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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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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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布卢姆先生点点头说,“我去说说看。”
  我们。
  沙丘奥克兰兹的
  威廉·布雷登阁下
  红穆雷用那把大剪刀碰了碰布卢姆先生的胳膊,悄悄地说:
  “布雷登。”
  布卢姆先生回过头去,看见穿着制服的司阍摘了摘他那顶印有字母的帽子。这当儿,一个仪表堂堂的人从《自由人周刊·国民新闻》和《自由人报·国民新闻》的两排阅报栏之间走过来。发出钝重响声的吉尼斯啤酒桶。他用雨伞开路,庄重地踏上楼梯,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是一派严肃神色。他那穿着高级绒面呢上衣的脊背,一步步地往上升。脊背。西蒙·迪达勒斯说,他的脑子全都长在后颈里头了。他背后隆起一棱棱的肉。脖颈上,脂肪起着褶皱。脂肪,脖子,脂肪,脖子。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咱们的救世主吗?”红穆雷悄悄地说。
  拉特利奇那间办公室的门吱吜吜地低声响着。为了通风起见,他们总是把两扇门安得对开着。一进一出。
  咱们的救世主。周围镶着络腮胡子的鸭蛋脸,在暮色苍茫中说着话儿。玛丽和玛尔塔。男高音歌手马里奥用剑一般的雨伞探路,来到脚光跟前。
  “要么就像马里奥,”布卢姆先生说。
  “对,”红穆雷表示同意,“然而人家说,马里奥活脱儿就像咱们的救世主哩。”
  红脸蛋的耶稣·马里奥穿着紧身上衣,两条腿又细又长。他把一只手按在胸前,在歌剧《玛尔塔》中演唱着:
  回来吧,迷失的你,
  回来吧,亲爱的你!
  牧杖与钢笔
  “主教大人今儿早晨来过两次电话,”红穆雪板着面孔说。他们望着那膝盖、小腿、靴子依次消失。脖子。
  一个送电报的少年脚步轻盈地踅进来,往柜台上扔下一封电报,只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自由人报》!”
  布卢姆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喏,他也是咱们的救世主之一。”
  他掀起柜台的活板,穿过一扇侧门,并沿着暖和而昏暗的楼梯和过道走去,还经过如今正回荡着噪音的一个个车间,一路脸上泛着柔和的微笑。然而,难道他挽救得了发行额下跌的局面吗?咣噹噹。咣噹噹。
  他推开玻璃旋转门,走了进去,迈过散布在地上的包装纸,穿过一道轮转机铿锵作响的甬路,走向南尼蒂的校对室。
  海因斯也在这里,也许是来结讣告的账吧。咣噹噹。咣噹。
  讣告
  一位至为可敬的都柏林市民仙逝
  谨由衷地表示哀悼
  今天早晨,已故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先生的遗体。机器。倘若被卷了进去,就会碾成齑粉。如今支配着整个世界。他这部机器也起劲地开动着。就像这些机器一样,控制不住了,一片混乱。一个劲儿地干着,沸腾着。又像那只拼命要钻进去的灰色老鼠。
  一份伟大的日报是怎样编印出来的
  布卢姆先生在工长瘦削的身子后面停下脚步来,欣赏着他那贼亮的秃脑瓢儿。
  奇怪的是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祖国。爱尔兰啊,我的祖国。学院草地的议员。他竭力以普通一工人的身份,使报纸兴旺起来。周刊全靠广告和各种专栏来增加销数,并非靠官方公报发布的那些陈旧新闻。诸如一千XX年政府发行的官报。安妮女王驾崩等等。罗森纳利斯镇区的地产,廷纳欣奇男爵领地。有关人士注意:根据官方统计从巴利纳出口的骡子与母驴的数目一览表。园艺琐记。漫画。菲尔·布莱克在周刊上连载的《帕特和布尔》的故事。托比大叔为小娃娃开辟的专页。乡下佬问讯栏。亲爱的编辑先生,有没有治肚胀的灵丹妙剂?编这一栏倒不赖,一边教人,一边也学到很多东西。人间花絮。《人物》。大多是照片。黄金海岸上,丽人们穿着泳装婷婷玉立。世界上最大的氢气球。一对姐妹同时举行婚礼,双喜临门。两位新郎脸对着脸,开怀大笑。其中一个就是排字工人卡普拉尼,比爱尔兰人还更富于爱尔兰气质。
  机器以四分之三拍开动着。咣噹,咣噹,咣噹。倘若他在那儿突然中了风,谁都不晓得该怎样关机器,那它就会照样开动下去,一遍遍地反反复复印刷,整个儿弄得一塌糊涂。可真得要一副冷静的头脑。
  “喏,请把这排在晚报的版面上,参议员先生,”海因斯说。
  过不久就会称他作市长大人啦。据说,高个儿约翰是他的后台。
  工长没有答话。他只在纸角上潦潦草草地写上“付排”二字,并对排字工人打了个手势。他一声不响地从肮脏的玻璃隔板上面把稿纸递过去。
  “好,谢谢啦,”海因斯边说边走开。
  布卢姆先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假若你想领钱,出纳员可正要去吃午饭哪,”他说着,翘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领了吗?”海因斯问。
  “唔,”布卢姆先生说,“赶快去,还来得及。”
  “谢谢,老伙计,”海因斯说,“我也去领。”
  他急切地朝《自由人报》编辑部奔去。
  我曾在弥尔酒店里借给他三先令。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这是第三回提醒他了。
  我们看见广告兜揽员在工作
  布卢姆先生将剪报放在南尼蒂先生的写字台上。
  “打扰您一下,参议员,”他说,“这条广告是凯斯的,您还记得吗?”
