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摸着已经打柳的头发，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记得霍雨淮有严重的洁癖，他曾经在会议上因为衣袖沾到了一滴墨水，就回家重新换了件衬衣，让所有属下在办公室等了一整个下午。
要是他知道她已经三天没有洗头了，他说不定会让她连“冉助理”都没得做。
她心惊胆战看着霍雨淮走远，直到确定他没发现手心里的异样感，她才拍着胸口缓了一口气，把已经攥皱了的菜单还给侍者：“等他回来以后我再点吧。”
霍雨淮说的“随便点”，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随便点”？背后一定藏着深不见底的阴谋。
送走侍者，冉冉垂下肩膀，扭头看向窗外。
真不愧是著名r酒店最著名的顶层旋转餐厅，从这里望出去，几乎可以俯瞰整个b市。以前她来这里，都只顾着吃饭闲聊，从没好好看看外面的景色。
现在，她跟这种地方早就没有缘分了，这或许就是她最后一次到这里。
……
不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迅速调整情绪，在心底给自己喊了两个fighting。不就是吃饭嘛，季明航的烤肉饭也很好吃，量大又美味，比这里一口一盘的那些餐点实惠多了！
“冉冉？”
冉冉正在自我振奋，前方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回头，刚才霍雨淮用来耍她的姜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桌前。在看清她脸的瞬间，冉冉刚勾起的嘴角dang地就耷拉了下去。
“果然是你呀！”
对方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还伸出手握住她的，很是雀跃：“好久不见，四年前比赛结束以后，我还特意去找过你，但你的信息全都不见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看冉冉抽着嘴角对她爱答不理，姜小姐意外：“我是姜采桑呀，冉冉，你不记得我了吗？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没原谅我？”
冉冉把手抽出来，满脸冷漠：“记得。”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姜采桑在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里排第二，跟她比，连可恶的霍雨淮都要靠后排！
她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被资本家压榨的地步的？她为什么要为了一点高薪就出卖灵魂？全都是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姜采桑害的！
早知道现在会遇到她，她刚才就点一壶热茶泼她了！
“你们在聊什么？”
就在冉冉按捺不住要买热茶泼人的冲动时，霍雨淮笑着回到她的身后。
他的手揽在冉冉的椅背上，看起来像是把她搂在怀里，很有些维护的意思。
姜采桑收敛了嘴角的笑，变回那种端庄得体的做派：“难得见你带人出来吃饭，我做姐姐的，当然要来看一看。”
“是吗？”霍雨淮挑眉：“看到你对她的亲热劲儿，我还以为你们以前认识呢。”
“怎么会。”姜采桑优雅地起身：“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看向冉冉，微微颔首：“玩得开心。”
冉冉：“……”
呵呵。
这时，霍雨淮又把目光转回到冉冉身上。
接触到霍雨淮的目光，冉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开始拼命想理由打算把话题茬过去，霍雨淮却只笑着问了句：“冉秘书，你还没点餐呀？”
“……啊？”
“那就由我来点吧？”
“……啊。”
虽然她很希望霍雨淮什么都不问，但当他真的什么都不问的时候，她又希望他能问一句。因为什么都不问的霍雨淮，看起来更可怕啊！
她真的是在霍雨淮淫威下待得太久，随时都会产生被迫害妄想。
忐忑不安把饭吃完，吞掉最近一口饭，冉冉还是没忍住：“霍总监，刚刚那位，是你的表姐？”
霍雨淮点头：“没错。”
果然是蛇鼠一窝！
难怪她一看到霍雨淮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原来和姜采桑是一家人！
“但我并不喜欢她。”霍雨淮微笑：“所以作为我的秘书，冉秘书，你也不可以喜欢她。”
“……嗯。”
原来霍雨淮也不喜欢姜采桑啊？
这么看来，霍雨淮好像也没那么坏，至少没姜采桑那么不可原谅~
“对了冉秘书，有件事忘了提前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吃的这顿饭，已经超出免费用餐券的额度了。”
“……所以？”
霍雨淮微微一笑：“所以超出的部分，就由冉秘书你来付吧。”
“……”
果然是蛇鼠一窝！他绝对绝对不是好人！
她怎么会傻到又一次险些被他蒙蔽，奖金的教训难道又忘了吗？
但想想口袋里干瘪的钱包，冉冉还是决定争取一把：“可是霍总监，你不是说这顿饭是要赔偿我吗？”
