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命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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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命纵横-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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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说我,或可听之。若言人间之事,本君尽知,无须多说。”刚刚坐定,奉阳君便怪诞冰冷,似乎要着意给苏秦一个难堪。
  “以鬼之言见君,正是本意。” 苏秦微微一笑。
  “噢?此话怎讲?”
  “贵府人事已尽,唯鬼言可行也。”
  奉阳君突然一阵大笑:“好辩才!愿闻鬼言。”
  “我来邯郸,正逢日暮,城郭关闭,宿于田野树林边。夜半之时,忽闻田间土埂与林间木偶争辩。土埂说:‘你原不如我。我是土身,无论急风暴雨,还是连绵阴雨,泡坏我身,我却仍然复归土地,天晴便又成埂。土地不灭,我便永生。你却是木头,不是树木之根,便是树木之枝。无论急风暴雨,还是连绵阴雨,你都要拔根折枝,漂入江河,东流至海,茫然不知所终。’请教奉阳君,土埂之言如何?”“先生以为如何?”奉阳君似觉有弦外之音,却又一片茫然,便反问了一句。“土埂之言有理。”苏秦直截了当的切入本题:“无本之木,不能久长。譬如君者,无中枢之位,却拥中枢之权,直如孤立之木,外虽枝繁叶茂,实却危如累卵。若无真实功业,终将成漂流之木。”
  奉阳君眼光一闪,却没有说话,思忖有顷,摆手道:“先生请回馆舍,明日再来吧。”苏秦情知奉阳君木然烦乱,便拱手做别,径自去了。
  奉阳君却黑着脸倚在长案上发呆。苏秦的话使他感到一丝不安,“无中枢之位,却拥中枢之权”,的确是权臣大忌,可是势成骑虎,自己能退么?听这苏秦话音,又似乎有转危为安的妙策。可能么?一介书生士子,能扭转乾坤?正在思绪纷乱,一阵轻轻的脚步来到身边。“敢问主君,苏秦如何?”李家老的声音殷切恭谨,让奉阳君觉得舒坦。“你以为如何?”奉阳君脸上却是威严持重。
  “臣有一问:苏秦劝戒主君急流勇退,主君打算听从么?”
  “不能。”奉阳君犹豫片刻,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
  “如此臣则可言。臣观苏秦谈吐,其辩才博学皆过主君。此人入赵,所图谋者终为自己功业,主君只是他建功立业的垫脚石罢了。惟其如此,此人将对主君大为不利。”
  “赶走苏秦,开罪天下名士,谁还来投奔我门?”
  “主君勿忧。我有一计,可使苏秦乐而去之,不累主君敬贤之名。”
  “噢?说说看!”
  家老凑近,一番低语,奉阳君哈哈大笑。
  次日晚上,苏秦悠然而来。奉阳君小宴款待,酒罢肃然求教。苏秦格外真诚,剖析了奉阳君的危局,提出了一举解脱危局的根本谋略——由奉阳君出面联合六国抗秦,拥戴赵肃侯出任盟主,化解君臣猜疑,既建立真实功业,又不露痕迹的回归臣子本职,如此奉阳君便可如土埂般永生。最后,苏秦慷慨言志:“苏秦本风尘布衣,不忍中原诸侯受强秦欺凌,愿奋然助君以成大业,愿君力挽狂澜,做天下砥柱!赤子之心,愿君明察。”
  奉阳君两眼一直看着苏秦,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起初,苏秦只以为此人机谋深沉,自是江河直下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时辰,奉阳君竟仍是正襟危坐,丝毫不为所动。苏秦觉得蹊跷,便停了话头,端详着奉阳君神情,等待他的发问。谁知奉阳君依旧木然端坐,竟是一言不发!“苏秦告辞。”情知有异,苏秦拱手一礼,径自去了。
  “先生留步。”身后传来沙沙柔柔的声音,李家老轻步追了上来:“老朽代主君送先生了。”苏秦淡淡一笑:“敢问家老:昨日粗谈,奉阳君尚且动容,今日精谈,奉阳君却木然无动于衷,其中缘故何在?”家老神秘的笑了笑,将苏秦拉到道旁大树下,先深深一个大躬,又幽幽一叹:“先生机谋大,策划高,我家主君才小量浅,不能施展。老朽恐先生有不测之危,便请主君棉花塞耳,无听谈说。老朽惭愧,惭愧!”
  苏秦大是惊愕,愣怔片刻,却纵声大笑起来:“奇也!奇也!当真大奇也!”待苏秦笑声平息,家老又是幽幽一叹:“虽则如此,先生游历诸侯,跋涉艰难,无非图个锦衣玉食。老朽定然请求主君,资助先生以高车重金。老朽惭愧,惭愧!”
  “噢——?”苏秦更加笑不可遏:“还有此等事?不听我言,却赠我钱?”“还请先生明日再来。老朽惭愧惭愧。”
  “好好好,我明日再来便是了。”
  “老朽惭愧惭愧。”
  苏秦觉得大是滑稽,想忍也忍不住满腔笑意,竟是大笑着扬长去了。
  回到馆舍,苏秦竟忍不住大笑了半日,惹得邻居客人伸头探脑啧啧称奇。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然则自春秋以来,如此塞耳使诈者,当真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一篇精心构思的宏大说辞,竟做了聋瞽塞听,当真的对牛弹琴!名士游说有如此滑稽奇遇者,五百年也就我苏秦一人耳!既遇如此滑稽偏狭之徒,何不顺势而下,成全了这个滑稽故事?
