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泞轻轻摇头，“那是皇上派人亲自熬煮，就连刚才那个小宫女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人，个个都是心腹，不会出错。”
“怎么了？”我询问云烟。
“刚才我打开食盒，闻到那补汤中……”云烟顿了顿，“我确定，那汤中，含有能让女子不可受孕的药物。我原本以为是哪个妃嫔想害孟莹玉，若是沈澐宸亲自派人炖煮，那么……”
“那么也就是说沈澐宸不想让她怀孕。”我将云烟的话接了过去，心中已起寒意。沈澐宸果真知道了孟莹玉就是水菱客表面上的主上了吗？亲自赏赐补品，就算孟莹玉知道那里面有药，也不敢不喝。而且他给孟莹玉的宠爱，将她推入后妃争斗的范围内，也就让她腾不出更多时间来联系水菱客。还是说，沈澐宸想借着此机会，想要试探一下孟莹玉究竟是否真的是水菱客的主上。各种可能接踵而出，越想脑子越乱，抬眸迷茫地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最终被自己心底设想的最后一种可能吓到，双腿一软便跌坐在美人靠上。
会不会是沈澐宸知道了孟莹玉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想借此机会刺激曦？兄娶亲妹本就是乱伦大罪，更不可生下孩子！一股深深的恐惧将我湮没，如此不顾手足之情，沈澐宸的无情让我害怕。若是他知道曦才是水菱客真正的主上，那后果……
我闭上双眼，此时如置身冰窖，遍体冰凉。半晌后，我睁开眼睛，幽幽问道，“泞儿是故意让我们遇到那小宫女的吧。”
鸢泞转头淡漠地看向偌大的湖面，“若不如此，便会引起两人的注意。岚锦，将方子给云烟看看。”
一旁的丫鬟岚锦掏出怀中的药方，递给云烟。这岚锦便是从清芜陪嫁过来的丫鬟，是魅影之一，负责保护鸢泞的安全。
云烟接过方子，只看了一眼，便对我点头，“剂量小，又做的不明显，一般很少有人发现。”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继续按兵不动。”我无力地揉揉额头，叮嘱鸢泞。
鸢泞了然点头，“幻泠姐姐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如今这幅模样，很容易让王爷看出破绽。”
我心下细细思量，抬头问她，“下午沈澐宸一般会在哪里？”
“中午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后就回御书房了，若无大事，不到傍晚是不会出来了。”鸢泞答道。
我邪魅地勾起嘴角，“看来，本王要跟他来次‘偶遇’了……”
凤栖宫旁的桃花已耐不住寂寞，在这早春之时便已开放，群蜂飞舞，花香醉人，好不热闹。
我驻足于此，痴痴地望着那些桃花，心中却五味杂陈。心下正盘算着时间，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男音。
“王妃今日进宫了？”
抑制住向上仰起的嘴角，我赶紧回首，故作震惊地道，“皇上？”转而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赶紧俯身行礼，“妾身参见皇上。”
沈澐宸含笑将我扶起，“都是自家人，王妃何须固着那些虚礼？”
阳光下，他明黄色的龙袍晃得我阵阵眼晕，私下定了定神才道，“君臣之理，妾身是断断不敢忘的。”
“王妃今日进宫，可是来看望泞妃？”沈澐宸和气地笑着，仿佛没有九五之尊的身份，只是个寻常百姓。他身边跟着的只有一名老太监，从年岁上来看，想必是照看他的贴身内侍了。
“泞妃娘娘刚刚来篷澔，妾身怕她不适应宫中的生活，故而来看望娘娘。”我笑得甚是和顺谦卑，“只是出宫之时看到这般美丽的桃花，不由驻足欣赏，却正巧碰到了皇上。”
沈澐宸亦向那片桃花望去，略带奇怪地问，“王妃不是喜欢樱花吗？为何欣赏桃花了？”
我先是一愣，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知道我的喜好，瞬间后便恢复正常，嘴角挑起几分笑意，“樱花看多了，初见桃花，觉得桃花也是很好看的。”
沈澐宸深深看了我一眼，“桃花不仅可供观赏，将桃花片做成点心也是极好的。杨忠，去给王妃拿些桃花糕，让王妃回去品尝。”
我笑道，“劳烦杨公公怎么敢当？云烟也跟着一同去吧。”说罢眼光略瞟到后面跟着要送我们出宫的岚锦，嘴边的笑意不减。
沈澐宸和气地对岚锦道，“你也去，给泞儿带些糕点回去，让她尝尝。”
云烟和岚锦恭顺地跟着杨忠走了，一时间就剩下我和沈澐宸，还有漫天飞舞的桃花瓣。
“皇上对泞妃真是宠爱啊，恐怕要羡煞后宫众妃嫔了。”我不愿再见他的嘴脸，转头看向桃林。
沈澐宸玩味地笑着，“王妃这话…怎么听着有醋意呢？”
我狠狠打了个冷战，“您听错了！绝对是听错了！”
沈澐宸哂笑，“连泞妃的贴身丫鬟都要支走，清泠王想说什么呢？”
“当然是给皇上汇报工作来的。”我伸手抚了抚腕上的手串，语气中故意带着神秘，“皇上不想知道水菱客的主上是谁吗？”
沈澐宸双眉一挑，“暗部的能力就是高，仅仅数月就知道水菱客的主上了？是谁？”
心中暗叹一声这沈澐宸真是个会演戏的，“皇上不想猜猜吗？”
“清泠王如何变得这般不痛快了？”他笑道。
我将头转向孟莹玉所居的宫殿方向，带着几分讥笑，“皇上真是幸运，澜月宫的那位娘娘心思可细腻了呢。”
沈澐宸表面上闪过几分震惊，转而又被他的微笑所取代，“玉儿温柔乖巧，当然是好的。不过……她这般进宫，太过冒险了，真是一步坏棋。”
