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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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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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泌昌气得眼一黑,立刻天旋地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茂才一惊,又起身奔了过去,扶着他:“中丞!中丞!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
  好一阵子,郑泌昌才悠了过来,虚弱地说道:“听说杨公公已经回来了…你去淳安,我去找杨公公…这还不行?我的祖宗…”
  何茂才:“您早告诉我不就行了,这是何苦?”
  郑泌昌:“不能耽误了,快去…”
  何茂才大声地对外喊道:“来人!”
  一个书吏进来了,见状一惊:“中丞大人!”连忙奔过来扶着他。
  何茂才站起来了:“快去叫郎中。中丞,我走了!”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江南织造局杨金水卧房
  一张好大的紫檀木圆桌,围着坐了五个人。上首坐的杨金水,左右坐着四条精壮的大汉,面孔硬硬的,都穿着过膝长的黑衣。从背后看去,每个人的肩都特别宽,腰上被带子一束又显得特别细,黑衣的下摆短,露出的腿青筋暴露硬如铁柱。这就是被人称为“虎臂蜂腰螳螂腿”,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
  据说锦衣卫选人的这三条规矩是在明成祖朱棣时定下的。这三条是:第一是擅走,一人每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第二便是擅跳,两丈高的墙,跃起来双手一攀,翻身便能过去;第二是擅斗,不只是有拳脚兵器功夫,更要有狠劲,同时掐着对方的咽喉,自己咽喉破了也不死,死的一定是别人。最厉害的,据说还有“马功”,就是能七天七晚不坐不躺,两条腿轮流踩在地上睡觉,七天头上烈脚着地还能空手杀死一头狼!
  珍馐佳肴对他们不管用,这时每人面前摆的是三腿:一条羊腿,一条狗腿,还有一只肥肥的猪蹄膀。酒也不用杯,每人面前是一只斗大的酒坛,上面都贴着一张红纸,一律写着“三抬年”字样。
  杨金水笑着:“到哪儿吃哪儿的东西。浙江就绍兴黄酒好,极品就是这些三十年的女儿红。等闲的人喝一斤也就醉了。你们先把各自这一坛十斤喝了。另外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回京时装上船,给京里锦衣卫的弟兄们也尝尝。”
  四个人也笑了,却都不像笑,嘴巴干干地咧开,眼中都还冒着精光。坐在杨金水下首的下首一个锦衣卫问道:“黄酒为什么叫‘女儿红’?”
  杨金水:“习俗。绍兴人生下个儿子便要为他酿些酒,埋到地窖里,取名‘状元红’,一埋便十几二十年,说是等儿子中了状元再取出来大宴宾朋。”
  杨金水下首一个锦衣卫接言了:“我知道了,生了女儿埋下去,十几二十年取出来嫁人时再喝就叫‘女儿红’。”
  杨金水:“兄弟好见识。”
  “我还是不懂。”第一个发问的锦衣卫又说话了,“要是生的儿子没中状元,这酒岂不可惜了。”
  杨金水笑了:“全国三年也才一个状元。叫这个名字,等到儿子娶媳妇拿出来喝就是。”
  另一个锦衣卫搭言了:“我也有点不懂。杨公公给我们喝的都是三十年的女儿红,难道绍兴人的女儿三十岁都嫁不出去?”
  杨金水刚喝了一口酒在嘴里,一口喷了出来:“等三十年,就为等你们这几个来,好嫁给你们!”说着笑得眼泪也淌了出来。
  杨金水下首那个锦衣卫显然是头儿,对杨金水也十分买账,捧他的场,笑着说道:“三十如狼,配我们正合适!”
  另几个锦衣卫见二人如此说笑,受他们感染也放声嘎嘎笑了起来,声音却有些疹人。
  笑罢,四人便喝酒吃肉。那锦衣卫的头儿说上了正题:“来的时候,吕公公都给我们详细说了。该抓谁不该抓谁都听杨公公的。杨公公,什么时候动手,先抓哪几个?”
  说到这里杨金水的笑容收了,脸上浮出了忧色。
  四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那头儿又问道:“杨公公有什么为难?”
  杨金水:“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们了。这回第一个要抓的人是我的搭档。”
  “搭挡?”几个锦衣卫没听懂。
  杨金水:“按理这个人替官里也着实做了些事,可这次鬼蒙了心,趁我在京里没回,竟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公然丢皇上的脸!他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一个锦衣卫:“他当什么官?”
  杨金水:“宫里给他请了个六品的虚衔,其实什么官职也没有,杭州的一个丝绸商而已。”
  锦衣卫那头儿:“不是官叫我们抓什么,让杭州府抓了不就得了?”
  杨金水:“这个人替织造局当丁十几年的差,知道的事太多,到官府去,抖搂出来丢宫里的脸。”
  “我明白了。”锦衣卫那头儿捧起酒坛大喝了一口,“还有谁?”