  南尼蒂对着那则广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希望七月里登出来,”布卢姆先生说。
  工长把铅笔朝剪报移动。
  “等一等,”布卢姆先生说,“他想改动一下。您知道,凯斯,他想在上端再添两把钥匙。”
  这噪音真讨厌。他听不见啊,南南。得有钢铁般的神经才行。兴许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工长掉过身来,好耐着性子去倾听。他举起一只胳膊肘,开始慢慢地挠他身上那件羊驼呢夹克的腋窝底下。
  “就像这个样子,”布卢姆先生在剪报上端交叉起两个食指比划着。
  让他首先领会这一点。布卢姆先生从他用指头交叉成的十字上斜望过去,只见工长脸色灰黄,暗自思量他大概有点儿病。那边,恭顺的大卷筒在往轮转机里输送大卷大卷的印刷用纸。铿锵锵、铿锵锵地闹腾吧。那纸要是打开来,总得有好几英里长。印完之后呢?哦,包肉啦,打包裹啦,足能派上一千零一种用场。
  每逢噪音间歇的当儿,他就乖巧地插上一言半语,并在遍体斑痕的木桌上,麻利地面起图样。
  钥匙议院
  “您瞧,是这样的,这儿有两把十字交叉的钥匙。再加上个圈儿,字号写在这儿:亚历山大·凯斯,茶叶、葡萄酒及烈酒商什么的。”
  对他的业务,最好不要去多嘴多舌。
  “参议员,您自己晓得他的要求。然后在上端,把钥匙议院这几个铅字排成个圆圈。您明白吧?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工长把挠个不停的手移到下肋部,又悄悄地挠着那儿。
  “这个主意,”布卢姆先生说,“是从钥匙议院得来的。您晓得,参议员,是曼克斯议会。这暗示着自治。从曼岛会引来游客的,您瞧,会引人注目的。您能办得到吗?”
  也许我可以问问他“voglio”这个字该怎样发音。可要是他不晓得,那只不过是把他弄得很尴尬而已。还是不要问为好。
  “我们能办到,”工长说,“你有图案吗?”
  “我可以弄来,”布卢姆先生说,“基尔肯尼的一家报纸上登过。他在那儿也开了一家店。我跑一趟去问问他就是了。喏,您可以那么办,再附上一小段,引起注意就成了。您知道通常的写法是:‘店内经特许供应高级酒类,以满足顾客多时的愿望’什么的。”
  工长沉吟了片刻。
  “我们能办到,”他说,“每隔三个月让他跟我们续订一次合同吧。”
  这时,一个排字工人给他送来一份软塌塌的毛样。他一声不响地开始校对。布卢姆先生站在他身边,听着机器发出的震响,望着那些在活字分格盘旁一声不响地操作着的排字工人。
  缀字校正
  他自己非拼写得准确无讹不可。校对热。今天早晨马丁·坎宁翰忘记给我们出他那个拼写比赛的难题了。“看一个焦虑不安的行商在墓地的墙下,测量一只削了皮的梨有多么匀称所感到的无比困惑,是饶有趣味的。”有些莫名其妙,对不?把“墓地”一词加进去,当然是为了“匀称”。
  当他戴上那顶大礼帽时,我本该说声谢谢。我应该扯一扯旧帽子什么的。可不,我本来可以这么说:“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哩。”倒想看看他脸上会有什么反应。
  吱。第一部印刷机那最下面的平台把拨纸器吱的一声推了出来,上面托着第一撂对折的报纸。它就这样吱的一声来引起注意,差不多像个活人了。它竭尽全力来说着话。连那扇门也吱吱响着,在招呼人把它关上。每样东西都用各自的方式说话。吱。
  著名的神职人员
  不定期的撰稿者
  工长突如其来地把毛样递过来说:
  “等一下。大主教的信在哪儿呢?还得在{电讯报}上重登一遍。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人在哪儿?”
  他朝周围那一部部只顾轰鸣却毫无反响的机器望了望。
  “先生,是蒙克斯吗?”铸宇间一个声音问道。
  “嗯。蒙克斯在哪儿?”
  “蒙克斯!”
  布卢姆先生拿起他那份剪报。该走了。
  “那么,我把图案弄来,南尼蒂先生,”他说,“我知道你准会给它安排个好位置。”
  “蒙克斯!”
  “哦,先生。”
  每隔三个月,续订一次合同。我先得去吸口新鲜空气。好歹试试看吧。八月见报吧。是个好主意:在巴尔斯布里奇举办马匹展示会的月份。旅游者会前来参加展示会的。
  排字房的老领班
  穿过排字房时,他从一个戴眼镜、系了围裙的驼背老人身边走过。那就是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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