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西畔 作者:青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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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西畔 作者:青徵-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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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没伤了她……”她慢慢道,“我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会认,先生若是觉得别枝叫您丢了脸,别枝便离了先生,不再给先生添麻烦……”
笑意停在脸上,顾诩白只听见心底潮水退却的声音,一圈圈撞进心里,冷得发慌。
笑痕湮没,他淡淡道,“这是你心中所愿?”
她该答应,但唇舌之间像被浇筑了铁汁,她努力挪动双唇却不能成言,索性眼观鼻鼻观心,浑然忘我。
“好。”他却道。
花别枝觉得耳边炸出一蓬血雾,绯色的水汽将她与顾诩白之间隔出一道无法横渡的沟堑。她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潮湿的雾气,若非如此,怎又觉得眼前的男子在画里似的,那般的疏离而又陌生。
她望着他方才吐露完那一个好字的唇角,形状优美而又长情。
顾诩白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却,只剩了一双亮得过分的眸子,扎进她眼底沉溺不起。
花别枝从未想过顾诩白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她原本不过是同他赌气,口不择言下哪去计较多少。此时境况如此尴尬难排,她觉得自己是吞下了一枚杏子。
咬牙之间,酸涩的气息把泪都快惹出来。
毕竟还是忍住了。
她很想同以前无数次惹了顾诩白生气后一样,蛮不讲理的赖皮。但是她明白,在不经意处,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敢再去看顾诩白一眼,因她不确定再次将目光落在他面上时,会否动摇心中虚虚扎植的念头。她将杯中余下的酒喝了,这一次却是徐徐落肚。
“先生,我先干为敬。”她憋着一脉酒气,将眼眶都呛红了,亮了亮杯底,动作洒脱无羁。
顾诩白捏着杯子的指节白得骇人,他捏紧酒盏碰唇饮下,只觉得一道滚烫的疼从喉中一直蔓延到心底。
“往后还是……喊我先生罢。”
炉火盛旺,但花别枝还是觉得冷,忍不住往火炉靠了靠,这才剥开一瓣冰凉的橘子咬进嘴巴里,声音含糊,但在狭窄的车厢里却听得分明。
她道,“我记得了,先生。”
【小徵语:不是师徒~~其实顾先生也蛮腹黑的

、第六十一章 远行客②

花别枝答完这一句,却只低垂着眼,眼睫投下灰色的暗影,静沉沉的浸到酒气里头。她抬手又饮了一口,再要喝却给顾诩白拦住。
她终于看向他。
顾诩白笑意温谦,朝她摇了摇头。
“是在难过?”
花别枝神情稍有疑惑,片刻却露出明知故问的淡漠。
“我现下不愿同你说话。”
顾诩白低低笑了一阵,忽视她不满的瞪视,探出手在她发顶轻抚,“还是小孩子罢……”最末却是叹息一般了。
想要开口争辩,半晌却是嘀咕道,“是你老气横秋。”
顾诩白一怔,哑然片刻,复又笑道,“大抵是罢。”
愀然那件事看似是揭过去,花别枝原本想问顾诩白,离开愀然会不会不舍。但看他如常姿态,又笑自己庸人自扰。至于夏云时会带愀然去哪里,她又更是猜不到的。虽然心内有隐隐的预感,但还是不住告诫自己,只要愀然不去素云楼就好。
回素云楼的这几日走来颇顺意,却安妥的过了头。但眼见顾诩白越发平淡的神色,花别枝心绷得紧,明白这如死潭般的安然旅途,怕是极为不好。
冬日深沉,雪最是常遇。
一路上尽是些青灰的枝干,偶有零落的几片枯叶,还自不舍的攀在枝头不愿走。
他们一行走了大半月,辗转收到花离愁的消息。虽有些小事耽搁了,但念着彼此的心意跌宕着,久久的不肯落下去。
花别枝将手中极窄的信笺看完,此时车外冰雪封住了去路。车子离平郡尚远,起先的欢喜也被北风打散。
她捏紧笔杆,抖手回了一封,纠眉吹了吹,最终是将信笺交付灰雀。
“小灰,劳烦你了。”她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撩起车帘,脱手扑棱起铺天盖地的雪粒子。
一股寒风灌进来,花别枝忍不住打个哆嗦,去看始终浅寐着的顾诩白。
顾诩白半靠着车壁,车厢里暖和的很,炉火将他半张脸映出些许融融的气色,碧玉生暖一般。但或许是真的睡过去,只望着他睡颜恬适,呼吸平缓无所挂碍。
花别枝这样看着,彼此不过盈尺相隔,却陡然生出眼前人似是驭风而去的恐惧。
“先……”
陡然响起的马嘶打断她的话。
原本睡意沉沉的顾诩白豁然睁开双眸,眸色清净,哪有一丝一毫的倦意。
顾诩白示意她不要做声,就闻车外赶车的十七道,“来者何人!”
花别枝觉得心跳得厉害,也慌得厉害,手心已被汗水打湿,气息不自觉便低沉下来。
“前一后六,左七右八。”顾诩白骤然贴上她的耳畔,“待会儿你从左侧走,记得无论怎样都不要回头。”
他一说话,唇便摩挲过她的耳垂,温软的气息徐徐擦过耳际。花别枝打个激灵,“那你……”
“十七,带她走!”顾诩白一声暴喝,便见四面车壁顷刻分崩离析。
花别枝只觉得身子被顾诩白大力掼出去,猝起的雪花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她灌了几口冷风,张口便是冷到骨头里的雪。
“先生!”
十七眼疾手快,早已斩断连着车辕的缰绳,将花别枝往马身上用力一拖,拼尽力气往马臀上一击。
那马吃痛,霎时扬蹄狂奔。
花别枝只来得及将缰绳挽在手臂上握紧,就被发狂的马匹带着冲出去。
她只来得急回头看了一眼。
她隔着漫天的雪,觉得心快要冻僵。
她望见同顾诩白战于一处的那个人,雪衣乌发,天青的缎带遮住他的眼。
恍惚的刹那马匹已经奔出极远,她没力气制住早已发狂的马,她听得到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听得到沿着血脉涌动的心跳。
她咬牙闭上双眼,纵身从马背上飞扑入积雪中。
沉重的闷响,她觉得似乎浑身的骨骼都离家出走。她闻到带着腥气的凉,她以为是雪泥,待喉中一甜,她咳了几声,才望见雪上斑驳的殷红,是她自己的血。
她没空搭理浑身游走不定的疼,只顾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跑。
唇角不住有血溢出来,她被呛得咳个不住,待她终于望见那面目已非的马车,望见尸体横陈,望见生死不明的十七,望见……她不敢再抬头。
她似乎听得到滴答滴答的声响。
是下雪了罢。
“三姑娘。”
她垂着头,浑身抖个不住。
只有这一句。
她猛然抬起头,望见——
她僵在原处,恨不能死去。
顾诩白倚在一棵树旁,唇畔似是一抹笑痕。
眼睫笼着雪,倾目如梦。
他月白的衣衫几乎叫血染透,当胸而过的长剑,剑穗迎风。
“三姑娘。”
花别枝木然看了眼身前站着的人,步履蹒跚,颓然跌坐在地上。
青色长靴移到她身畔。
她忽然想起什么,试图站起来。但双腿已没了力气,她又跌坐在冷湿的雪地里,继而缓缓朝顾诩白爬过去。
那人试图扶起她,她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大力挥开他的手,只是往前爬。
终于碰到顾诩白的衣角,她如同烫到了一般,倏然收回手去。
她脸色极平静,轻轻的温煦的抚上他的脸颊。
掌心下冰凉的好似秋水一泓。
“先生……”她道,“起,起来了。”
顾诩白不答,睡过去一般。
“不要睡……先生你不要睡……”水雾漫上眼眶,滂沱颓圮。
直到手指触到他的鼻端,她才感到从指尖一路奔袭到心脏的感触,是疼。
她浑身颤抖,几乎要窒息一般的无声的哭泣,几乎要呕吐一般的濒死的哭泣。
四周落雪依然,骤然一声痛彻心扉的恸哭!
歇斯底里无望而又悲凉。如同死去。