  杨金水:“别的人要等审了这个人才能抓。”
  又一道菜上来了,一个大托盘,里面托着四只大碗,每个碗里是绣球般大小一个红烧狮子头。送菜的竟是杨金水身边那个贴身随从太监,这时一边笑着将菜放到四人面前,一边凑到杨金水耳边:“干爹,郑泌昌来了。”
  杨金水眉一皱:“他知道我回了?”
  随从太监:“好像知道。说是有天大的事,一定让干爹见他一面。”
  四个锦衣卫都放下了筷子望着杨金水。杨金水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迟早要见,看他说什么。几个兄弟慢慢吃喝,我一会儿就回。”
  四个锦衣卫都站了起来。杨金水走了出去。
  江南织造局客厅
  “好耳报!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杨金水笑着走进客厅。
  郏泌昌站了起来,一身便服,头上却扎了好宽一条带子,脸色灰暗。
  “怎么?病了‘”杨金水望着他头上那条带子。
  郑泌昌:“头疼,一半是受了风,一半是被他们逼的。”
  杨金水:“谁敢逼堂堂浙江的巡抚大人?坐,先坐。”说着自己先坐了下来。
  郑泌昌也跟着坐丁下来,不再绕弯,照直说道:“杨公公,沈一石做的事您老知不知道?”
  杨金水望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织造局买田的事,心想此人一定听到了风声,抢着撇清来了,便反问道:“什么事?我刚回,正要找你们来问问这一向情形如何呢。”
  郑泌昌:“改稻为桑搞不成了,洗一石把买田的粮都借给淳安、建德赈济灾民了…?”
  “什么!”杨金水倏地站了起来。
  郑泌昌:“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先是跑到淳安借了几十船的粮给那个新来的淳安知县海瑞。接着又跑到建德,把几十船粮借给了新来的建德知县王用汲。再要买田已经没有粮了。”
  杨金水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久缓不过神来。
  郑泌昌:“杨公公,都六月中了,桑苗插不下去,织造局今年五十万匹丝绸可是定了货的,到时候拿什么卖给西洋?没有这笔钱,国库里的亏空拿什么补?到时候不只是内阁,宫里也得问我的罪。我真是被这个沈一石害惨了!”
  “沈一石把粮食借给淳安、建德,这个消息可靠吗?”杨金水望向了他。
  “千真万确!”郑泌昌连忙答道,“护粮船都是省里派去的官兵,就是他们回来禀报的。”
  杨金水的心一下子乱了。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龙颜大怒,为的就是沈一石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得亏自己当时不在杭州,又有吕公公护着,才保住了脑袋。
  现在锦衣卫都来了,就为抓他,事情却突然变得翻了个个儿。沈一石不但不是去买田,而且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赈灾!宫里知道了这个事,皇上的面子从上到下都挽回来了,这倒该喜。可自己当时报上去的却是不实之词。这怎么说?还有,沈一石为什么这么做?正如郑泌昌所言,没了粮,田还买不买?改稻为桑岂不打了水漂儿!
  想到这里,他也想不清了,本能促使他必须抓住别人的把柄,自己才好从这个突变里脱出身来,很快他便想起了淳安灾民通倭的事,说不准这个事便是起因。于是心里有了点底,便对郑泌昌说道:“事情总有个起因吧?好好的,沈一石怎么会去把粮都赈了灾?”
  郏泌昌:“他做的事都在他心里,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如何想的?杨公公,得立刻把沈一石叫回来,好好问他。”
  见他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圆滑,杨金水不给面子了:“郑大人,你这话咱家听不懂。沈一石押着粮船去买田,你,还有何大人都亲自在码头上送的。他做什么一点也没给你们漏风?”
  “苍天在上!他哪给我们露了半点风啊?”郑泌昌赌咒发誓了。
  “那每条船上都挂着织造局的灯笼你们也不知道?”杨金水直逼中宫。
  郑泌昌听他问到这里,开始警觉了:“船是织造局的,他们挂什么灯笼可不是我们地方官府能够管的。”
  杨金水心里好腻歪,也就在这一亥快心要把眼前这个人还有那个没来的何茂才弄了!当然还得一步一步来,便也装着在想,问道:“那就是他到了淳安遇到什么变故了?”
  问到着实处了,郑泌昌却不敢把通倭的事露出来,便假装着在想:“什么变故呢?”
  杨金水:“不是说淳安的灾民通倭吗?原定六月初六杀人,被那个新任的淳安知县按住了,说是有冤情。这个事郑大人也不知道?”
  郏泌昌:“这件事我知道。淳安灾民确实向倭寇买粮。那个海瑞是借口没有口供没立案卷把这个事顶住了。用意还是要抵制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说不准沈一石也是因为这个事怕激起了民变,才不得已把粮借给了他们。”
  “这有点靠谱了。”杨金水拉长了声音,“那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沈一石就会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灾民的田?”
  郑泌昌一愣:“什么打牌子……这个倒真要好好问问沈一石。”
  杨金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郑大人,郑中丞!我现在跟你实说了。
  沈一石要是一开始是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这摆明了就是往皇上脸上泼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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