  次日午后,苏秦如约前往,李家老肃然迎出请入。奉阳君在正厅隆重设宴,连说一番“昨日受教,如醍醐灌顶”云云。李家老便急忙对着苏秦使眼色。苏秦又是一通大笑,也就势说了一通“水土不服,便欲归去”云云,虽都是口不应心,竟也是其乐融融。酒宴之后,奉阳君“赐赠”了苏秦许多贵重物事,除了黄金百镒,轺车一辆,有三样珍宝倒确实是苏秦所没有见过的:一是一颗明月珠,在幽暗中竟能光照丈许!二是白玉璧一只,李家老特意叮嘱说这是楚国的荆山璧,与和氏璧齐名呢。三是黑貂裘一领,能化雪于三尺之外。“老朽惭愧惭愧。”李家老指点交代完毕,毕恭毕敬的看着苏秦,生怕生出意外。苏秦却大笑着接受了。
  三、燕山脚下的古老城堡
  一过易水,便是燕国地界。苏秦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老国君病倒,蓟城戒严了!这个消息使苏秦生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不安。燕文公在位已经二十九年,是中原战国中以“明智”著称的老君主。苏秦离赵赴燕,就是想从这个明智的老国君身上打开目下的僵局,若燕文公突然病逝,一个国丧至少耽延数月,再加上新君往往要忙于理顺朝局,一年内能不能见到新君都很难说。
  但苏秦丝毫没有改变目标的念头,反倒是快马加鞭,力图早一天赶到蓟城。北上燕国,苏秦还有一个朦胧的梦,就是见到那个至今还在他心目中保持着几分神秘的天子女官。苏秦原本的打算是:说燕成功,就正式请求拜见国后,能得片时交谈,他就了却夙愿了。当然,若说燕不成,这个梦想也就只有永远的埋在心底了。可听到燕文公病倒的消息后,苏秦陡然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见到她!老国君病危,正是年青美丽的国后即将失势的尴尬时期,官场宫廷最是冷酷,一旦失势便有可能发生各种的危险。此时正是她独木临风之际,苏秦既然知晓,自当义无返顾的助她一臂之力。昼夜兼程,古老的城堡终于遥遥在望了。时当盛夏日暮,雄伟的燕山横亘在蔚蓝的天际之间,山麓的城堡竟显得那样渺小。就在轺车向着山麓城堡疾驰的刹那之间,苏秦突然感到了一阵凉爽!燠热的空气河流顿时消失,仿佛从蒸笼跳到了清凉的山溪,习习山风徐徐拂面,竟是凉爽宜人,当真与中原盛夏不可同日而语。
  古老的城堡果真是戒备森严,城外五六里便有马队巡视,喝令一切车辆走马缓行,在城门外验身后方可入城。苏秦到达护城河前时,正逢闭关号角吹响。按照寻常规矩,闭关号角半个时辰内吹过三遍,便要悬起吊桥关闭城门,未入城者便要等到次日清晨开关。苏秦已经验身,便匆匆走马,向吊桥而来。
  “大胆!找死你!”一声呵斥,便见一个军吏猛冲过来挽住马缰,竟硬生生将轺车拉得倒退几步。再看面前,吊桥正在轧轧启动,湍急的卷浪河水就在面前翻滚!
  苏秦一时懵懂,及至清醒过来,气咻咻喊道:“一遍晚号就关城,岂有此理?”“咳!脾气比我还大?”军吏不禁噗嗤笑了:“你这先生从天上掉下来的?戒严半月了,早关晚开,不知道吗你?没淹死算你命大了,还喊?”
  苏秦粗重的叹息了一声:“哪,今晚不能进城了?”
  “今晚?”军吏又气又笑:“你就看着月亮做梦吧。”
  苏秦顿时沮丧,坐到石墩上痴痴的盯着护城河湍急的流水发呆。眼看月亮爬上了山头,苏秦依然痴痴的坐着,想到自己事事不顺,不禁一阵长长的叹息。
  “哎?我都巡察几圈了,你还在这儿守啊?”那个军吏提着马鞭走了过来,一番端详,低声笑道:“说说你入城原由,看我能不能想个法儿?”
  苏秦精神一振,连忙拱手一礼:“我乃洛阳士子苏秦,为燕公带来重大消息。小哥若肯帮衬,我当为小哥请赏。”“与国事相干,有转圜。随我来!”军士上马,苏秦上车,绕行到另一座城门前。军吏扬鞭向城楼高喊:“东门尉听了——,有洛阳士子与国事相干,请放入城——!”但闻城楼答话:“南门尉不必客气。放吊桥——!”苏秦拱手道:“将军原是南门尉,苏秦失敬。”军吏大笑:“先生一言,我就做了将军,痛快!”眼见吊桥轧轧放下,军吏一拱手:“先生请。告辞。”苏秦未及答话,军吏已经飞马去了。由于是单独放行,东门尉没有开启正门,而让苏秦轺车从便门进入。苏秦进得便门瓮城,道谢之余颇感好奇:“既是国事相干,为何东门可进?南门不可通融?”年轻的东门尉郑重其事的拱手回答:“国师祈天,南门夜开,不利国君病体。”苏秦不禁想笑,可看着东门尉一脸肃然,也连忙郑重点头:“上天佑燕,国君无恙。”
  正在此时,瓮城 外军士高喝:“国后车驾到——!”
  东门尉忙道:“先生稍等,国后车驾过去再出。”便疾步匆匆的走出了瓮城。听得“国后”二字,苏秦的心一阵猛跳!是她么?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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