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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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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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伊走出来说:“小姐请你们进去。伊在书房里等。”
    我起初还自略喜,我们目的要见玉芙,拍摄的竟就是伊自己,可算巧极。后来才知这宅大屋中本来没有男子,伊的父亲早已去世,伊的哥哥镇武又已从军出外,伊母亲虽还在世,此刻却卧病在床,故而事实上玉芙不能不亲自招呼。我们三个人被引进了书房,彼此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大家就坐下来。
    那时候我的视线的对象,自然要争先集中在玉芙身上。伊的身材略略比一般女子长些,肌肉丰匀适中,年龄似乎还只二十一二。发髻还留着,瓜子形的脸儿,玉琢一般地白皙,虽隐隐有几粒细麻,但并不减损伊的妩媚。一张榴红的小嘴,配着一个匀称的鼻子和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显得非常活泼多智,不过这时眼睛中包含的是优戚。伊的装束也相当华丽,若不是在这屋中见伊,也许不相信伊就是这幽黯古老屋子的主人。伊穿一件旗袍,质料是一种淡黄色的外国缎,袖口只留到肘弯,饱边和袖口上,都缀着三四寸阔的闪光花边。因着伊腰肢的柔娜,又穿着一双黑漆皮的高跟皮鞋,举步时光彩耀目,越足助伊的娇美。
    出乎意外的,这书房的布置已一半带着政化,而且家具都是流行的新式,和我在大厅上所见的情状恰正是个对比。那一张书桌和四只坐椅,。一只小圆桌和两口玻璃的书橱,完全是西式麻栗的。上面也装着泥谩,窗上挂着淡蓝执纱的帘子,分明这旧屋的这一部分已经过应时的改造。我的忙碌的眼光,正要移到墙壁上的书架和几张西装少年的照相上去,忽而有一种尖脆的声浪触动我的耳朵,使我再不能闹闹地乱瞧。
    我听得汪玉芙厉声地说:“先生,说话请留神些Z如果再这样子传口胡说,这屋子里容不得你!”
    五、紫色的信笺
    伊发话的声浪含有一种威肃的命令意昧,不能不使我吃惊回顾。原来当我利用着好奇的目光向室中察看的时候,霍桑和陆樵竺二人已在开始和汪玉英谈话。所以我一听得玉芙说出了这几句话,以为霍桑也许不经意地说了什么触犯的话,伊便老实不客气地下令逐客。但这是我误会的。后来我知道这个钉子是陆樵竺碰的。他在开头的第一句,便又犯了措词失当的老病。他曾指着壁上的几张照片,问汪玉芙道:“这里有好些男子的照片。可都是你的相好?”这自然太冒失了!假使泼辣些的女人,也许就会当场出彩地赏他一个“五分”。玉芙这样子对付,究竟不失智识女性的身份,不能不算是陆樵竺的运气。
    汪玉芙又沉着脸儿,喝斥陆樵竺。“你们吃公事饭的,仗势欺人,像是家常便饭!
    假使你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那你也得先问问我们是什么样人家!
    幸亏霍桑给他解了这个重围。其实这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要不然我们来访问的企图也不免要斩革除根了。
    霍桑婉声说:“汪女士,别动火,陆先生的话是无心的。他的性子最急。说话时也就不想到什么顾忌。其实他决不是故意如此的。”
    陆樵竺得到了救星子。他把他的肥圆的头颅摇了一摇,装着笑嘻嘻的睑,和着霍桑的语气,赶紧乘风转篷。
    他说:“汪小姐,我委实是无心的。我们浙江的土话‘相好’的称呼等于朋友。请你不要见怪。”他舔舔嘴唇。“我们也是在法律范围内办事,此番是奉着公事来的汪玉芙抢着说:”公事?什么公事?跟我有什么相干?“伊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话再度说僵了!这女子果真厉害。陆樵竺的这一手金钟军的法宝,竟罩伊不住。
    如果没有霍桑第二度解围,我不知道他又怎样落场。
    霍桑说:“汪女士,我们没有别的事,就因着你的未婚夫的凶案,来问几句话。请坐下来谈。”
    霍桑向陆樵竺丢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开口坏事了。陆樵竺也已领会这女子确乎不容易对付,才死心塌地地静坐在一旁。但他的乌黑的眼睛还是骨溜溜地向四周乱瞧,代替他的嘴的工作、汪玉芙的气好像平了些,但仍站着不坐。
    伊答道:“你们为这件事来的吗?这消息正像晴天霹雳,使我十二分惊骇。我母亲本患着肝气,已在床上躺了几天,刚才一得这个凶耗,竟昏厥了两次。我因此不能离开伊,还没有去瞧这样湖。我听说他是被人用刀杀死的。是吗?”
    霍桑点点头。“是的,他死在许志公家的门口,情形很惨。”他的目光凝视着伊。
    “唔。他是给什么人杀死的?你们已经查明了没有?”伊的粉颊上笼罩一重似是忧伤又似惊骇的神色。
    霍桑仍瞧着伊,说:“真正的凶手,此刻还没有查出。但许志公主仆俩因着当然的嫌疑,已给拘到地方法院里去了。我们就为这个,才到这里来请你相助。我想你希望给祥鳞伸冤,一定比我们还急切。是不是?”
