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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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爱几重-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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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躲藏,洞口已传来短兵相接之声。我偷眼望过去,梁慕枫已经用左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我这才想到他的右肩还有伤,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我在心里默默祈祷那瓶迷药快点发挥作用,但梁慕枫即使是用左手,也让我惊讶得嘴巴张了老大。苏俊清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那几名尾随而至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享受千梦散给他们带来的手足瘫软,就已经被梁慕枫一一掀翻在地。洞外竹涛阵阵,他的软剑上,一颗鲜红的血滴沿着冰冷的剑尖滴落到脚下的泥土里。月亮渐渐隐于薄云背后,似是不愿见到这满地血腥。梁慕枫在靴底上蹭了蹭剑尖上残留的血迹,重新在腰间收好,将地上原封不动的瓷瓶捡起来,交到我手里,说:“原来这么不禁打,白担心了半天。”
说罢他便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徒留目瞪口呆的我愣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可以看到他脸上带了些不自然的晕红,双目微闭,如鸽羽一般的睫毛簌簌抖动着。我忍不住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他警惕地突然睁开了眼睛,但对上我的目光时,那里面的冷静肃杀渐渐平静下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我猜他是伤口未愈,又在崖下的水潭里浸了水,内外交攻致伤口感染。也许他早就开始发烧了,只是担心强敌环伺才勉强撑着,又担心孤男寡女有损我的清誉而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将取暖的火堆生在了我的身旁。我小心地想去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口,触手的布料还是带着湿气。他坐着没动,但身体绷得僵直,任由我拉开他的衣襟拆开纱布。下面的伤口果然发白,我不禁皱了皱眉。他的药浴泡了四天,剩下这三天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了了,等到十二个时辰一到,就是前功尽弃。其他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没有丝毫的把握,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勉力一试。
我轻轻将他推醒,往他口中塞了一颗九珍玉露丹,手指碰到他干裂的双唇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我似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我趁着自己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说:“你中的毒必须要逼出来,不然神仙也没救了。我告诉你一套口诀,按照口诀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届时我会在外部助你,你要跟随我的引导,集中精神。”
没有被我说出口的一句话是:这个方法对我是有反噬的,中毒越深,反噬越大。但让我感到有些庆幸的是,梁慕枫已经泡了四天药浴,所中之毒差不多已解了七八成,就算有反噬,我也是可以承受的。
他脸色苍白,微红的眼睛看了我半晌,说:“既然有如此简便的方法,为何你却要舍简求繁?”
我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挠了挠头发,说:“因为我没有把握。”
我的内功师承于隐仙谷一派,自四岁开始修习,讲究“绵延隽秀,厚积薄发”,所以修习十一二年根本就没什么境界可谈。我慢慢地将口诀念了一遍,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然后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说:“开始吧。”
我惊讶于他记诵的速度,但也只是微愣了片刻,将真力聚于右手贴上他的背心。手掌下的触感仍是火热的,我能感到他身体在轻轻地颤抖。我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着口诀,引领他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他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将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我将手撤离他的背心,只觉得心中波涛翻涌。梁慕枫此时回过头来,大概是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刚欲开口说话,只觉得喉头一甜,也将一口血吐了出来,颜色鲜红,在晦暗的地面上,像一朵绽放的红梅。我上半身将倾,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肩膀。梁慕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仍是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起伏:“你应该把这个后果也告诉我。”
这下可好,我们两个都是或病或伤,看来短期内是走不出这蛮荒之地了。我和梁慕枫肩并肩地靠在山壁上,膝旁火焰噼啪,时不时爆出一个火星。洞外阴云渐重,不久又落了雨,打在茂密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的精神逐渐萎靡,大概是吐血的缘故,感觉体内似乎多了一个大洞。梁慕枫不时用树枝拨弄一下火堆,说:“你不该为我自伤。”见我良久没有反应,他难得地叹了口气,说,“睡一会儿吧。”
我其实只是疲倦,但想要真正入睡却很难,恍惚中感到身边传来红樱的香气,我仿佛就站在一棵高大的樱树下,飞扬的花瓣如落雨一般洒落在我的肩头。而我的对面,正有一名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向我走来,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袍,领口团纹锦簇,贵气天成。他伸出细白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挂在我发间的一片花瓣,声音低沉优雅,从容不迫:“乍暖还寒,这雨夜里可不要着了凉。”
我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飞扬的剑眉,深邃的凤目。
梁慕枫的脸离我不过咫尺。
我一下子被惊得睡意全无,揉着额角不敢抬头。那样的梦境如此真实,连声音都是那样真切地响在耳边。可是我怎会做这样的梦?那梦中传来的声音又是如此真实。兜兜转转、重重叠叠,那些模糊的影像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一个春雷炸响在天边,带动得篝火的火焰跟着跳动了一下。我脑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盘旋,但又缥缈无形把握不住。我用手指用力地揉着额角,想极力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可越是想抓住那思绪,就越是感到头痛与无力。旁边的梁慕枫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想在脑袋上戳一个洞吗?”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洞内照得有如白昼。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猛然间醍醐灌顶。是了,我想我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眼前这个男子进驻了我的梦、我的心,他让我只想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我会跟着他一起跌下万丈悬崖,而没有任何犹疑或惧怕;我会拼着自伤反噬也要救他的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绞痛窒息。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那张脸苍白如纸,但难掩眉目隽秀,气度雍华。我不自然地将手指从额际放下,看着洞外的雨帘,轻飘飘地说:“这雨下得可真是突然啊。”
梁慕枫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儿,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白帕,走到洞口,在倾泻而下的雨水中浸湿了,拿回来递到我的手上。我呆愣愣地接过,看了看帕子,又看了看他,问:“这是……让我擦脸?”
