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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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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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身家性命,虽是六月里的大热天,却不能叫底下人帮忙,郑泌昌、何茂才只好
  亲自动手,把四大箱账册,翻开一本看了扔到火里,又翻开一本看了扔到火里。这样
  一本一本烧着,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账册还剩下好些没有烧完,日晒火烤,汗也不知道
  流了几身,烟灰粘着汗,二人的脸也都黑了,只剩下两只昏昏的服还看得清楚。
  就在这时,后院紧闭着的门传来了敲击声。
  “谁!”何茂才一声喝问。
  门外传来了回答声:“禀大人,高知府来了,坐在二堂,说一定要见中丞大人。”
  郑泌昌、何茂才两张黑脸上的眼珠子对望了一下。
  郑泌昌:“告诉他,我不在!,
  门外那声音:“小的这样说了。他就是不走,还说要到后院来见大人。”
  何茂才急了:“挡住!给老子挡住!谁让他进来,就砍谁的头!”
  “是!”门外应了一声。
  “人家都是搬起石头打人,我们这个小阁老偏偏搬起石头砸自己。”何茂才将一本账册扔进火里,兀自恨恨地说道,“要不是派来这个姓高的,怎么会扯出后面这些事!
  实在逼得走投无路,我他妈的自己请罪,把所有的人都供了!“
  郑泌昌本来年岁就大了,外火内火一直交相攻着,早就有些扛不住了。现在听报高翰文在外面逼,何茂才又这样浑,突然间便天旋地转起来,一个念头想叫何茂才来扶住自己,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何、何…”
  “我什么我?”何茂才又拿起了一本账册,兀自恨声不断,“真通了天,我们是一条命,他们也是一条命,大不了一起砍头!”说着将这本账册又扔进了火里,转身再拿账册时才发现,郑泌昌已经躺在地上。
  何茂才这才一惊,蹲下去一把扶坐起郑泌昌,发现他牙关紧闭,像个死人,不禁也急了,嚷了起来:“祖宗!这个时候你可千万死不得!”半抱半拖,把他向后堂屋檐下搬去。
  拖到了后堂屋檐下阴凉处,何茂才把郑泌昌挨着墙放倒了下来,急忙站起向院门奔去,才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折了回来,恨声连连自语道:“倒血霉了!真他妈的倒了血霉了!”骂着又在郑泌昌身边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指猛掐他的人中:“祖宗,姓高的就坐在外面,我们现在也不能出去,你再挺一挺!”
  远离了火,人到了阴凉处,又被何茂才把人中一掐,郑泌吕还真缓过来了,慢慢睁开了眼:“奠管我,赶紧、赶紧烧账…”
  “我去烧。可你有病也得挺着。”何茂才见他醒来便又不急了,却盯着他,“这个时候你告病我可不会一个人去扛!”
  郑泌昌:“我告病…?你扛得住吗…一快去烧吧…”
  “这还差不多。”何茂才站了起来,又向那堆火走去。
  江南织造局杨金水卧房
  ——可让郑秘昌和何茂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还有同样四口木箱,装着沈一石二十年来所有的账册!
  这时杨金水和四个锦衣卫围坐在那四口木箱前一片沉默。
  锦衣卫头儿终于开口了:“杨公公,沈一石这些账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哪些该送上去,哪些该销毁,您老还是拿个主意吧。”
  “不能看,更不能销毁。”杨金水开口了,“瞒天瞒地,我也不能瞒皇上,不能瞒老祖宗!这四箱账册里记着二十年里沈一石为织造局给宫里上供的丝绸账目,也记着沈一石给历任浙江官府包括给郑泌昌、何茂才行贿的账目。一定要送到宫里,交给老祖宗,让皇上知道。”
  锦衣卫头儿:“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把郑泌昌、何茂才抓了起来!”
  杨金水:“还不能抓。”
  锦衣卫头儿:“为什么?”
  杨金水:“他们都是严阁老和小阁老的人,朝局弄成这个样子,二严会不会倒,皇上和老祖宗还没有亮底牌,现在抓他们一牵扯到上面就会打乱了皇上和老祖宗的韬略。把这些账册呈上去,皇上看了自有圣裁。那时候说抓谁,我们再抓谁。”
  锦衣卫头儿:“明白了。可这一次抄家抄成这样的结果,前方的军饷怎么办,总得给朝廷一个说法。”
  杨金水:“这也是先不抓郑泌昌、何茂才的原因之一。这几年郑泌昌、何茂才还有浙江官府的那些人都没有少贪,把筹募军饷的事压给他们,想活命他们就得自己拿刀子割自己的肉,从家里拿出些军饷来。至于怎么给上面一个交代,只有一个办祛——抓高翰文,先去顶罪!”
  锦衣卫头儿:“抓他?什么罪名?”
  杨金水:“办案不力。致使钦犯自杀,账目销毁,大量赃款下落不明。”
  “郑泌昌、何茂才就这样放过他们?”锦衣卫头儿显然有些不平。
  杨金水:“放过他们?要是连他们都可以放过,我大明朝就投有天理了。现在不抓他们,就是要逼他们把平时贪墨的钱吐些出来。”
  锦衣卫头儿:“明白了。高翰文什么时候抓?”
