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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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空来(出书版)-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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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悲欢一线隔3
四月二十一日,巳时。
风独影在紫英殿里与群臣议事。
自通了久罗山后,如何处置山的另一边亦即碧涯海边的山尤部族便成国中重事,今日便是就与山尤是缔结绑交还是派兵征服一事商议。
对于这样的事,群臣中向来都分两派意见,战与和,是两个极端,从来不可能统一。
正在群臣各抒己见之时,殿外忽传来喧闹声。
“清徽君!清徽君!快请随小的回去,这里到紫英殿了,可不是英寿宫,您走错啦!”
“走开!我喝得正开怀着,你们别扫我的兴!去去去,唤些美人来这紫英殿歌舞为我助兴!”
“清徽君,要看歌舞咱们回英寿宫行不?这紫英殿是议政之地,哪能进去的。”
“谁说不能进的?我偏要进!快,去唤美人来!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唉呀呀,美人何处呀?莫不都是血污游魂归不得呀!”
听着殿外久遥醉熏熏的叫嚷声,大殿里群臣不由缄默,目光齐齐望着玉座上的女王。清徽君日日醉酒之事他们也略有耳闻,但还不曾亲眼目睹过,倒不想今日竟是醉到紫英殿来了。
“清徽君,我们回去吧。”殿外服侍久遥的内侍哀求着。
可久遥抱着酒坛一屁股就在阶下坐着,“就会嚷着回去,可能回去哪里呢。你没见‘万国尽征成,烽火被冈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傻子,哪里还有地方回去呢!”
殿中群臣闻之却是齐齐一愣。
“清徽君,您小声点,紫英殿里风王与大臣们正在议事呢,可别吵着了。”内侍小声的劝着,想要拉起久遥,可久遥好似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拉也不动。
“哈哈哈哈……议事?议的是什么事?议的可是杀人的事?”久遥大笑,笑声里尽是冷俏嘲讽,然后又朗声吟道,“兵戈不见老策衣,叹息人间万事非。我已无家寻弟妹,君今何处仿庭阁?”
听着殿外传来的声音,殿里群臣这刻已是明了,清徽君这是借醉酒吟诗讥讽朝事。
各自眉头一皱,移目望向玉座上的女王,只是女王面容冷然,看不出喜怒。
殿外久遥又继续吟着:“戎马不如归马遥,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清徽君,求求您莫要念了。”内侍哀求着,一边小心的看着那闭合的殿门以及殿前守候的带刀侍卫。眼前的清徽君是女王的夫婿,身份尊贵,这些侍卫自然是不敢动的,可就怕殿中女王一怒之下,治自己一个侍奉不力,命人斩了,那才是可怜。
“你不要我念,我偏要念!”久遥将酒坛一抛,站起身来,转头正面对着紫英殿,朗朗吟道:“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苛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声若金石,响彻大殿。
殿中群臣有的动容,有的拧眉,正待反应时,玉座上的女王蓦然起身,群臣不由微惊。只见风独影疾步走至殿门前,一把拉开殿门,便看到阶前立着的久遥,黑发散乱,形容颓丧,满身的酒气,但站得直直的,双目定定的看着这边。
两人静静对视,各自目光冷峻。
片刻,风独影回首吩咐殿中:“今日朝会散了,改日再议。”话落即抬步出殿,却是不理会阶前站着的久遥,径自往前走去。
可她不理久遥,久遥却是跟着她走,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叫嚷着:“风王小心脚下,你没看到地上躲着好多的人呢,他们一个个睁着空洞的眼睛,伸着血淋淋的双手向你摸来呢!”
风独影不为所动,继续前走。
“唉呀!风王,你前面好多的怨魂走来!都满身的鲜血,他们都在说是你杀死了他们,要向你索命呢!哈哈哈哈……这些鬼魂的胆子可真大啊,竟敢向堂堂风王索命!佩服!真是佩服啊!换作了我,就不敢向风王索命!”久遥惨笑如哭,一路东倒西歪,可脚下却不曾停缓,不远不近的跟在风独影后面。
而跟在久遥身后的内侍听着他如此不敬的话,直吓得胆颤心惊,却是不敢出声,只能放缓脚步,远远跟着。
眼见风独影不理不睬,久遥又道:“风王,你慢一点走,你走这么快难道是怕他们找你索命?唉呀,若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这么多的恶鬼幽魂都跟着你,你有多少条命可以还啊?只怕是千刀万剐也还不够啊!”那话中的刻薄怨毒是闻者心寒。
风独影猛然止步,回身盯住久遥。
久遥亦站住,无畏的又满不在乎的看着风独影。
风独影雪似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只袖中双拳捏得紧紧的,凤目里射出又冷又亮的光芒,就仿佛是明利的宝剑,下一瞬便要脱鞘而出,痛饮鲜血!