    汪玉芙说:“是的,我如果能够尽什么力,决不推辞。你们要问我什么话?”
    霍桑婉声问道。“我听说你哥哥是前天回来的,昨天就急忙忙地走了。这事可实在吗?”
    汪玉芙顿住了不答,但把冷冷的眼光向霍桑瞧了一瞧。
    一会,伊把身子靠着那玻璃书橱,缓缓答道:“不错。他是昨天傍晚走的。”
    “他一来一回,为什么如此匆促?”
    “他的军队驻在徐州,马上要出发北伐,特地告假回来瞧瞧妈。因为他已经三年不回来了。他的假期只准了三天、因此,便又匆匆地赶回去。你你可是疑心我哥哥?”
    “不,我们不是疑心令兄。因为外面喷传着一件事。昨天下午你哥哥曾到傅祥鳞家里去过,虽然不曾会面,但据瞧见他的人说,那时令兄说过某种咒骂的话,模样非常可怕。因此我们不能不查一查。”
    霍桑依然一眼不霎地瞧着玉芙,似要窥察伊的容色有没有表示。
    汪玉芙又停滞了一会,才会着目光,答道:“我哥哥在昨天下午两点钟时,确曾到傅家介过,但一会儿就回来的。他回来以后,并没有说过什么。外面的废话准是那些乡人们附会上去的。”
    霍桑点头道:“也许如此。但令兄会见样做,并不是友谊的造访,该必也是事实。
    那末个兄究竟为着什么才和祥鳞过不过去?“
    这问句已经到达边际,玉芙已无从闪避了。伊的美目仍瞧着地板上面。颊上也禁不住泛出一阵浅线。
    伊很勉强地答道:“他对于我和样做的婚姻有些不满,曾劝我毁约。我以为在现今时代,婚姻问题,女子应有自主的权,兄长不能干涉。所以我不听从他。后来他到祥鳞家去,也无非要表示他的不满,至多发几句牢骚。若说他有什么意外的举动,我敢说一定不会。”
    霍桑又道:“令兄往傅家里去,你事前可曾知道?
    玉芙沉吟了一下。“没有。但他回来以后,曾和我约略地说起。
    霍桑忽乘虚而进地说:“瞳,他也仅仅是约略地说起,显见还有什么事瞒着你,是不是?那末如果我现在有一个假定的推想,个兄也许因着不满意祥鳞,或者就瞒着你把他刺死”
    汪玉芙突的把腰肢挺直,离了那倚靠的书橱,摇着两手。伊的声浪又尖锐了。
    伊说:“霍先生,你别说这种可怕的话。我知道我哥哥的性情。他是最爽直的。这种偷偷掩掩的阴私的勾当,我哥哥决不会干。你别想到牛角尖里去才好!
    霍桑微笑着应道:“我原说是假定啊!我也但愿如此那末你想这种阴私勾当什么人才会干?
    玉芙的妙目向霍桑瞥了一瞥,立即垂落了。
    伊摇头说:“我不知道。
    霍桑又换一个话题,问道:“汪女士,还有一句话。令兄所以不赞成你们的婚姻,可曾表示过他的理由?
    伊踌躇了一下,才说:“他说过几种理由。但都不能使我信服。我只觉得他的主观的见解太深。
    “唉,他的见解怎么样?能不能举个例?
    “他说祥鳞太没有志向。在这革命进行国家需才的当地,祥鳞受了高等教育,却袖手旁观,只顾个人的安享,未免太腐化。此外他还说了许多话,我都不愿入耳。人们各有各的旨趣,原不能相同。如果单凭个人的主观,随意批评他人,那是不能算公允的。
    “唔,个兄还说过许多话?那是些什么?
    汪玉芙忽视着很坚决的态度,摇头道:“霍先生,你不必问了。现在祥鳞已死,我不愿说什么无根据的废话。总而言之,我是爱祥闻而订婚的,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足动我的心。我至今还抱着这个态度。
    伊的语气委实已关门落闩,霍桑若不知趣,说不定会和陆樵竺受同样的待遇。霍桑当然看得出风势,立即改变计划。他向伊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他说:“既然如此、我们要告辞了。”他说着,又回头道:“樵竺兄,我们走里。
    陆樵竺虽也缓缓地从格子上立起身来,但把诧异的眼光瞧着霍桑,似有什么意见发表,却又不敢出声。我也觉得我们来此,本有一种主要的使命,霍桑怎么竟已忘怀。汪玉芙见我们起身辞别,也数蹬着双眉,走过来相送。霍桑拿起了他的那顶青灰色呢帽,走在前面。他走到厢房门口,陡的旋转身来;接着又有一种特别迅速的动作,从衣袋中摸出那张浅紫色的信笺,出其不意地送到汪玉芙面前。
    他顺势问道:“唉,汪女士,对不起,还有一件事。这封信你见时写给祥鳞的?”
    如果说霍桑将信笺拿出来的动作是“迅雷”,那末他的问句恰像是“疾风”。这主要的使命,他当然不会忘掉的。我们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玉芙的脸上。伊突然间看见那信笺,起先呆了一呆;接着仰起目光,从那信笺上移转到霍桑的脸上。伊缓缓地摇摇头。
    伊答道:“什么?这不是我写的信啊!
    “不是你写的信?
    “当真不是。这张纸你们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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