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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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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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伴随着一声大喝,绳子应声断裂,连树枝都因他内力的激荡根根断裂。
  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十指深深抓紧了因雨水而松软的土地当中,衣衫贴在身上,头发贴在脸上。
  就算守备森严,他靠硬闯也一定可以救得出嗣音,可他根本就不知道嗣音到底在哪。
  他抄起了地上的剑,可浑身一震,剑又掉在地上。
  “你主子是谁?”
  “跟你一样。”
  因为这一句话,他能想到的每一个计划,皆成死局。
  大雨可以冲刷去泥土上的痕迹,水彧疯了一般地循着仅存的一点痕迹跟了上去,想要寻找洛韬一行人的踪迹。
  他们未曾绕道,就是直来直去。
  当水彧真正跟到了目的地,却根本就不敢也不能上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韬与那守卫说了几句话后匆匆离去。
  这里便是被称作“西北苦寒之地”的北陵丘。许多朝廷重犯会背流放至此修筑工事,一声不见天日。
  洛韬竟然有本事把钟离冰弄到这吗?
  他水彧一个人就算攻进去了又如何,难不成把这里面所有的穷凶极恶之徒都放出来么?就算这样,嗣音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这全盘都是一个死局。
  水彧浑身一个激灵,如遭雷劈。那一瞬,他明白了离开京城之前,三叔对他说的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你管不了。”那一回眸之中的冷肃,令他打了个寒战。他竟怕了。
  记得那一次,他情不自禁吻了嗣音,在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的鹧鸪啼中。
  那不只是情不自禁。
  那鹧鸪啼是他和三叔见面的暗号,那一日是他和三叔约定了要见面的日子。如果他们的见面被第三个人看见,那第三个人必死。他有意让三叔看见他亲吻嗣音,阻止三叔现身与他相见。
  离开京城之前,他才终于和三叔见面了。
  那次见面,什么话还都没说,三叔就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没有辩解,只是跪下,低头。
  他的武功是荣亦非教的,从小就是被按照一个杀手培养的。他不是一个好杀手。不该执意用快刀快剑,不屑用暗器;不该在不知底细的人面前露了武功;更不该有感情,亲情、友情、爱情。
  那时候,他便一拳捶在地上,连四周的泥土都被震得开裂,换来的,却只有三叔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和一个背影。
  他从小就知道,他姓靳。很早很早,在进水家的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刚刚懂事的时候。
  他姓靳,他不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他有一个曾经闻名于京城,后来又被讳莫如深的曾祖父,那人便是明前四杰之首靳远青。他也有父亲,他的父亲叫靳文杰,是靳远青与夫人陈心玉的孙儿。
  十岁的时候,他在义父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写下他为自己取的字:“钦文”。
  义父说,这太拘于小节,思索了片刻执起笔添了三撇,“钦彣”。
  大伯早殇,他还有一个三叔,叫靳文麒。他现在的化名是靳人麒,就是谨亲王府在书房负责洒扫的靳人麒。
  水彧进水家从来就不是一个偶然。
  靳人麒说过,靳家和水家,是世仇。而水彧是为了靳家而留在水家的。靳人麒却从没有对他说过,靳家和水家的世仇到底是什么,是因为什么。然而,靳人麒复仇的计划,却已经在一点一点被揭开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应该便是水云卿了。
  水彧已经叫了她十五年“姑姑”。同样,他叫了水云天十五年“义父”,叫了林潇十五年“义母”。水杉、水影、水彰都是敬他爱他的弟妹。曾几何时,他尝试过恨他们,他告诉自己,他们是他的仇人。可是从小到大,他只看到了他们对他的好。他想恨,却恨不起来。他告诉自己,他是一个杀手,杀手不能有感情,包括恨。
  他们已经是他的亲人,可就算武功再高,单凭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阻止靳人麒的计划。
  靳人麒的主子是谨亲王,他的主子就是谨亲王,洛韬的主子也是谨亲王。
  洛韬的势力都是朝谨亲王借的。他有本事把钟离冰送进北陵丘,那必也是借了谨亲王之手。北陵丘进去容易出来难,多了一个劳力,他们自然乐于接受。
  钟离冰就是靳人麒计划的开始,更是他借谨亲王之手,送给洛韬的一份大礼。
  想到此处,水彧已然看不清楚,洛韬到底是在为谨亲王办事,还是在为靳人麒办事。但是他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靳人麒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以至于,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赢了这盘棋以后得到的好处到底是什么。
  开始了,一切都正式开始了,再也不能阻止了。
  此时,水彧竟茫然了。
  有权有势之人想把什么人弄进北陵丘,总还是可以的,可若想把一个人从北陵丘弄出来,至少得跟皇族有个把关系。可钟离冰本就是被谨亲王弄进去的。
  现在他还能做什么?单刀直入攻进北陵丘,回京城通知义父、义母、姑丈、姑母,回京城去质问三叔,或者还可以……去扎托搬救兵。
  日落的方向,那是达兰答通的方向,是那特兰大漠的方向,是扎托的方向。水彧只身朝着那个方向出发了。
  他和嗣音跟家中说好的,中秋之前赶回京城。中秋之前若无音讯,家中必知事态严重。唯有先斩后奏,在中秋之前解决这件事情,待到家中询问,再行交代了。
  水彧的人生轨迹一直以来都是被设计好的,可这一次,他决定自作主张了。
  

☆、两害相权

  “你料的果然没错,洛韬已经得手了。”拓跋熠把刚刚送来的消息扔在了桌上。
  靳人麒打扫过后上前来,取了那信封,看也不看,便扔进了火盆当中。
  拓跋熠扫了靳人麒一眼。
  靳人麒道:“这些东西,王爷看过就够了,多一个人看过,多一分危险。”
  拓跋熠道:“本王就不明白,洛家已然式微,何必卖这样一个人情给他们?”
