,倒在地上要死不活,还是孟楚清念及她到底是孟楚洁的奶娘,让梅枝把她给弄回去,交给孟楚洁,自己则独自朝东厢去。

回到东厢,戚妈妈迎至大门前,孟楚清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妈妈,赶紧去把我这屋里的大小物事都收拾好,务必要藏得严严实实的!”

戚妈妈不明所以,不解道:“好端端的,收拾家生作甚?五娘子要远行?”

孟楚清拣了把椅子坐下,接过戚妈妈递来的茶,道:“我估摸着太太待会儿要过来,所以提前作些准备。”

浦氏要过来?那是得收。那浦氏,眼皮子浅,脸皮又厚,若是瞧上甚么,径直就袖到袖子里,顺走了。戚妈妈越想越觉得着急,忙不迭送地收东西去了。

不一时,大小物事收好,戚妈妈重新出来,请孟楚清进去看。孟楚清搁下茶盏,先到东次间转了一圈,只见里头除了案上的几张纸,几只笔,其余的东西全都收进柜子里,锁起来了。

她又走进西次间,却见西次间里收拾得比东次间还干净,除了墙上挂的两根孔雀毛,炕桌上搁的一只三层镂空香炉,别无他物。

戚妈妈指着那香炉还道:“我寻思着五娘子马上要歇中觉,所以先留着它驱蚊虫,待得太太来了,我再赶紧收起来。”

“还是妈妈考虑得周到。”孟楚清忍不住笑了。

戚妈妈便走到走到罗汉床前,把炕桌挪到一旁,再掀开一只三层镂空的铜香炉,燃了一把驱蚊的芸草。

芸草独特的香气,很快飘散开去,弥漫在整个西次间里,孟楚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走去窗前,把她自制的一块小窗帘给拉上了。

戚妈妈知道她这是要歇午觉,连忙开柜子,取了只浅绿色的绣枕出来,搁到罗汉床头。

孟楚清脱下外面的白衫子,戚妈妈接过来,挂到红木雕花的衣架子上,问道:“五娘子,方才太太叫你去作甚哩?”

孟楚清解开腰带,脱下白绸裙子,淡淡地道:“说我克母哩。”

第三章 觊觎(二)

戚妈妈大吃一惊:“这话岂是随便说得的?太太也太莽撞!”前头太太唐氏和刘姨娘虽然不是同一年死的,但却同样死在了七月初二这一天,因而外头也有些风言风语,说五娘子克母,但这样的话,大家都只敢私下里讲讲,谁敢摆上台面上来?这浦氏,她也真敢!

戚妈妈越想越觉着气人,又怕孟楚清难过,不敢表露出来,只拣了好话安慰她:“太太那是气话,五娘子莫要理她。  她说克母就克母?她又不是算卦的先生。”

孟楚清嘲讽笑道:“妈妈你想差了,她污蔑我克母是假,想要算计我的钱才是真。”

戚妈妈一惊:“甚么?”

孟楚清解释道:“她借了我克死刘姨娘的名头,逼着我拿钱出来给我爹纳一个妾哩。”浦氏连骂带斥地说了那么多,其实就三层意思,刘姨娘是你克死的;所以你得给你爹重新纳个妾;纳妾需要银子,这银子得你出。

“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戚妈妈气得直打哆嗦,又问,“那五娘子你答应她了?”

孟楚清笑道:“我若是如了她的意,就不会猜她过会子还要来了。”

没答应就好。戚妈妈松了口气,笑道:“五娘子好计策,等会子她来,一见这屋里甚么都没得,也就死心了。”

“但愿如此罢。”孟楚清脱光外面的衣裳,取下钗环,散开头发,爬到罗汉床上躺下,开始睡午觉。

戚妈妈拿着团扇,坐到她身旁,一下一下地给她扇风。

六月骄阳,七月流火,西北的酷暑,丝毫不亚于湖/北,戚妈妈摇着扇子,听着窗外传来的阵阵蝉鸣,不免有些恼火,暗道,太太也太不理事了些,成日里尽学那些农妇推磨喂猪,却不晓得叫几个人来把树上的知了粘了。

她正腹诽,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忙放下团扇起身,朝外头去,一面走,一面猜测,不会真是浦氏罢?待走到外面一看,那正当门站着,双手叉腰,冷眉倒竖的,可不就是她?戚妈妈不免暗自感叹,五娘子真是料事如神。

她在心里将浦氏痛骂一通,面儿上却恭敬无比,上前弯腰行礼,礼数周到。

说起这浦氏,本就生得平常,两只红镶边的小眼睛,一头乱糟糟的丝毛头发,厚嘴唇,黄牙齿,别说和孟振业站在一起一点儿也不配,就是同戚妈妈站一块儿,都显得她更像仆妇些,她貌丑却又偏生不自知,平素里不会打扮也就罢了,还总作出些丑态来,真真是有碍观瞻。

唉,要不是孟家刚逃荒至韩家庄时,幸蒙浦家收留,承了他们的恩情,孟振业又何至于娶了她!戚妈妈越想越难过,竟忍不住偷偷拭了拭眼角。

浦氏盯了戚妈妈一会儿,干巴巴地道:“今儿是刘姨娘的忌日,她到底养了你们五娘子一场,你难过些也是该的。”

敢情她以为戚妈妈拭泪,是为了刘姨娘?戚妈妈作为前头太太唐氏的陪嫁丫鬟,就算要落泪,也是为唐氏多些,怎么浦氏却只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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