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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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云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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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步步逼近的气息熏炙着她,带着某种危险的氛围,彷佛他是一个随时会下手伤害她的坏人,刹那问,她感到惊慌无助,他进,她退,直到她的背脊靠上冰凉的墙壁。

她仗着仅存的力气,勇敢地直视他,当目光接触,一望进那对似熟悉又陌生的幽深瞳眸时,她的心思顿时变得清明。

那里头起了波涛巨浪,少爷的心情很乱,乱到让他失了方寸。

“少爷,你教训得很好,可这里不是说道理的地方,我还是要请少爷回府,再乖乖听你训话。”她以平常的口气应答。

“我说的话,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呀?!”小泥球竟还跟他说笑!咚!他双掌用力击向围墙,将她困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怒目而视道:“你可以再继续装作没事,我看你碰到坏人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言语之间,他那高大的身形已经压了下来,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更能直接感受到他喷在她脸上的灼热鼻息。

她却还是仰着脸,无所畏惧地凝望他,两人的视线好近好近,近到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看见他的黑眸和鼻尖。

“少爷,你是好人,你不会欺负我。”她镇定地道。

“是吗?呵呵。”他瞪视着她,欲笑不笑的。“你们当丫鬟的,本来就是我的玩物,摆在房里让我发泄用的,你还当我是圣人?”

“少爷是君子,也是专情的人。”那诡奇的笑声令她发颤,她以手臂和手掌紧抵墙壁,不让自己畏缩而逃,再慢慢地道:“少爷喜欢的是喜儿姑娘,我相信少爷为了她,不会做出这种事。”

“专情?我喜欢喜儿?”他的笑容冷冽,带着一抹寒光,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她?!”

“少爷一直痴痴等着喜儿姑娘,对几位表小姐只是兄妹情分,更对我们丫鬟不屑一顾,所以喜儿姑娘在少爷心中是有极大的份量的。”

“呵!不屑一顾?你的口气倒是很哀怨,原来你也跟她们一般念头,想爬上我的床当我的小妾?”

“不,我既跟少爷约法三章,就会坚守我的承诺。”她坚定地道:“我打算天亮之后就去找喜儿姑娘,请她相信少爷的心意。”

“不用你帮我做说客!”他陡地暴怒,双掌紧紧压住她的肩头,恼怒地道:“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以为你跟我熟了,就能擅做主张,去做那可笑而没有意义的事!”

“一点都不可笑。”他的手劲猛烈,她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压痛感,仍是直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少爷为了喜儿姑娘,夜夜叹气……”

“你听到了?!”

“是的,少爷夜不成眠,再这样下去,会影响身子,所以我才打算去告知喜儿姑娘我所知道的事,本来不想让少爷知晓的,可是……”

可是少爷刚刚跌了一跤,让她的心魂差点也跌落了。

侯观云笑得更加冷酷,声音也更加凌厉。“若你真去说了,她就会相信吗?我都和你“睡觉”了,还谈什么专情不专情!”

“我会告诉她,我和少爷是做戏给夫人看的。”

“你别自作聪明了!”他一张俊脸在黑暗中变得晦暗不明,双掌又狠狠地往她肩头捏了下去。“你很聪明,但本少爷的事不用你管!你太年轻、太天真,根本什么都不懂!”

疯了!少爷弄痛她了,他的指头好有力,几乎快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我是年轻天真……”她忍着疼痛,却不由自主溢出了泪水,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可依依的本分是服侍少爷,不能见你……”

“我再警告你一次,”他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你别管我的事,你只需遵守我们的约法三章,你还想要多少钱,我再给你。”

“我不要。”

“钱很好啊,你不也想赚钱,这才来宜城当丫鬟?”他冷笑道:“有钱可以进屋子当我的丫鬟,有钱可以买田地、开客栈,有钱可以买通官府夺人油坊,有钱可以送给大老爷行方便,有钱可以赚更多黑心钱,钱再滚钱,一个个白花花的元宝都是肮脏的啊!”

“脏了我帮少爷擦干净。你别再闹脾气了,我们回去。”

“擦不干净了,呵呵!肮脏钱我看着恶心害怕,偏偏我得靠它过活。我不要了,我全送给你,让你去开很多很多的大客栈。”

“我不要!我开那么多客栈有什么用?我看你这样,我不快活。”

“你不快活是自找的,管我作啥啊!去,去开你的大客栈!”

“不,我宁可不要大客栈,也要看你好好的没烦恼。”

“你!”

那双水眸蓄积着满满的眼泪,像是莹亮的透明水晶,那么坚毅、那么勇敢地直视着他。

谁要他好好的没烦恼了?爹要他学奸诈的经商本事,娘要他娶一堆妻妾生一窝孙,丫鬟要他的宠爱,家丁要他的赏钱,外头的人要他挥霍银子,天凉了,他们会叫他多穿件衣服,吃饭时候到了,他们会送上最好吃的食物,但又有谁只是单单纯纯地希望他好好的没烦恼?

宁可不要开大客栈,也要他没烦恼,小泥球是真心的吗……

这个可恶的丫头,他不该将她带进房里的!她偷听了多少他的叹息?又臆测了多少他的心事?