  “洛家势力不能收为己用,可洛家人能用。”说话间,靳人麒已将宣纸在桌上铺开,用镇纸压好,把一支上品狼毫递到拓跋熠手上。
  “本王不想写字了,收了吧。”
  “是。”靳人麒不动声色。
  拓跋熠起身便要去校场。
  “王爷。”靳人麒叫住了拓跋熠,“我想有些话,是该说了。”
  “你说。”
  “我心里明白,王爷是忠于国,而不是忠于君。”
  “闭嘴!”拓跋熠一掌掴在靳人麒脸上,那声音盖过了方才的言语声。他转过身,负手而立,“忠于国就是忠于君,忠于君就是忠于国。”
  “王爷息怒。”靳人麒跪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倘若君主贤明,自然忠于君就是忠于国;倘若君主昏庸,忠于君无异于助纣为虐。”
  拓跋熠一脚踢在靳人麒肩上,靳人麒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你道是我谨亲王府有几颗脑袋可以斩的?”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靳人麒,爬起来,深深叩首。
  “那你是什么意思?”
  “吾皇仁慈,礼贤下士,待番邦友善。可王爷曾说过,伊赛乃是朝廷心腹大患,伊赛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平。王爷此举,自然是为皇上分忧。而在下想说的是,首先该除的,是水家。伊赛军事上的影响都是可见可触的,可水家经济上的影响看不见、摸不着,王爷说,哪一种更可怕?”
  “你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些?”
  “是。”靳人麒不否认。
  “下次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
  “多谢王爷教诲。”
  北陵丘新来的不速之客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人吩咐下来,不可以“碰”他,大部分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好吃好喝地养着,活都是拣最轻的安排,监工的鞭子也从来都不会招呼在她身上。可一双双仇视的目光对钟离冰来说才是真正的噩梦。
  那些人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欺负她。她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着那帮人欺负。每每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污泥,饭菜也不过剩下几粒米,她也只是忍气吞声。不是她放弃了反抗,是她根本就浑身无力,使不出半点功夫。不是因为虚弱,是因为内息很乱,没办法凝聚。
  这一日一如往常,她蜷缩在墙角。朗月之夜,从漏雨的缝隙里可以看得见月亮。
  钟离冰,没有你爹娘,你什么都不是!
  钟离冰,没有你爹娘,你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都不是!
  ……
  只要一闭上眼睛,这近乎控诉的诅咒就总如幽灵般在她脑海里响起,挥之不去,就像永远醒不过来的梦魇。
  她不知道这是谁说的,她只记得,她听见过。
  想哭,眼眶却如火燎般干涩。
  钟离冰,你有什么资格哭?
  “姐姐,这块饼给你吃。”
  钟离冰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看到眼前的饼,抬起头来。这张脸她有印象,是偷过她荷包的漠生。
  “谢谢,我不饿。”钟离冰推开漠生的手。
  “姐姐,你还怪我?”他也认出了钟离冰。
  “没有。”钟离冰淡淡摇头。她已说不清什么是饿,倒不如把这吃食留给这半大孩子。
  却不想这时候,跟她素不相识的人都把她当做敌人,而本应是敌人的漠生,却对她好。
  “你怎么会在这?”钟离冰本能的好奇。
  “我来找我爷爷。”漠生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安静地坐着,也不于旁人为伍,却也没有人找他麻烦。
  真是个傻孩子……钟离冰摇摇头,在心中长叹,你以为进了北陵丘,还能出的去吗?
  次日晌午,又到了午饭的时候,钟离冰也知道自己吃不上几口。
  就在那些人如饿狼般来瓜分她的食物时,角落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饭里含了慢毒。”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所有目光都投向那个角落,那是一个虬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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