“嘴角有血迹。”
天光放亮的时候,雨声渐歇,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时火已经熄了,只剩下缕缕的青烟。我左右也寻不见梁慕枫的身影,扶着山壁站起来时,感到腿脚都麻木了。外面已经放晴,湛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清脆的鸟鸣声自竹林里传来。我正东张西望,发现梁慕枫已经由远及近走到了面前,手里还拎了两尾活鱼。
他在山洞外又生了火,熟练地用匕首刮掉了鱼鳞,去掉腮和内脏,用树枝穿起架在火上。
没有盐巴,但烤鱼的香味还是勾得我食指大动。我蹲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他细长的手指翻动着树枝,凤眼微眯,躲避着火堆窜出的青烟。
他将一条烤得金黄的鱼枝塞进我的手里,说:“当心有刺。”
我细嚼慢咽,尽量没有表现出饿得双眼发蓝的窘境。鱼肉新鲜美味,虽然没什么滋味,但经过梁慕枫的双手烤制出来,吃在嘴里竟然有一丝香甜。我偷眼去看梁慕枫,发现他正优雅地吃着手里的鱼肉,连鱼刺都一根根地排列好堆放在脚边,不由得在心里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该怎么办?”在这里天天吃鱼也不是个办法,虽然这里清幽别致,又能和梁慕枫独处,但我不想在这里做假神仙,我想念红尘了。
“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席卷全公司的感冒未能幸免,带病更新,大家多支持啊。


☆、偶遇信悠哉

我和梁慕枫在山洞里住了三天,每天以烤鱼为食。此举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在今后的数年里,每当我看到含鱼的东西全都胃酸翻涌,呕吐不止。我很佩服梁慕枫是如何做到不动声色地吃完每一顿饭的,从他吞咽的动作,根本看不出任何难以下咽、食不知味的感觉。我心中对他的崇敬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三天之后,我们终于要离开这暂居的山洞寻找新的出路了。我很庆幸在这四天三夜的野外生存中没有碰到外出觅食的猛兽,也没有遇到毒蛇毒虫,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和谐得让我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们沿着崖底的小溪顺流而下,一路上都是齐踝的蒿草。我给自己和梁慕枫都服了解毒的丹药,以驱赶蒿草丛中的蛇虫。小溪欢快地淙淙而流,冲刷着早已被磨成椭圆形的石头;溪边的树木高大蔽日,树根处落叶枯黄,大部分都埋入了泥土里。偶尔的一声猿啼鸟鸣,却更显出山林间的幽静。
梁慕枫走在我的前面,月白色的衣袍上已经是污渍片片,但头发仍用一根玉簪束得很整齐,这说明他应该是个天生爱洁净、又一直有能力保持洁净的人。我们沿着小溪又走了三天,毫无疑问这三天里继续吃鱼。我一口也咽不下去,本想晾在那里不动,但考虑到要保持体力跟着梁慕枫逃命,也只好忍着没吐勉强咽下了肚子。梁慕枫看着我受罪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我对他这种幸灾乐祸的行径感到非常的生气。
自打我于电光火石间发现了自己对梁慕枫的思慕之情,就更加渴望加深对他的了解。对我来说,他永远像是被隔离在一层薄雾之后,微风吹一吹,也许能隐约地看清他的面目,可是无风无波、夜色惑人之时,我就真的一点都参详不透他。所以每当我们在溪边小憩、每当夜晚围坐在篝火前对着天上的繁星发呆,我都会忍不住想要透过他雍容贵气的容貌窥探到他那遥远的内心世界。
这天月朗星稀,高大的落叶松和芸香树发出淡雅的香气。我们仍旧找了个小山洞栖身,一堆篝火围出一方橘色的温暖天地。因我那日吐了血,精神总有些不济,虽然服了九珍玉露丹,但也仿佛泥牛入海。我想这大概就是反噬带来的后果,怪不得当初阿爹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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