  杨金水:“现在不能抓。你们这就去跟他说,让他先把抄没沈一石的家财立刻送到胡部堂的大营去。趁这个空,我们今天就把这里的事八百里加急奏到宫里去。旨意也会很快下来。旨意一到,我们再抓人。”
  台州中军大营
  “我们又见面了。”胡宗宪望着风尘仆仆的高翰文,语调还是那样平缓,但高翰文却听出了语意中的沧桑。
  高翰文深深地望着这位前辈大吏,这时完全发乎内心地跪了下去,激动地磕了个头:“属下高翰文拜见部堂。”
  胡宗宪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搀了搀他:“军前不讲虚礼了,赶快谈军务吧。”
  高翰文起来后,两眼通红:“军务都被官场误了!部堂,下面的仗无法打了。属下这一次来真是愧对部堂。我们都有罪呀!”
  胡宗宪依然十分平静:“朝务、政务、军务,一误再误已非一时了。你到浙江也才一个多月,论罪也轮不上你。是不是抄沈一石的家没有抄出钱来?”
  高翰文抑制不住激动:“部堂真是谋国之臣!沈一石号称浙江首富,这一次抄没他的家财居然不及一个中产之家。所有的账目竟也不翼而飞!部堂,织造局还有浙江官场已是一片污泥浊水!东南局势如此危急,面对朝廷,面对百姓,部堂你要站出来说话了!”
  胡宗宪望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对朝廷对百姓的话我自然要说。但现在我只想对你说几句话。逆耳刺心,你都不会在意吧?”
  高翰文:“请部堂赐教。”
  胡宗宪:“第一,你不应该出来当官。你的才情只直诗文风雅,你的为人却是一生也当不好官。”
  高翰文怔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胡宗宪:“第二,既然中了科举就应该在翰林院储才撰书,不应该妄论国策。圣人的书,都是给人看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
  高翰文这一下有些不以为然了,沉默在那里。
  胡宗宪:“第一次在驿站见到你,我不能跟你说这些。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在浙江竟能按我当时跟你说的尽力去做,可见你我还是道同可谋,现在跟你说这些话,也就无所渭交浅言深了。尽管我知道,这些话你很难听懂,或许到死的那一天你也听不懂,我还是要说。知道为什么吗?”
  高翰文抬起了头:“部堂一定是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言吧。”
  胡宗宪:“这就是你的才情。你能昕出弦外之音,这就够了。听我的话,把这些军需交割后,立刻返回杭州,找到朝廷派来的锦衣卫,主动请罪,请他们把你立刻槛送京师!”
  高翰文一震:“部堂,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但我要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胡宗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叫你这样做,既为了你自己,更为了朝局,为了我能把这个仗打下去!”
  高翰文被震撼在那里,良久才又望向胡宗宪:“我相信部堂。可属下这样做了,那些误国误民的蠹虫就计他们逍遥法外‘”
  胡宗宪:“我还是给你交点底吧。不出一月,朝廷将会在浙江掀起大案,那些误国误民之人一个也跑不了!你现在请罪最多是因为抄没沈一石的家财办案不力。要是还待在浙江,就会卷进他们之中!”
  高翰文似乎明白了,可新的疑惑蓦地涌了出来:“部堂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胡宗宪的脸立刻严峻了:“我身为浙直总督,在我的辖下,谁有罪,谁无罪,不该分个清楚吗?”
  高翰文不再疑惑,一阵感动,跪了下去。
  胡宗宪望着他突然发出一阵感叹:“要是能够这样请罪离开,我也早就请罪了。
  其实,你还是个有福的人哪。“
  高翰文抬起了头:“属下这就连夜回杭州,一定按部堂说的去做!”说完,又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胡宗宪:“记住两条,第一,今晚我跟你说的话只能埋在心底。第二,你最多在诏狱关上一年半载,出狱后立刻辞职,不要再当官。”
  高翰文双手一拱:“晚生记住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胡宗宪这时也慢慢走到了大帐外,望着满天的星斗,突然喊道:“来人!”
  亲兵队长立刻从黑暗处走过来:“部堂大人。”
  胡宗宪:“立刻派人通报戚将军,军队就地休整,等待后援!”
  亲兵队长:“是!”
  这时这里的两扇门大开着,院墙高立,满天的星斗就像镶嵌在头的上方,显得那样近。芸娘站在门边,静静地等着里面那一声呼唤。
  “来了就进来吧。”杨金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了。
  芸娘走了进去,还是静静地站在门里,微低着头。从她的神态可以看出,对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来,坐过来。”杨金水坐在桌边向她唤道。
  芸娘走过去坐了下来,这才发现那张紫檀镶大理石的圆桌这时被一块六尺见方的缎面盖着,缎面下鼓鼓囊囊显然堆着好些东西。
  杨金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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