我伸出手，接过一片飞舞的桃花瓣，细细端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上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吧。打入敌方内部，才能获得更宝贵的资料。”心中莫名地疼痛起来，往事历历在目。
沈澐宸突然宠溺地看着我，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朕就喜欢你这嫉恶如仇的性子。知道吗，当年朕第一次在树林中见到你，那曼妙的舞姿让朕终生难忘。难怪三弟一直对你痴念，就算换做是朕，恐怕也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林中？舞姿？此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瞪大了双眸看向他，不知作何回答。
他见我这个样子，坏笑着，低头在我脸颊上轻啄了一下，魅惑道，“真是个世间难寻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怒道，忿恨地盯着眼前邪魅的俊脸。
沈澐宸一字一顿，犹如发誓般道，“朕要娶你入宫为后。”
神经病吧你！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的明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捏紧我的下颚，轻轻一带将我摁倒旁边的宫墙上，“为什么？别告诉朕你还爱着他，亦或是你以为他还爱着你！”
我心下一震，稳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入宫，更何况是坐在皇后的宝位上。一入宫门深四海，我不愿在这海中浮沉。我的良人只能有我一位娘子，我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沈澐宸眯起双眸，轻蔑地笑着，“一位娘子？哈哈，你以为他心中真的还有你？如今他对你不过是想弥补，若是清芜的战争再晚些，你嫁来时恐怕已有位妹妹了。”
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把，难道他已知晓孟莹玉对曦是有感情而非单纯的卧底利用？如果是这样，他是否已经怀疑上曦了？当下不露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但现下王府只有我一位王妃，我是他唯一的女人。”
沈澐宸突然仰天长啸，“这有何难？若是朕愿意遣散后宫所有妃嫔，只迎你一人为后，你可愿意？”
我冷笑一声，“皇上虽肯负这后宫众位佳人，但我不愿背这千古的骂名。兄抢弟媳，皇上就不怕遭世人非议吗？如果皇上为的是幻泠这张脸，那么我今日便毁它！”低首沉吟，“况且皇上若真要娶我，那将他有何反应，皇上不会是没想过吧。”
“你这张脸朕的确着迷，但朕更介意他对你的情。”沈澐宸抬高我的下巴，仔细欣赏着，“水菱客主上潜伏身边未能发觉，致使大量重要情报泄露，三弟理应到边陲去自省一下。而在这期间，逸酃王妃会不幸偶然风寒，撒手人间。从此这世间只会有朕的皇后，而没了逸酃王妃。至于三弟嘛，异地封王，永不得入京。”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当真这般无情无义吗？”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带一点颤音。
沈澐宸讽刺一笑，“卓鸢濬还是卓鸢澈的亲姐姐呢，朕怎地不见她心慈手软？”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语，“朕可不能养虎为患呐！”
我怒视着眼前狡猾的如黄鼠狼般的沈澐宸，“那你为何同意让他娶我？”略微沉吟，突然明了地笑笑，“也对，若是你说自己要娶我，恐怕他早就不受你控制。迎娶我，恐怕也是皇上的缓兵之计吧。”
沈澐宸大笑，“当然。清泠王的嫁妆如此丰厚，朕也只能忍痛割爱了。暗部久负盛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驱使的了的。有你在朕手里，何愁水菱客不灭？”
我忽然无奈地笑笑，“你早就把我当成了棋子？”
沈澐宸终于放开了我，负手盯着我，“卓鸢澈又何尝不是将你当做棋子？”
我淡漠地看了一眼皇宫的琉璃金瓦，“何止？这万里江山，都不过是你们手中的棋子罢了……”
“人要是看得太通透，未必是件好事。”沈澐宸含笑看我。
我闭了闭眼睛，将那一抹悲凉隐藏于心底。“若是我答应入宫为后呢？”
“怎么？王妃想通了？”沈澐宸瞥了我一眼，问道。
挫败地笑笑，“审时度势，我没有理由拒绝你。我的确心里还有他，但那些年的背叛终究像一根刺般扎在我心里，每每见到他心中都会疼痛。而解决这唯一的方法，就是再不见他。我本想着等水菱客的事情完了，我便离开。可如今看来，嫁与你，或许是更好的出路。”
沈澐宸认真地看着我，想从我的眸中辨别我是否在说谎。良久才道，“朕相信清泠王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我颔首，“当然，但此事要等水菱客的事情完了之后再进行，此时本王不希望被任何事情分心。”
“当然。”他转身轻拥着我，“朕等着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沈澐宸：当年十舞，如在眼前。幻泠，我散尽后宫，从此只宠你一人，可好？慕幻泠：一季花开，一夜花落，看到的是繁花似锦，看不到的是入骨相思。抱歉，我此生爱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