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河 作者:蔡骏[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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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河 作者:蔡骏[出书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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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 有无法入眠的夜晚
    在黑暗的海边
    请从窗户轻轻地呼喊我吧
    让我的名字 乘风而去
    如果 被雨敲打的
    杏花散落一地的话
    离乡背井的我
    将竖起衣领 漫步在雨中
    如果 点燃火柴的话
    哀伤便会涌现
    这样爱哭的我的脆弱的泪水
    思念 究竟是什么
    ……森田童子《如果我死了》

    第一部 黄泉路

    我所能看见的妇女
    水中的妇女
    请在麦地之中
    清理好我的骨头
    如一束芦花的骨头
    把它装在琴箱里带回
    我所能看见的
    洁净的妇女,河流
    上的妇女
    请把手伸到麦地之中
    当我没有希望
    坐在一束麦子上回家
    请整理好我那凌乱的骨头
    放入那暗红色的小木柜。带回它
    像带回你们富裕的嫁妆
    ……海子《莫扎特在〈安魂曲〉中说》

    第一部 黄泉路 第一章

    1995年6月19日,我死了。
    词典里说死亡是相对于生命体存在的一种生命现象,即维持一个生物存活的所有生物学功能的永久终止。导致死亡的现象有:衰老、被捕食、营养不良、疾病、自杀、被杀以及意外事故,或者受伤。所有已知的生物都不可避免要经历死亡。
    人死以后的物质遗骸,通常被称为尸体。
    科学家说每个人在死亡瞬间,都可能有濒死体验,比如穿越一条散发着白光的隧道,感觉灵魂飘浮到天花板,俯瞰躺在床上自己的尸体,或者看到这辈子死去的亲人,以及生命中所有的细节一一回放?
    乃至见到基督、佛祖、大仙、哆啦A梦……
    至于……死后的世界是什么?
    电冰箱的冷藏室般冰冷?微波炉的高火挡般炽热?还是星球大战里的外星般荒漠?抑或阿凡提口中的天国花园?
    当我还住在地下室,向老爷爷要过一套白话本的《聊斋志异》,我对那些故事深信不疑……死后可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大奸大恶之徒则要在十八层地狱中遭受各种酷刑,悲惨的冤魂不散就只能沦落为聂小倩了……上中学以后,政治课上学了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才让我确信所谓的转世轮回,全属鬼扯淡的无稽之谈。
    我们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这样吗?
    十六岁,有次在操场上疯玩,一块玻璃从天而降,在我跟前砸得粉碎,几片碎玻璃扎进腿里。如果再快一秒钟,或者玻璃偏几厘米,就会在我脑袋上敲个大洞,要么当场一命呜呼,要么变成植物人。虽然只是轻微外伤,我却莫名其妙地上吐下泻,躺在医院里大病一场,每夜被各种噩梦惊醒,不是遭人用刀割断喉咙,就是过马路时被卡车撞飞,或是从楼顶失足坠落……
    我是多么惧怕死亡啊,你也是。
    1995年6月19日,星期一,深夜十点。
    我死于谋杀。