我被撞到马路上滚啊滚，滚得那么惨，你真的忍心再让我掏钱吗？
“用餐券确实是用来赔偿你的，但你今天加薪升职，难道不该请上司吃一顿饭吗？这可是职场规则。”
霍雨淮语重心长：“冉秘书，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冉冉：“……”
走出酒店，霍雨淮看着垂头丧气的冉冉，疑惑道：“冉秘书，你已经成功争取到了心仪的职位，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
虽然拿到了高薪职位，但一顿被迫的庆祝餐，却让她直接损失掉了大半个月的薪水，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吧！
但面对霍雨淮，冉冉只能含住泪，咬牙道：“没有，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
霍雨淮微笑道：“明天就是周一，你可以直接到新岗位任职，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是很期待把我耍得团团转吧。
“我这个人对手下员工都很宽容，尤其是对我的贴身秘书。所以冉秘书，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他顿了顿，“你要不要猜猜看？”
冉冉有气无力：“吃苦耐劳？”
霍雨淮微笑：“是每天洗头。”
和霍雨淮分开后，冉冉生无可恋地朝家走，路过楼下的烤肉饭小店，她犹豫了一下，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店里很是清净。老板季明航正对着电脑斗地主，刚甩出一个炸，乐得一个劲儿抖腿。
想起霍雨淮在车上的问话，冉冉走过去敲敲桌子：“季明航，你认识霍雨淮吗？”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事关霍雨淮，她可是一点都不想马虎。
季明航剥着橘子，边吃边挑眉：“你说的霍雨淮，该不会是那个小白脸吧？”
他嚼着橘子补充：“耳廓上纹着一行外文，眼角被人用笔戳了颗痣，哦，后背还有一道疤，差不多划过整道后背了。”
冉冉：“……”你说的，是哪位？
季明航接着说：“听说那小子现在在一家玩具公司做总监，hoo玩具公司，”他一顿，“哎他是不是跟你一个公司啊？”
冉冉：“是、是吧。”
“那他我认识啊。”季明航拖过个塑料凳，凑到冉冉跟前，“我是为爱离家出走的，连姓都特意改了，这事你知道吧？我家里还有个亲哥，娶的老婆，就是霍雨淮的亲姐姐。硬要说，我和他还有亲戚关系呢。”
冉冉咽下口水，紧张道：“那你跟他，有什么仇怨吗？”
季明航笑着挠了挠脑袋：“仇怨？没有吧。”
那就好那就好。
冉冉呼出一口气。
“不过他后背那道疤是我弄的。”
……
冉冉面如死灰。
她扒住季明航衣袖：“如果我辞职不干，你愿意让我白吃一个月的烤肉饭吗？”
季明航嘿嘿一乐，然后开口：“滚、蛋！”
看冉冉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又大发慈悲道：“虽然一个月不行，不过今晚的饭还是可以管的。”
走到后厨捣鼓了一会儿，季明航拎着塑料袋走出来：“变态辣黑豪华胡椒烤肉饭，拿回去吃吧。”
冉冉感动了一下，伸手去接。
季明航又把塑料袋举起来：“明天下班，记得去幼儿园帮我接一下我儿子。”
“可是季小航的幼儿园和我回家的路完全是反方向啊。”
“每天都在这里蹭吃蹭喝的人，就不要讲这么多废话了。”
“……好。”
回到家，吃完豪华烤肉饭，冉冉早早的爬上她吱嘎作响的小窄床，抱着她自己做的玩偶，准备睡觉。
但是根本睡不着！
明天就是周一，马上就要再和霍雨淮见面，不知道他和季明航的过节就算了，他对她而言也就是个爱欺负人的差劲的上司。
可现在，想到他今天和她打听季明航时用的那种充满阴谋和算计的语气，冉冉觉得，她未必还能见到后天的太阳。
☆、第4章
04
就像是老天听到了冉冉睡前的话，别说后天的太阳了，她连第二天的太阳都没能见到。
凌晨开始，外面狂风大作，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她的窗上。
伴着这种恐怖的声响，冉冉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直到起床后洗脸刷牙，她的耳边都还回响着梦里霍雨淮端着机关枪朝她追击的子弹声……
好恐怖。
洗漱完，心有余悸的冉冉走到阳台，想让阳光把她的阴霾洗去，没想到外面比家里还要阴暗。雨只是变小了，却还淅淅沥沥地在下，坑洼的地面上全是水，不时有行人踩进水坑里，溅得半条裤子都湿透。
收回目光，昨晚的狂风暴雨把她小阳台晒的衣服全都刮掉了，架子上仅存的两颗吊兰也砸倒在地。一片狼藉。
感觉今天，不会是很愉快的一天了。
冉冉认命地收拾了残局。
但等她直起腰，再一看屋里的挂钟……
这个月的奖金又要保不住了！
顾不上吃饭，她穿好衣服就兵荒马乱往外跑，沿路又一个出租车都没碰到，只好咬着牙朝公交站点冲刺。
眼看车站就在马路对面，在离奖金只有一条马路的时候，她被一个红灯留在了马路对面。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那路她唯一能坐的公交车，慢慢到站、停下、驶离。
灯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