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西畔 作者:青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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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西畔 作者:青徵-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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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花别枝打密室出来,花离愁久寻不见,她一路走至前院,便同匆匆而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面之下,双双惊了神色。
对方风尘仆仆的面上当先浮出大喇喇的笑来,“多日不见,丫头你长个了啊。”
花别枝倒退两步,还是未曾躲开对方落到头上的手掌。
“夏云时,你怎么会来?”
夏云时比之从前拔了个子,眉宇间渐渐褪去少年人的颜色。此时两人照面相顾,花别枝虽然不忿,但还是稍稍仰面看他。
夏云时皱眉道,“先不说这个,有吃的没,我快要饿死了。”
她方才浸过药,此时声音发飘,恍惚道,“你先等着,我去看看。”
夏云时大步跨进门去,将身上束着的包袱掷在桌上,捞起茶壶对着壶嘴一通猛灌。
花别枝此番委实没什么精神,到厨房去寻觅片刻,只好将晌午大家吃剩的米饭盛了一碗,切了些牛肉端给夏云时。
夏云时一边往嘴里划拉米饭一边道,“楼主呢?”
听完夏云时的话,她才想起方才是要去找花离愁的。她用手撑着桌角站起,难得对夏云时和颜道,“我去找离哥哥,饭不够的话你自己添好了。”
出了门去才觉得惆怅,左右不知该往哪里去。顾诩白同愀然今日去镇上采买,一时回不来,十四平素不见,她只得一个个院落找。
松夫人府宅颇大,只后院外一丛竹林,平日不见人往,通往竹林的小门也是挂了把锈痕斑驳的锁。她本是无意沿着后墙根溜达,却见往日锁死的后门,竟是虚虚敞开着。
门外梢梢风声,似乎连风打过枯叶的声音仍清晰可辨。她鬼使神差的将手抵在半扇门上,稍一使力,门无声而开,清凉的风瞬间淹没了她。
心慌得厉害,大抵是未曾缓过力气。脚步碾过铺叠的竹叶,沙沙有声。面前不见熟路,她只能凭直觉往前走。不知走出多远去,满耳只是疏疏风声并林间鸟鸣,脚步落得轻,不曾遇着他物。
约莫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方才见百步远处两三间低矮竹舍,遥望着颇是竦寂。
她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心中恍惚难言。只得稳了稳心神,才又往竹舍走去。
竹舍近在咫尺,她立在门外,听闻一声低哑的嘶喊。
极是压抑,又极是苦痛。
【夏云时来了~~我着实喜欢这个名字啊

、第五十一章 相望冷

那一声,好似平地紫电落惊雷,隆隆滚过耳畔,花别枝身子陡的僵直麻木,手下失了力道,本就虚掩的门扉砰然而开。
扑面浓郁的让人窒息的药香从豁然敞开的门中四处逃窜,一眼看去,房中帷幕深重,青灰纱幔被猝然涌入屋舍的风拂动,她整个人似乎陷入一道波痕涌动的暗流,无法泅渡。
四周阒然。
花别枝陷在纱幔之间,几乎要怀疑方才是否是自己听错,心神恍惚之间,方才不见的嘶喊复又响起,这一次,清晰可辨。
心间挽了一根弦,自此处至彼处,越旋越紧。
她抬手拂开兜头罩下的纱幔,循声而去。那声音时断时续,随着她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声音亦是愈发清晰。
来时的路被重重青灰色掩埋,她无路可退。看似无尽的纱幔终到尽头,最末那重纱幔后,隐约望见镂空的窗格,煦煦烛火。
她手抖了抖,握住纱幔的手指很凉,牙齿格格作响。
她挑开那重青灰。若拂去遮掩了一生一世的浮尘,旧梦重回。
窗格后的景象惑惑迎面。
她只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狠狠捂住嘴,膝下一软,额头抵着窗格颓然瘫坐。
额上冰冷触感,近乎要烧灼起来的眼瞳里,她才看清,那漆痕赭红的窗格,是拿铁铸的。
她像个雪夜里无处可去的离人,冷的不像话。眼角不住淌下的泪将她视野淹没,她不敢拿手去擦,也不能拿手去擦。
因为她怕松开手,就忍不住喉咙里翻搅的哽咽。
她只能浑身颤抖的用力咽下灭顶的苦痛,任由胸腹间痛如火烧,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她紧紧蜷成一团,任由那破碎的嘶喊扎进耳朵里,声声入骨,剜心之痛。
镂空的窗格晒落一地碎金似的光斑,灯烛挂在房中四角,摇曳间将眼下方寸照亮。
松夫人将一碗清水端稳,言语平淡,“花楼主,可还捱的住?”
说话间,人已靠近一道铁栅栏前。
栅栏那端背抵着墙壁坐着的人徐徐抬起了头,声音嘶哑,道,“松夫人,后几日的药,一同试过罢。”
松夫人将碗搁在栅栏旁,道,“既是一月为期,花楼主何必急在一时。何况,这之后的几味药你若一并服下,怕是不妥。”
花离愁想要撑着身子站起,试了几次却是徒劳的瘫坐在地上,一阵剧咳之后,微甜的血腥忍不下,从唇角涌出。
他举袖拭净。
血液腥热,他呛咳了一阵,道,“枝儿的毒只需明日便可净除,我们不好再叨扰夫人。”
松夫人道,“老婆子我平素不做亏本的买卖,花楼主既然不畏死,那便依你所说罢。”旋即回身取了几样药,自栅栏的缝隙抛进去。
瓶子砸在花离愁身上,继而落至脚边咕噜噜打了几个转,花离愁使手去拿。血痕斑驳的手微微颤抖,试了几次才把药丸倒进手里服下。他将瓶子一掷,头靠在墙壁上,不知是被汗还是血水*的发贴在颊侧,更衬得面色煞白,触目惊心。
不过片刻,他只觉得记忆里那样焚心蚀骨的苦痛复又袭来。
不。或许更甚。
好似吞下流火银针,自咽喉一路蜿蜒至腹中的灼痛慢慢在身体中游走,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咬紧牙,手指紧紧攥起,只闻到骨节轧轧的脆响。
疼痛太过强盛,让人绝望。
生不如死。
拳头一次次砸向本就血痕斑驳的墙壁,纵使近乎将牙齿咬碎,亦还是不能抑制住自喉间*的嘶喊。
恍惚间他想起素云山上一夜风雪后被积雪掩埋的琼花树,那么冷,那么无望,遥遥撑着一个冬日的哀苦。
意识一点点溃散,往昔流光碎影纷至沓来,迅疾从眼前掠过。
记忆那么长,最终只剩了一个人。
蜷在他怀里的小小的她,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的她,将墨汁打翻兜了一襟的她,做错事躲在角落偷偷落泪的她,叫人哭笑不得的她,说喜欢着他的她……还有,在他心上住着的她。
他恍惚觉得她就在身边,皱着眉苦着脸,小心翼翼说着欢喜。
说着有关他的欢喜。
眼前光影渐渐遁去,沉重的混沌慢慢聚拢,冰冷的带着腥甜,似乎是奈何桥畔的烛光,刺骨的寒。
锁魂的小鬼扎着朝天揪,猩红的唇漆黑的眼。
我不能死。他不甘道。
小鬼靠上来,眨巴着眼不说话,一根沉重的锁链往他颈上勒。
一团混沌的雾涌来,之后那小鬼不见。
心底知晓是自己错觉,从没有过那一刻如此,他这般想她。
他想说对不起。
嘴唇蠕动,僵滞不能成言。
从唇角不住溢出的血将所有的言语淹没,他不甘的试图睁开眼,存在心头的一脉生息,遥遥欲落。
一道猝起的疼终于将那束细细的光掐灭,他听到有人长长的叹息,光暗下去,最终灭了。
花别枝不知自己是怎样撞开那扇铁铸的窗的,她哭喊着捶打着,那样蛮不讲理而又歇斯底里。
铁栅栏被撞开,她又哭又笑的跌撞而入,手指冰冷麻木。她小心捧起花离愁的脸,掌心里是毫无声息的凉。
不过刹那,她如同疯了般,嘶声恸哭。

