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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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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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队官带着两个亲兵立刻进来了。
  何茂才:“给我把这个海、海瑞押出去!”
  “谁敢!”海瑞的这一声吼,震得整个大堂回声四起。
  那个队官和两个亲兵都站住了。
  海瑞的目光直视郑泌昌:“大明律例,凡吏部委任的现任官,无有通敌失城贪贿情状,巡抚只有参奏之权,没有羁押之权!郑中丞,叫你的兵下去!”
  整个堂上的人都万万没有想到,大明朝的官场居然会有这样的亡命之徒!一个个都惊得面面相觑。
  郑泌昌尽管已经气得有些发颤,却知道照何茂才这种做法将海瑞羁押就会变成不了之局,因此尽力调匀气息:“好,好……我现在不羁押你。退下去。”
  那队官带着两个兵退了出去。
  “可本院告诉你!”郑泌昌那份装出来的儒雅这时已经没有了,两眼也露出了凶光,“不羁押你不是本院没有羁押之权,凭你咆哮巡抚衙门扰乱国策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槛送京师。可本院现在要你到淳安去,立刻以改兼赈,施行国策。赈灾粮只有三天了,三天后淳安要是还没有推行国策,以致饿死了百姓,或者激起了民变,本中丞便请王命旗牌杀你!告诉你,前任杭州知府马宁远,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就都是死在王命旗牌之下。”
  海瑞的目光转望向了他:“马宁远、常伯熙和张知良是死有余辜!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事情。同样是修河堤,江苏的白茆河、吴淞江两条河堤去年花了三百万,今年固若金汤。浙江新安江一条河堤花了二百五十万,今年却九个县处处决口。中丞,那时你管着藩台衙门,钱都是从你手里花出去的。新安江的河堤到底是怎么决口的?卑职今天无法请教中丞,到时候总会有人来请教中丞。被逼分洪,这才淹了建德、淳安,整个浙江从巡抚衙门到藩臬司道,不思抚恤,现在还要把灾情全压在两县的百姓头上。真饿死了百姓,激起了民变,朝廷追究起来,总有案情大白的一天!王命旗牌可以杀我海瑞,可最终也饶不了元凶巨恶!”
  郑泌昌的脸白了。何茂才的脸也白了。
  大堂上那些官员一个个大惊失色。
  郑泌昌的手颤抖着,抓起惊堂木狠狠地一拍:“海瑞!无端捏造,诬陷上司,你知道《大明律》是怎么定罪的吗!”
  海瑞:“我一个福建南平的教谕,来浙江也才三天,新安江九县决堤是我捏造的吗?去年修堤藩库花了二百五十万也是我捏造的吗?”说到这里他又转向高翰文:“高府台,这个议案只有六条二百余字,可这二百余字后面的事情,将来倘若写成案卷,只怕要堆积如山!不管你昨天遇到什么事情,毕竟是你一人的事情,有冤情终可昭雪,是过错回头有岸,但这件事上系朝廷的国策,下关几十万百姓的生计,其间波谲云诡,深不见底。你才来三天,倘若这样签了字,一步踏空,便会万劫不复!”
  整个大堂像死一般沉寂。
  高翰文的目光接上了海瑞闪闪发亮的目光。
  高翰文的眼神中有痛苦,有感动,也有了一些力量。
  苏州馆驿
  这里,胡宗宪的目光也在紧紧地盯着另一双目光。
  那双目光含着歉意,但从里面又透着圆滑。紧接着,那人一笑,对着胡宗宪说道:“部堂,借粮的事我们再谈,病总得看吧?不是你,李太医也不会这么远赶来。让李太医先写了方子,我们再商量,好吗?”
  字幕:应天巡抚赵贞吉。
  胡宗宪闭上了眼睛。
  赵贞吉转对坐在案前的李时珍:“请李太医开方子吧。”
  李时珍却坐在那里不动:“我早就不是什么太医了。”
  赵贞吉愣了一下,赔着笑:“是我说错了。太医要一千个都有,李时珍在我大明朝却只有一个。”
  李时珍虽仍板着脸,但对他这一捧却也欣然受了,语气便好了些:“真要我开方子?”
  赵贞吉:“看您说的,胡部堂可是我大明朝的栋梁,救了他,是大功德。”
  李时珍:“那我开了方子,你会照方子拣药?”
  赵贞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不是龙肝凤胆,我都派人去拣。”
  李时珍:“没有那么多名堂,我这药遍地都有。”
  赵贞吉:“那先生就快开吧,我立刻去拣。”
  “这可是你答应的。”说完这句,李时珍在案桌上摊开了处方纸,拿起笔蘸饱了墨,在砚台上探了探,郑重地写了起来。
  就在这时,躺在椅子上的胡宗宪又咳嗽起来。
  赵贞吉和一直站在旁边的谭纶几乎同时走了过去。
  谭纶端起了他身旁茶几上的水:“部堂,喝点水。”
  胡宗宪还在咳着,摇了摇手。
  “开完了,准备拣药吧。”李时珍在案前搁下了笔,拿起那张处方吹了吹。
  赵贞吉连忙走了过去。
  李时珍:“不急。这处方让谭大人先看。”
  赵贞吉停在了那里,谭纶连忙走了过去。
  李时珍望着谭纶:“照方子,大声念一遍。”
  谭纶点了下头,从李时珍手里接过了处方,才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
  李时珍:“念吧。”
  赵贞吉望向了谭纶,胡宗宪已不再咳了,静静地躺在那里,显然也在等着听谭纶念处方。
  谭纶轻咳了一声,念道:“病因:官居二品,职掌两省,上下掣肘,忧谗畏讥!”