那等冷酷戾气已吓得久遥身后的内侍浑身发抖,不自觉的便往后退去,可久遥却昂首相对,冷眉冷目,毫不退让。
风独影抬步,往久遥走来,走到离他三尺之距时停下,凤目里那种激烈的利光已然褪去,双眸如同冰镜,清晰的倒映着久遥的身影,可是再不能窥视镜后她一分一毫心绪。
“人也好,鬼也好,神也好,凡是站在本王对面的……”她一字一字冷冷吐出,抬臂,如同挥下宝剑一般决然划下,“本王皆杀之!”话落的同时,广袖扬起强劲罡风,拂起两人衣发飞扬。
说完那句话的风独影全身流溢着一股浩瀚气势,仿佛她挥袖间便能荡平天地,眉眼间尽是坚毅凛然,让人一眼看着便要为这种强大而生出折服臣拜之心。
可久遥毫无惧色,冷冷嗤笑:“鬼神亦可斩杀,风王好气魄啊!”
风独影下颔微抬,冷冷看着久遥,“你若要站在本王的对面,那尽管提刀前来!”说完,她掉转头大步离去。
身后,久遥定定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胸口里激绪翻涌,却辨不清是恨是愤是悲是痛,郁结之下几欲发狂,不由得狠狠抬脚一踢,直将道旁的一盆芍药踢飞丈远,“砰!”的花盆摔裂,那紫芍萎顿于地。
身后的内侍吓得噤若寒蝉,而久遥看着地上那株紫芍怔怔出神。
许久后走过去,拾起泥土中的紫芍喃喃轻语着“对不起。”然后不顾泥污抱着那株紫芍离去。
而风独影一路疾走,回到凤影宫挥退那些迎上前来的宫人,直奔寝殿而去。
寝殿里,凤痕剑静静的挂于床柱上,风独影一步一步走至床前,抬手取下宝剑,坐于床榻上。手掌抚过剑鞘,停在了剑鞘上镶嵌着的宝石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鲜红如血的宝石,然后她伸臂抱剑于怀,侧首相偎。
那一刻,床榻上屈膝而坐的人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她怀抱宝剑,仿佛抱着她一生的依仗,孤茕而高傲,脆弱而坚强,如此矛盾复杂的情态却同时在她身上显现。
十二、悲欢一线隔4
那一刻,床榻上屈膝而坐的人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她怀抱宝剑,仿佛抱着她一生的依仗,孤茕而高傲,脆弱而坚强,如此矛盾复杂的情态却同时在她身上显现。
殿门前,杜康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又静静的离开。
走出凤影宫,他径往英寿宫而去。
英寿宫里,久遥抱着那株紫芍坐在庭前的台阶上发呆,目光怔怔的望着地上,神魂却不知漂游何处。
感觉到身前有阴影投下,他抬头,便见杜康立于跟前,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看着青石板的地面。
“你用不着提醒她杀了很多的人,她比你更清楚她剑下亡魂无数,她亦知道她死后必入炼狱。”
蓦然听得杜康说话,久遥抬头惊异的看着他。
这个人是如同风独影的影子般存在着,他的眼中从来只有风独影,他的地位也甚是超然,普天之下除了听从风独影的命令外,便是皇帝的旨意他也不会理会,是以若没有风独影的吩咐,他从不会去理会她以外的人与事。便是当日听从风独影之命照顾受伤的他时,亦就只是本份的照顾而已,从未有一丝多余的话与行动,而此刻他竟然会主动走来跟他说话,怎不叫他惊奇。
“她不哭不怒不喊不叫,不代表她不痛不悲不忧不苦。”杜康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浮现一丝表情。
久遥闻言不由一愣,似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而杜康说完了这两句,转过身便走了。
久遥猛地站起身来,“慢着。”
杜康停步,回转身看着久遥。
“你为何与我说这些?”久遥目光看着怀中的紫芍。
杜康看着他,有片刻的沉默,似乎在斟酌着有无与他说话的必要。
久遥垂着目光等待着。
“我跟她是一条命,她痛她苦的时候,我也会不舒服。”
等了半晌才传来杜康平平的声音,可就是这样平平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久遥心头如被生了锈的针刺着般,又涩又痛。可是……他怎能心软,不然那些死去的族人怎么办,他们如何能闭眼,他们九泉之下怎能安息。
“她杀人都可面不改色,难道还受不住这样几句话不成。”
听了久遥的话,杜康若古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光。“在世人眼中,包括你的眼中,她是个武艺高强的将军,强大如铁铸般毫无破绽。”他微微一顿,平平的声音里泄出一丝怒火,“可你们都忘了她也是血肉之躯,她还是一个女人。”
久遥一震,抬头看住杜康。
杜康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天下的女人这刻都在做什么?”
久遥目光一闪,没有回答。
“千百年来,天下的女人做的大体相同。她们中辛劳者或许这刻在耕织刺绣,在抚育儿女,在喂养家畜;清闲者这刻或许在抚弄琴棋,在品评香茗,在赋词说愁。”
杜康唇角微微一勾,似乎是一抹笑,可在那没有表情的脸上看来却达不到笑的效果,只是怪异的一丝扭动。
“是的,在这些女人绣着鸳鸯赏着花月之时,她拿着刀剑在杀人!”他冷冷的目光如一支利箭扎在久遥的面上,“你以为她想要杀人?喜欢杀人?最初的她也是躲在兄长身后的弱女。可当年龚氏攻破惠城,将城中妇人、女子圈于一处以供玩乐,混乱之中九岁的她也被抓去,在其他人只会凄嚎恸哭时她捡起了地上半截断剑刺中了扑向她的士兵,而后更是连刺三人,才等来了兄长的救援。亦是因此,他们八人于惠城愤然举族,她便在九岁稚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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