    第一部 黄泉路 第二章

    我相信,死亡是有预兆的。
    被杀害前的两个星期,死亡如同熟透了的红苹果,接二连三扑到牛顿面前……
    1995年6月5日,星期一,清晨六点,我被窗外的尖叫声惊醒。
    以为那是噩梦里的声音,好几年没再来过了,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无能为力,仿佛有人重重压在身上……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经验,据说这就是“鬼压床”。
    他又来了。我看到一张脸,暗黑中模糊的脸,安在强壮男人的躯干上。像小时候那样,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似乎被掐紧脖子。
    窗外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第N声尖叫,从凄厉的女声变成粗野的男声……
    这些撕心裂肺的叫声救了我的命。
    晨光熹微,噩梦中的那团脸消失,只剩下床头贴着的海报,马拉多纳正捧起大力神杯,他是我少年时代唯一的偶像。
    这是寄宿制南明高级中学,从四楼窗户向外眺望,学校图书馆的屋顶上,躺着一个白衣女生。
    虽有百米之遥,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柳曼,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屋顶上,黑色长发如瀑布般铺在红色瓦楞间,我想起看过无数遍的《红与黑》。
    她死了。
    柳曼是高三(2)班的学生,而我是她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我叫申明……申明的申,申明的明。
    三年前,我刚从中文系本科毕业,分配到南明高级中学做老师,这是我最熟悉的学校。
    我只穿起一条长裤,披上衬衫冲出寝室。整栋楼响彻男生们的喧哗,大多第一次看到同学死于非命。我连滚带爬地摔倒在楼梯拐角,又疯狂地爬起来,没感到额头正在流血。
    学校大操场颇为宽广,中间是片标准足球场,外面有圈田径跑道,再往后是一大片开满鲜艳花朵的夹竹桃林,反正在这荒郊野外有的是空地。
    十年前,就在这片跑道上,我获得过校运动会的男子百米冠军。
    我裸露着胸膛,撒开双腿全力冲刺,时间一下子停滞,仿佛在我与图书馆之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背后就是女生宿舍,尖叫与哭喊声此起彼伏,少女们都趴在窗口,焦点却已从屋顶的女尸,转移到我飞速穿过操场的背影上。
    1分20秒,从寝室到图书馆。
    南明高中的校舍比较新,唯独图书馆的两层小楼例外……不知多少年前就在这儿了,还有中国传统的歇山顶,屋脊上开了个小阁楼,谁都没上去过。这扇神秘的阁楼窗户,半夜偶尔会亮起微弱灯光,成为学校一大灵异传说胜地。
    来到充满纸页与油墨味的二楼,整栋图书馆都空无一人,除了屋顶上的死人。
    再爬一层楼梯,小阁楼的木门从外面用插销锁上了。我拔下插销推开门,迎面是一间幽暗屋子,窄窗射来刺眼的
    亮光,堆满各种老书,灰尘呛得人咳嗽,伴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窗户是敞开的。
    风吹乱了头发,我毫不犹豫地翻出窗户……图书馆楼顶,瓦片与几蓬青草在脚下,横卧白衣黑发的少女。
    跌跌撞撞摸过去,脚底一滑几乎摔倒,远远听到女生宿舍一片惊呼,有块瓦片应声坠落,在楼下粉身碎骨。
    我看清了柳曼的脸,南明高级中学最漂亮的女生,也是流言蜚语最多的女生,其中最为不堪入耳的八卦……与我有关。
    从她僵硬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死得非常痛苦,双眼瞪大了面对天空,最终时刻看的是月亮还是流星?
    抑或凶手的脸?
    为何我认定这是一场谋杀?
    不过,她死去的姿态很漂亮。
    像一朵被摘下来的玫瑰,正以独特的姿态渐渐枯萎。
    我惧怕死亡,但不惧怕死人,小心翼翼俯下身,触向柳曼的脖子。女生宿舍的尖叫声越发惶恐凄惨,不知我在她们心中的形象,是变得更男人还是更可怕?
    摸到了……只有死人的皮肤,才会如此冰凉,还有一种特有的僵硬。
    尽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我还是滑倒在瓦片上,蹬着脚仰天挪后几寸,指尖触电一般,仿佛再过片刻就要腐烂。
    我已代替医生开出了柳曼的死亡通知单。
    忽然,眼角有两滴眼泪滑落,这是作为一名高中老师,尤其是死去女生的班主任老师,最为合情合理的泪水。
    我与柳曼并排躺在图书馆的屋顶上,就像两具尸体。我看不到星星与月亮,只有清晨阴暗的天空,似乎飘浮着死者的灵魂。透过大操场上浑浊阴惨的空气,女生寝室的某个窗口,她正藏在一堆女生的缝隙间,异常冷静地望着我。

    第一部 黄泉路 第三章

    “这是一场谋杀。”
    说话的男人三十出头,穿着深色警服,面色黝黑冷峻,自始至终没有表情,声音异常沉闷。
    “有……有没有凶手的线索?”
    该死!怎么一下子结巴了?手指下意识地摩擦衣角,二楼的教师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人。外面走廊不时有学生经过,挤在窗前看热闹,全被教导主任轰走了。
    六小时前,学校图书馆的屋顶上,我确认高三(2)班的女生柳曼死了,我是她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我叫黄海,是负责本案的警官。”
    “没想到我带的毕业班会发生这种事,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下真是……我和校长刚接待了柳曼的爸爸,虽然不断道歉,我还是被打了一记耳光,但我不会记恨的。”
    我摸着通红的脸颊,想把目光拉向地面,黄海警官的双眼却如磁铁,令人无处藏身。
    “申老师,有人反映……昨天晚自习后,你和柳曼两个人,单独在教室里聊天,有这回事吗?”
    他的语速缓慢有力,像数百吨重的打桩机,将我碾得粉身碎骨。
    “是。”
    “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
    果然,我成了杀人嫌疑对象。
    “别紧张,把情况说明就可以。”
    “昨晚,我正好路过那间教室,是柳曼把我拖住说话的。她问我语文模拟考卷里的难题,比如曹操的《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两句的典故出处。”
    这是警方的审讯吗?我出丑到了极点,双腿夹紧,居然有要小便的冲动。
    “哦,就这些吗?”
    “都是文言文方面的,她问柳永《雨霖铃》‘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的兰舟与李清照笔下的‘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是否是同一种船?”
    “还有吗?”
    黄海警官冷静地等待补充,这可怕的耐心,让我想起柳曼死亡的姿态:“还有白居易的《琵琶行》,‘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句中的‘钿头云篦’具体何解?好像就这三个问题,我解答后就离开了。”
    其实,我脑中浮现的是“血色罗裙翻酒污”。
    “申老师,你对柳曼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这个学生性格有些怪异,喜欢到处打听事情,学校里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因此也有些同学讨厌她。像她这么漂亮的女生,自然能引起男生的兴趣,不过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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