  赵贞吉一怔。胡宗宪也睁开了眼。
  谭纶提高了声调,接着念道:“处方:稻谷一百船,即日运往浙江,外服!”
  胡宗宪的眼中有了亮光,望向李时珍,欣慰感激之忱立刻从脸上溢了出来。
  谭纶适时将那张处方递给了赵贞吉。赵贞吉接过处方却懵在那里,慢慢也望向了李时珍,苦笑道:“李先生,这个玩笑开大了。”
  李时珍十分严肃:“李某半生行医,在太医院也好,在市井乡野也好,对皇上,对百姓,都只知治病救人,从来不开玩笑。为的什么,为的救一个人就有一分功德,救十个人就有十分功德。赵大人,你一念之间便能救几十万生民,这份功德,如天之大,怎可视为玩笑?”
  “扶我起来。”胡宗宪撑着躺椅的扶手坐了起来。
  谭纶连忙过去搀着他站了起来,胡宗宪对着李时珍一揖。
  李时珍这时连忙站了起来,身子侧了一侧,以示谦不敢受。
  胡宗宪望向李时珍:“胡某有个不情之请。”
  李时珍:“胡部堂请说。”
  胡宗宪:“淳安、建德被水淹了以后,不止缺粮,恐怕还有瘟疫流行。教百姓采药避瘟也是件大事。先生可否屈驾一往?”
  李时珍立刻应道:“什么时候走?”
  胡宗宪:“能不能借到粮,我今天都得走了。”
  李时珍:“我随你去。”
  胡宗宪:“胡某先行谢过了。”说着又要行揖。
  “好了好了。”李时珍止住了他,又望向赵贞吉,“赵中丞,你答应我的药还拣不拣了?”
  赵贞吉拿着那张处方对李时珍苦笑了一下,又望向了胡宗宪。
  胡宗宪这时却不再看他。
  赵贞吉:“部堂,我有些话想再跟部堂陈述。部堂可否移步,容我慢慢跟您谈?”
  胡宗宪这才又望向了他。
  李时珍拿起了药箱:“还是我移步吧。”说着向门口走去。
  赵贞吉:“李太医……”
  李时珍:“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太医。”说完这句已走了出去。
  胡宗宪连忙对谭纶:“子理,去陪陪李先生。”
  谭纶连忙跟了出去。
  浙江巡抚衙门大堂外
  是昨日带兵抓粮船的那个队官,挎着刀又带着一队士兵从中门外列队跑了进来。
  “候着!”那队官一声喝令,那队兵便立刻在大堂外的院子里分两行列好了队,站在那里。
  那队官一个人大步向大堂跑去。
  浙江巡抚衙门大堂
  海瑞和王用汲仍然站在那里,大堂上坐着的郑泌昌、何茂才还有其他官员一个个脸上都透着肃杀。
  那队官进来了,对着堂上跪下了一条腿:“回大人,兵已经带到。”
  何茂才倏地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纸禀文:“拖延!顶撞!这下好了,淳安的刁民跟倭寇串连造反了!”说到这里两眼闪着凶光,扫视着堂上一双双眼睛,最后落到海瑞身上:“就是你昨天放走的那个齐大柱,带领淳安的刁民串通倭寇,现在被官兵当场擒获了!”
  王用汲当场脸就白了。
  海瑞站在那里还是一动没动,目光仍然紧迎着何茂才的目光,在等待他的下文。
  何茂才避开了他的目光,转望向高翰文。高翰文这时已脸白如纸。
  何茂才望着高翰文:“高府台,淳安、建德都归你管,你说怎么办吧?”
  高翰文提起了最后一股勇气,也站了起来:“淳安是不是有百姓通倭,当立刻查处。但海知县是前天才来的浙江,这事应该与他无关……”
  “通倭的人就是他昨天放走的,还说与他无关!”何茂才又猛拍了一下案面。
  高翰文这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又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一下子感到眼前一黑,立刻闭上了眼。偏在这时,觉着小腹部一阵痉挛绞痛,便咬紧了牙,守住喉头那口气,心里不断地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倒下,千万不要倒下……”
  也就一瞬间,高翰文直挺挺地像一根立着的柴向后倒下了!
  这倒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郑泌昌倏地站起了,所有的官员都倏地站起了。
  海瑞和王用汲的目光也惊了。
  高翰文坐的那个地方,赫然只剩下一张空案桌和一把空椅子!
  “来人!”郑泌昌也有些失惊了,立刻叫道。
  一阵杂沓的脚步,跑进来的是那些兵。
  郑泌昌:“谁叫你们上来的?下去,下去!”
  那些兵又慌忙退了下去。
  郑泌昌对身旁的书吏:“叫人,把高府台抬到后堂去,赶快请郎中。”
  书吏连忙对堂外嚷道:“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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