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画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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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画云陵-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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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榕在被窝里梦到了不详之梦,心脏骤然紧缩了起来。她原本安详的面孔上呈现出一丝挣扎意味,平静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额头上布着一些细密的汗水。
  “轰隆隆!”雷声大作,雨势倾盆,放在窗台上的一小盆植物猛地被风刮倒,打翻在了地上,一地瓷片。
  顾榕胸腔里一阵沉闷,一阵紧缩,终是挨不过这场噩梦,猛地醒了过来。她的意识先于她的举止清醒了过来。
  她于黑夜中挣扎着醒过来,一瞬间便听到雷声夹杂着雨声在窗外不停不息。方才那可怕的梦境中,亦是雷声大作,狂风呼啸。顾榕不由得蜷缩了身子,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梦里的场景。
  在云海中,她从大鹏的背上跌落。身体失去庇护的同时,心里的惶恐极具蔓延。她本非惧怕已发生或者未发生之事之人,只是年幼时曾经被闷雷吓到过,从此以后听到打雷俱会害怕。而梦境里的内容,很是符合她最近一段时日的所思所想,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存有对商运那些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清晰印记,难以抹去。
  顾榕脑海中飞速地越过一些有关于商运的场景,一阅而毕,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黑森森的玉萱阁,窗外只余月光洒入。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细听窗外之音。
  大雨急急而下,怒风咆哮而过,原本就阴沉的天气因着这样的雨天而更加地沉闷。
  天空中闷雷阵阵,像是一头火气不间断发出的狮子的怒吼。
  顾榕双手紧紧攥住被子,额头上竟也冒出了点点汗水。
  她闭了闭眼,决心将脑海中的可怕梦境残影一挥而去。静坐了半刻,她按捺不住,掀起被子摸索到鞋子,披了件外袍走到窗户旁边。
  方才窗台上的瓷器被风刮倒,那一阵惊心之音她于朦胧中听见。她靠近了窗台,却没再继续往前走。深吸一口气后,将眼睛的焦点融入到了夜色风雨中。
  外间的玉萱阁,林淯久正点烛阅书。窗户亦被大风吹开,雨丝不断飘进屋子。
  一桌一书,一烛一人。他的眸光静静注视着手中的书,衣袖随风飘然,一派洒脱飘逸之姿。
  隔壁的顾榕站立在窗前半晌,静了心神,但胸腔里依旧鼓声阵阵。那闷雷不断,她的心便难以真正平静下来。她回到床前穿好衣服,推开屋门向外边张望了一会儿。
  屋
  外所见便是长廊上微弱烛火光芒摇曳,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几星烛火明明灭灭。
  顾榕走出屋关好门,来到林淯久所在的外间玉萱阁,站在屋门外,看到屋内烛火明灭,一个身影正坐于门后的桌前看着书。
  那身影在明灭的烛火里若隐若现。顾榕站在门口,好似透过一层纱看着屋中之人。
  一层乌云依旧笼罩着她的心,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水,心道不过是打雷,有什么可怕的。
  她转过身子,走到长廊的扶手边上,身子微躬,低头俯视着客栈大厅。方才在屋子里,雷声轰隆作响,走出屋子来到这长廊上,雷声却是隐隐作响,不清不楚。她的心绪现今正在慢慢地恢复平静。
  突然,大厅的角落里出现了一阵脚步声。顾榕听得清楚,定视向那边望去,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角落的阴影里悠悠步向大厅柜台处。
  顾榕心里紧了紧,莫非是窃贼?她不敢确认,只是将眼睛紧紧地跟随着那道通身漆黑的身影。那身影逐渐走到了烛光里,身上似乎披着一道黑色的罩衫,将自己紧紧包裹着,让人看不清性别。从外形上看,此人身材高大,可是动作却是非常地轻盈,像是男子又似女子。
  那道身影走到柜台里面,弯下腰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酒坛。那人将那酒坛拿在手里,解开瓶口红布,举起酒坛直往嘴里倒。
  一个黑漆漆的雨夜,雷声轰鸣,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偷偷跑到客栈喝酒……这是何种场景?
  顾榕方才心悸地厉害,此刻双手紧紧握住长廊的扶栏,不敢做任何动作,生怕那人并非自己所猜想的一般,只是个来偷偷喝酒吃的人。
  那人一袭黑衣,喝了一会儿酒后,将红布捆系回原处,又将酒放回柜台里,缓缓地走回了阴暗的角落。
  顾榕见到此景,心里一惊,那人怎会走回原处?
