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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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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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完不是一般人,他是当今皇后伏寿的父亲,原本是辅国将军。天子自从归政许都以后,他为了避开曹操和董承的锋芒,主动缴还印绶,自降为中散大夫,极少与人交往,是个低调小心的人。即使在董承之乱期间,伏完都没有冒出头来。
  “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陈群皱起眉头。
  赵彦笑了笑。曹公麾下的人大多如此,于权谋之道所知颇熟,对经业反倒不大有兴趣。他给这位好友解释道:“伏完的先祖是伏生,今文《尚书》的开山之祖,因此伏家在儒林一向备受尊崇。少府这一次请他出马,也是为了壮大声势。”
  陈群“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孔融这是打算借各地大族的声望造势,为今文派一振声威。作为颍川大姓,陈群清楚这些隐伏各地的士族力量,绝对不容轻觑。
  赵彦没有继续说,其实孔融这次召集伏完、郑玄这些今文派的名宿,摆明了是要为难荀彧这个古文派——陈群和荀彧都是曹氏羽翼,又同为颍川出身,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不过说到郑玄,赵彦就想到了他那个投身袁氏的大弟子荀谌;想到荀谌,立刻就联想到杨俊在听到这名字时的奇怪反应。赵彦自己也没想清楚其中关节,便把这件事说给陈群听。陈群听完,陷入了沉思。杨俊是受司空府征辟而来,事先经受过西曹掾的审查,如果他有问题,那么陈群的立场就会变得很尴尬。
  忽然屋外连滚带爬地跑进一个小吏,连门都顾不得敲,满脸惊骇。
  陈群面孔一板,肥厚的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案面:“我在谈话,什么事?”小吏跪在地上,语气惶然:“禀大人,刚才传来消息,袁绍的人把董承给劫走了!”
  “怎么可能?董承不是被关在许都卫的天牢里么?”陈群一脸震惊。
  小吏回答:“据说是许都卫把董承连夜转移到叶县,结果甫一出城即遭遇了袁家的刺客。”
  “哗啦”一声,案几被掀翻在地。陈群腾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郭奉孝,你好大的胆子!”
  根据许都卫的说法,许都的雒阳旧臣太多,董承羁押此地,日久必会生变。所以满宠禀明郭祭酒与荀令君,派人把董承连夜运出城去,押往叶县隔绝,等曹公返许时再行判决。
  囚车离开许都不久,便在路上遭遇了一大群身穿曹军衣甲的骑兵。这些骑兵声称是曹仁将军特意派来护卫的,囚车守卫不虞有他,放松了警惕,结果这些“曹军”在中途暴起发难,砍破囚笼把董承救了出去。根据在场幸存的人说,这些骑兵带有河北口音,恐怕是袁绍的人。
  袁、曹此时在官渡对峙正炽,袁绍居然派遣一支骑兵杀到了许都城下劫走囚犯,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大胆行动。
  陈群在西曹掾听到消息后,立刻中止了审讯,让赵彦先回去休息,然后匆匆赶到了尚书台。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荀彧和满宠正在屋中商议,灯火通明,不断有小吏与军校进进出出,似乎对这起“意外”早有准备。
  唯独郭嘉不在。
  荀彧倒是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他把左右屏退只留满宠一人,然后把董承遇袭的事详细说给陈群听。陈群一听就听出其中味道不对,他也是阴老师的弟子,对这几位同学的手法可是再熟知不过了。
  “河北离此路途遥远,这支骑兵是如何突破曹军封锁、毫无警兆地欺近许都的?他们又怎么能算得这么准,恰好在董承离开许都的当夜,便动手劫囚?”陈群大声质问道,把前方传回来的报告捏在手里用力抖动。尚书台的屋子并不大,他臃肿肥胖的身材一进来,立刻显得拥挤不堪。
  面对陈群的质疑,满宠避实就虚地回答道:“我已知会曹仁将军,派兵前往追击。带队的是孙礼孙校尉,天亮之前,就会有回音。”陈群把报告重重扣在案子上,死死盯着满宠的眯缝眼,忽地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的算盘。郭奉孝是不欲曹公背负杀董的骂名,所以故意让袁绍的人把这烫手山芋劫走吧?”