他们的距离很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气,无需困脂香粉的陪衬,清香自然,有如一股轻暖的和风,轻轻地在这个微凉的初夏夜里吹拂,为他平息了躁动难安的心。

星光幽淡,夜色朦胧,他突然发现自己投射在围墙上的巨影,几乎将个儿娇小的她给吞噬了。

他在做什么呀!他猛然放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像个疯子似地,做着男人欺负姑娘的恶劣行径!

老天!他退后一步,低下头,瞪视自己握紧的拳头,随即往前大跨数步,狠狠地、重重地、不留情地将那双拿来恐吓姑娘的拳头敲在墙上。

“少爷!”柳依依惊慌地喊了出来,泪水应声而落。

“别管我!”侯观云将拳头紧抵在墙上,似乎想将坚硬的石墙挖出两个洞,额头也跟着靠上墙壁,闭起了酸涩不堪的眼睛。

什么都不见、不听、不管,他是不是就会快活些?

“少爷,你的手流血了。”

是吗?他的细皮嫩肉根本吃不了苦,才在粗糙的墙壁上用力摩擦几下,竟那么容易就流血了,将来还有什么本事挑起侯家的重担?

“依依,我是不是一个阔少爷?”他转头看她,额头仍然抵在墙壁上,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他的东西了。

“是的。”柳依依揽紧手中的巾子,盯住他磨破皮的手背。

“呵呵,每个人都认为我是阔少爷啊,我有的是金山银山。程家那几个败家子想钱想疯了,我不如花钱买下油坊,送还给喜儿,再叫喜儿以大小姐的身分,好好教训江四哥,叫他改邪归正。这样一来,程家人拿到了钱,喜儿拿回油坊,江四哥回到她身边,我也摆足了阔气……哈哈哈!皆大欢喜啊!”

“少爷,我帮你包扎。”柳依依一点也不欢喜,她不能再看少爷发疯,拿自己的血肉去磨石墙了,很痛的啊。

“不必了!”他手一甩,整个人却也顺势蹲了下去。

她一颗心差点跳出了咽喉,以为他不支晕倒了,忙矮下身子去扶,但他却已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将自己蜷缩得像一颗球。

“你不懂的……”他喃喃地道。

“少爷,我懂。喜儿姑娘更懂得你用心良苦。”她蹲在他身边,百般不愿看他这么痛苦,而唯一能安抚他的,还是只能搬出喜儿姑娘。

“你以为我真的爱喜儿吗?”无力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是吗?宜城大小皆知,侯公子追求程喜儿是出了名的痴狂,不仅常常上油坊买油,还端了他那把宝贝椅子,嘻皮笑脸的坐在人家油坊里,一坐就是半天,净爱吹嘘侯家财富,卖弄他太少爷的身分。

这是门外的玩乐少爷,而在她眼前的,是门里深沉幽静的少爷。

“你又以为我叹气、心情不好是因为得不到她的感情吗?”

难道是她误会了吗?少爷将所有的人都瞒住了吗?

“我是喜欢喜儿,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好到令我自惭形秽……”侯观云声音沉闷,就像无边的黑夜,令人窒息。“我曾经想娶她,那是出于内疚。可我不配娶她,她太好,像太阳一样亮,又好比一面镜子,反映出我们侯家污秽龌龊的黑暗面。”

柳依依仍然记得,少爷奉了老爷之命,以追求喜儿姑娘为手段,目的就是将百年历史的程实油坊收为己有。

老爷巧取豪夺的经商行径,她多少有所耳闻,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时她尚未开窍,总以为少爷就这么听命行事,认真追求起喜儿姑娘了。可如今才体会到,原来,少爷那些过度招摇的追求手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让喜儿姑娘讨厌他;那样既能跟老爷交代,又能保全喜儿姑娘的油坊。当她方才在街上听到江照影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有一丝困惑,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所以,他的叹气是为了老爷、为了侯家,不全是为了喜儿姑娘?

少爷啊,:心事藏得这么深,何苦来哉?老是扮戏,偏又假戏真做,喜欢上了喜儿姑娘,这番用心和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他很辛苦的啊。

“我既不能娶她,又不想娶那几个表妹,所以我必须拜托你跟我“睡觉”,能挡得了一天是一天。”他又幽幽地道。

将来她离开之后呢?谁来帮他继续挡下去?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丫鬟又能挡得了多久?他是否从此就得被迫娶回不喜欢的表妹?

天!她无能为力。如果可以的话,她愿能帮他永远挡下去,直到他寻觅到他真正喜爱的那位姑娘。

她忧伤地直视抱头无语的男人,轻轻按上他的左手腕。

“少爷,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止血。”

她平抑忐忑不安的心跳,慢慢地将他的手从头上拉下来。

只是皮肉擦伤,但血流却是不止。她折好帕子,将他的手背紧紧缠绕起来,再用力按住伤口。

他任由她摆布,而她也只是低着头,盯住两只紧密交握的手。

深夜静寂,两人各怀心事,相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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