、第六十二章 云胡

落雪被眼前人踩得咯吱作响,花别枝弹身而起,短刃滑至手心,劈手直刺那人面门。
手腕轻易被那人擒住。一扯一握之间,整个人已被牢牢锁在那人怀里。
“别枝……”这一声苦极痛极。
花别枝双手被制,张口死死咬住那人的手臂。她咬得那样狠,滔天的恨意似乎一下掐住了那人的咽喉,前所未有的疼。
牙齿之下的肌肉绷紧,但到底那人还是未曾反抗,只徐徐道,“他死了。”
舌尖尝到腥甜的血,花别枝一阵干呕,松开了他。
她一双眸子亮得可怕,似乎是新雪化尽,都淌进了她的眼底去——扎心的冷。她唇上血色新鲜,更衬得面白如纸,似乎要融化了似的。
视野里起了雾,铺天盖地的猩红。
她多愿这仅是琼花树下白日发梦,醒来仍见窗纱映暮色。而顾诩白广袖轻招,唇边研拓出浮浮沉沉的笑来。
恰若此时,她打从小酣回,起身惊落一襟碎花,迈开麻痛的双脚往书阁里跑……
但这毕竟只是白日发梦。
咫尺之间,阴阳相隔。
往昔种种隔着水月镜花,拿手打捞一捧水沫,都是徒然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里,冷如死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以为,你是恨他的。”
“他是我先生……你怎么能……怎么能……”她抬手,拂在那人眼上,“帛卅,你怎么敢?”
一绢天青色,从他面上坠落,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瞳,深深将她看着。
他欲言又止。
花别枝露出凄苦至极的笑来,“帛卅,别来无恙……”
他与她僵持着,陡然察觉她面上一瞬而过的神色。
他的眸子一暗,“别枝!”
回答他的,是她唇中不住溢出的血。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胸口滚过一阵心悸,他踉跄了下,终于是将她牢牢抱着,策马而去。
这场雪似乎要将整个小城掩埋。城中一破落民居里烛火幢幢,一只肥的不可思议的兔子贪睡在火炉旁,炉上架着药罐,咕噜噜翻着水花。
房中一架屏风隔在两张床板之间,床板上一左一右躺着两个人。
守着火炉的年轻男子托着腮打盹,衣袖挽到肘部,眉头拧成疙瘩。
一丝痛苦的呻、吟从左侧的床板处传来,男子打个激灵,睡眼惺忪跑过去看。
“你可算是醒了,小爷我都快叫你吓死了。”男子抱怨道,“你死了不打紧,小爷我若是死了,得伤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我睡了多久?”那人咳了一阵,就着男子的手饮了几口水。
男子掰着手指头,“两日一夜。”说罢又道,“这蛊真有这么厉害?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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