  董承是汉室忠臣,天下皆知。如果曹氏杀他,会被有心人拿来大肆宣扬,政治上不免被动,还不如扔给袁绍。此时正是跟河北决战的节骨眼上,一点一滴的进退,都可能使双方的力量均衡发生改变,不得不慎重。
  “长文,可以了。”在一旁的荀彧淡淡说了一句。这种想法只可意会,不必宣之于口。
  陈群却不肯示弱,他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语气却依然严厉:“文若,你有没有想过,董承被袁绍迎入营中以后,届时袁、董合流,号召天下讨伐主公,河北强兵压迫于外,雒阳故臣骚然于内,曹公该如何处之?”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陈群最不喜欢郭嘉的一点,就是他这种兵行险招的作风。这些寒门出身的穷酸子弟,为了博得功名,不惜甘冒大险把什么都押上去,赢则大胜,输则清光,如同一个赌徒。陈群是世家出身,对这种搏命式的投机一贯嗤之以鼻。
  郭嘉赌输了,曹氏都会送去与他陪葬,这是陈群所不能容忍的;郭嘉赌赢了,军师祭酒一飞冲天,更是陈群所不愿见到的。
  让陈群失望的是,荀彧对此一直保持着沉默,表明他也认同郭嘉的做法。陈群不太明白,荀彧作为颍川派的中流砥柱,是个稳重的人,为何会支持这种凶险的计划。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位君子师兄,似乎很难被看透。
  陈群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什么机会了,他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不甘,长长吐了口气:“好罢,这是许都卫的职权所在,随你们去折腾。可有一件事,我却要问个清楚。”
  满宠歪了歪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他对郭嘉之外的人,从来都是这一种态度,哪怕是面对荀彧也一样。陈群扫了他一眼:“郭嘉借袁绍的刀来劫走董承,势必要事先周密规划。我要知道,是谁与袁氏暗通款曲,联络的又是谁?”
  陈群身为司空府掌管人事监察之职,这种与敌营交涉勾连的事——即便是为了用计——他必须要随时掌握动态,不致出现间敌者反被敌间的情形。
  满宠道:“这边是靖安曹在负责,具体是谁要问郭祭酒了。”
  陈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许都卫只负责许都周边,在官渡与敌人一线接触的,是靖安曹,那是一个西曹掾也无法伸手进去的地方。
  “那么那边呢?负责与你们接触的是谁?又是如何说服他配合行动的?”
  “董承有一个在河北高层的联络人。我们扮做董承余党,主动建议劫囚,使那位联络人深信不疑,派来奇兵支援——只不过,那人的名字,大人你真的要听吗?”满宠有些挑衅地反问。陈群轻蔑地动了动眉毛,表示自己无所畏惧,让他继续说。
  “那个人,叫做荀谌,荀友若。”
  陈群霎时把目光转向荀彧,后者捋了捋胡须,温润的面孔微微流露出一丝无奈。
  董承那老狐狸当初在许都卫的囚牢里抛出这个人名,果然是没安好心。陈群意识到,自己毕竟还是太冒失了。
  第十章 乱流
  【1】
  孙礼勒住缰绳,抬起右手让身后的人停步。随从举起火把,将大路附近的环境照亮,他朝四周扫视。地面上杂乱的马蹄印记、路旁雪地的拖迹、折断的树枝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无不暗示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不算太激烈的战斗。
  孙礼跳下马来,俯身仔细勘察了一番,忽然发现雪地里落着几张薄薄的东西。他走过去,一一捡起来,凑到火把前一看,发现是五张画像。他把这几页纸谨慎地揣起来,重新跨上马,马匹嘶鸣一声,调了个头驰骋而去。
  在王越刺杀曹丕的事件中,孙礼挺身而出,赢得了曹仁的赞扬。他被破格拔擢为曲长,距离牙将只差一级。对大部分下层军官来说,曲长与牙将之间是一道鸿沟,许多人一生便止步于曲长一级。如果孙礼能够抓住机遇,跨过这条天堑,等待他的前途将无可限量。
  孙礼最初在接到这个任命时,很是激动。可一个人的评价,却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靠杀女人和表演救小孩来换取高位,这样的事在本朝还是第一次呢。”那位刻薄评论者就是唐瑛,她与孙礼在许都街上狭路相逢的时候,说出这一番话来。孙礼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走开,再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天,孙礼在半夜突然被曹仁召见,要求他带着几十名骑兵连夜离开许都,去追击劫持了董承的袁军。孙礼在搞清楚任务以后,一阵苦笑,他先是追杀董妃,又追杀董承,看来自己与董家还真是有挣脱不开的孽缘。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曹仁的要求,是让他带着两个人随行。这两个人一老一少,都骑不动马,必须坐马车,可这样一来,队伍的速度便无法提高。他提出疑问,曹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尽力而为。”
  此时那一辆轻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中,四周几名虎豹骑的人警惕地护卫着。孙礼把画像抓在手里,驱马赶到车旁。
  “发生什么事了?”车里的一人问。
  “回祭酒大人,卑职在前方发现一些痕迹,袁军似乎在这里发生了一场小冲突。”
  “哦?”
  郭嘉的身体朝前探了探,伸出车子。他的脸颊浮现出不太健康的红色,身上裹着的貂裘似乎也抵御不了寒气侵袭,整个人冷得微微发抖。
  陈群把赵彦接走以后,郭嘉留在许都卫里与满宠聊天。当董承被劫的报告传到以后,他立刻召集了包括孙礼在内的一批精锐骑兵和一个老人,追出了许都。名义上,郭嘉是要去追击袁军奇袭部队,可实际上有什么打算,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个计划,在这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按照郭嘉的推算,劫囚得手以后的袁军奇兵,应该全速向着北方逃窜,中间不会做任何停留。为了配合他们,郭嘉还特意让曹仁调开了所有的巡哨。
  可是袁军为何在这里打了一仗?难道是遭遇了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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