、第五十二章 心杪

她抬手去擦他唇角的血痕,却怎样也擦不净,袖子污了一大块,手指触到他皮肤上透出的凉意,毫无声息。
她哆嗦着将唇贴在花离愁的唇畔,却只尝到腥甜。从未有过那一刻,她体察到自望不见出聚拢而来的无望,沉重臃冗,叫人喘不过气。
将花离愁血迹淋淋的手攥紧,她低垂着眼睫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将他望着,目光逐渐沉静,好似一潭古水。
四周狼藉的境况下,她安静的抱紧他,再不动声色。
须臾不过灯落,待顾诩白与愀然寻到他们时,眼前一幕叫他们惊骇不定。
满手血痕的她,目光幽徊不知所往,而花离愁无声无息垂在她怀中,生死未卜。
“枝儿?”顾诩白道。
几乎是怕惊醒了一场梦,看到花别枝徐徐抬起头来。唇畔是干涸的血痕,唇半弯。
顾诩白小心靠近,望了望死生不定的花离愁一眼,道,“我们回去。”
花别枝讷讷睁大了眼,继而低下头去,小心凑到花离愁耳边,轻若鸿羽的道,“好,离哥哥,我们回去。”
顾诩白痛楚难当,却强自打起精神。他试图将花离愁掺起,却见花别枝死死攥住了花离愁的手,神情迷惑不为所动。
“枝儿,松手。”顾诩白诱哄道。
她闻言摇了摇头,“说好一起走,他答应我了的。”
愀然扯不开她的手。
顾诩白担忧花离愁的安危,见眼下花别枝神情恍惚的模样,分明是魇着了。
“是,我们一同回去。”他温言靠近她,一掌劈于她颈上。
她身子骤然瘫软,漆黑的眼睫密密遮下一双暗影。
颈上猝起的钝痛,她只觉得刹那沉溺在浓重的黑暗与刺骨的凉意里。神思消溃的刹那,她分明记得,她要握紧一个人的手。
花别枝醒来时望见窗外皎月一番,纸片儿似的薄薄一块。月色清凉,落在眼里有些冷。弹身而起,奔向隔壁的屋舍,推门只是一室空落,毫无人气。
使足了力气才将门关好,她起身往外走,等穿过月洞门去,脚底感到疼时才明白自己一时昏了头。
她此时着实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回去穿鞋,随着她跌撞的步子,裙脚像散开的涟漪,一圈圈打在她脚踝上。入了前院,隔着很远便望见灯火荼荼,隐约着纸张燎烧后的焦苦味。
她此时身形飘忽,发髻凌乱,乍一眼倒像女鬼。
愈走得近,那味道愈发浓重。如同寺庙香炉里经久不熄的香火,香案上积存多时的香灰。纵使抹去,那味道似乎扎进骨头里,总还是有。
门两侧石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欲落,她抬眼看向房中,一刹那钉在原处。
愀然一身孝衣,漆黑的棺椁陈在房中。
房中蜿蜒长灯两行,白幡泼了月色,惨淡凄楚。一只火盆搁在地上,纸钱纷扬落雪似的,火光窜起,将愀然一张脸映的煞白。
顾诩白将手中的纸钱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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