  偌大的大厅里,终不再看见任何人的影子,顾榕紧紧抓住扶栏,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
  玉萱阁外的雷雨声渐渐地微弱了下去,顾榕闭眼静思。脑海中年幼时听到打雷的景象与方才黑衣人喝酒之景交缠在一块儿,她的脑中一片混沌。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古旧的门发出的一些声响引得顾榕微微打了个颤,她转过身子,只见林淯久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壶茶壶。
  顾榕下意识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林淯久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顾榕面前,回答道:“我去倒水。”
  “等等!”林淯久转身便欲往楼梯口走去,顾榕想到方才那个举止奇怪的黑衣人,不知是否仍旧躲在哪个角落,急忙叫住他。
  林淯久第一次听到顾榕说话这么急切,转过头去,看到顾榕右手紧紧捂住胸口,此时天空中一道闷雷声响起。
  林淯久看到顾榕神色慌张,心里不明发生了什么,走上前一步询问道:“阿榕怎么了?何故如此?”
  顾榕依旧是那样的姿势,却咬着牙摇了摇头。方才那一阵闷雷,犹如霹雳一般,让她浑身感觉冷厉与不安。
  “阿榕。”半明半暗中,林淯久叫着顾榕的名字。

  阴湿寒冷镜中影(四)

  那闷雷响毕,雨水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里微微流转着一阵腥然的潮气。
  顾榕深深吸了口气,耳边响起林淯久的声音,那一声“阿榕”将她拉回当下。她急忙用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恢复了镇定。
  “我没事。方才只是有些不舒服,现下无事了。”顾榕不愿让林淯久看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定,将手从扶栏上放下,面上带着点笑容,若有似无,轻轻掩盖住了她的内心。
  “当真没事?”林淯久方才见她那般异常,心下诧异,下意识地一问。
  顾榕深深地摇了摇头,她脑中百般思索,是否要将方才那大厅中的黑衣人不同寻常的举止告知于他,又烦恼于不了解客栈中客人习性,怕误将好人说成窃贼,因而终究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淯久眼睛深邃,澄明的眼中映着顾榕的身影,他方才已将她变幻纷纭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存下疑惑,然看到顾榕如此,他便闭口不谈此事。
  他的眼眸扫过顾榕放在衣摆间的双手,发现那双手似在颤抖,便转过身子,侧对顾榕,小声说了句:“飧食时间已过,因你尚在屋中,我便没有让人叨扰。”
  “无妨,谢谢你。”顾榕感激地说道。
  林淯久听后,面露淡淡笑容,看了看顾榕面庞,见她仍旧保持着微笑,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他缓缓地步下台阶,心里清楚顾榕不过是强颜欢笑。他在取信院生活了这么些年,对顾榕此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传说她没有小姐脾气,性情坚执,确实拥有种种长处,只是不知为何,她独独害怕打雷。每次听到雷声,便会惊慌失措,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孤儿。
  方才她两手发颤,脸色苍白,便可证明此传闻不假。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她受惊时的模样。
  林淯久边走边想,衣摆扫过台阶,空气中一股淡淡梅香微微流转。
  顾榕站在扶栏旁,方才雷声响起,确是使她的心口感到一阵慌闷。她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林淯久远去的身影,虽然比较瘦削,但是身材高大,步伐稳重,远远望去,有一股说不尽的洒逸飘然。
  她闭了闭眼,转头回了房间。
  顾榕坐在床前,想起林淯久方才说的话。虽然飧食尚未入胃,但是她没有感觉到意思肚饿。之前紧张犹存,现下雨势渐小,白日里又经车马劳顿,她只觉身体疲惫,头脑却依然清醒万分。
  她来这相颉小镇,原因诸多。与父母提到的原因里便有一干:一是希冀找寻发掘到有价值的药材,二是前来静心定位,理清所谓愁绪。她对太子拒婚并非不在意,因为有件事情的重要性盖过了被拒婚的尬尴。
  从北方洞穴里逃出生天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商队一行的离奇经历。到底是何人要害他们,又为何而害。这些,都是她当下无法解决的困惑。
  以及,从救出赵臻,到中年医者家里避难,宗执府门前马车夫被射死,前往青竹居看望林淯久,在国宴上被太子拒婚……种种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她的身上,使她措手不及。
  这些事情看起来毫无关联,又有关联。
  顾榕边想着边宽衣躺进被窝里。过了一会儿,被窝变得暖和,她翻了个身子,闭了闭眼,脑海中思绪万千。她转念又想了想,脑海中最深层的想法却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顾榕不敢深想,只觉得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思绪带着她往那里想。
  此时她犹如溺水的人,即将沉入水底却看不见水底的石子,甚至这一路溺水,皆无法触到一根可以救助她的水草。在光秃无尽的水中,她一人陷入,仿佛永无出头之日。
  顾榕心里难过,所幸放下心中包袱,一头栽进了梦境里,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才是最好的。
  翌日清晨,顾榕尚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之时,忽闻玉萱阁外人声喧闹,她在半梦半醒中游走,蓦地听到屋门被推开,一阵轻巧的脚步似乎正朝着她走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顾榕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面色微白,嘴唇有些干瘪,相较昨日见面,气色稍有起色。她依然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衣,走路的姿势慢悠悠的,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僵硬。
  顾榕躺在床上,头微微地抬了抬,眼眸看着那道靛青色身影。“玉萱……”顾榕念出她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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