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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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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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宪深深地望着他:“要真是这样,你怎么办?”
  高翰文沉默了,许久才又抬起了头:“属下会据理力争。”
  胡宗宪:“怎么争?”
  高翰文又被问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那时候,你既不能去抄大户的家把他们的粮食拿给灾民,也不能劝说灾民忍痛把田贱卖出去。两边都不能用兵,灾民要是群起闹事,浙江立刻就乱了。你在朝廷提的那个‘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就成了致乱之源!高府台,这恐怕不是你提这个奏议的初衷吧?”
  高翰文这才震撼了,问道:“我该怎样去争,请部堂明示。”
  胡宗宪:“‘以改兼赈’的方略是你提出来的,你有解释之权。第一,不能让那些大户低于三十石稻谷的价买灾民的田。这样一来,淳安、建德两县百姓的田就不会全被他们买去。譬如一个家有三兄弟,有一个人卖了田,就可以把卖田的谷子借给另外两个兄弟度过荒年。到了明年,三分有二的百姓还是有田可耕,淳安和建德就不会乱。”
  高翰文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今年要改三十万匹丝绸的桑田数量便不够。请问部堂,如何解决?”
  胡宗宪叹了口气:“这条国策本就是剜肉补疮。可现在不施行也很难了。这就是第二,让那些大户分散到没有受灾的县份去买,按五十石稻谷一亩买。几十万亩桑田尽量分到各县去改,浙江也就不会乱。”
  高翰文:“他们不愿呢?”
  胡宗宪:“你就可以以钦史的名义上奏!让朝廷拿主意,不要自己拿主意。”
  高翰文又怔住了,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争。你去浙江,我会先去苏州,找江苏巡抚赵贞吉借粮。十天以内,我会借来粮食,让你去争田价。还有,新任的淳安知县海瑞和建德知县王用汲,这两个人能够帮你,你要重用他们。”
  高翰文此时已是心绪纷纭,望着胡宗宪,许久才吐出一句话:“部堂,属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胡宗宪:“请说。”
  高翰文:“这些事部堂为何不跟皇上明言?”
  胡宗宪苦笑了一下:“事未经历不知难。有些事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说到这里他又望了望门外的天色,“现在是午时末,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八十里。赶路吧。”
  高翰文一改初见时的戒备,退后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部堂保重。”说完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着高翰文出去,胡宗宪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了,一下便坐在地上。
  “部堂!”门外的亲兵队长急忙跑了进来,跪下一条腿扶住他。
  “不要动他!”从里间侧门里谭纶现身了,他急忙奔到胡宗宪身边,从另一边扶住了胡宗宪。
  谭纶对亲兵队长:“快去,找郎中!”
  亲兵队长:“是。”快步奔了出去。
  胡宗宪的眼慢慢睁开了,挣扎着要站起。谭纶费力搀着他站了起来,又扶他到椅子上靠下。
  谭纶:“到苏州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实在不行,就先在这里歇养两天。”
  胡宗宪:“十天之内粮食运不到浙江,我今天就白见高翰文了。”
  谭纶:“你真以为跟高翰文说这些话有用吗?”
  胡宗宪望向谭纶:“那你们举荐海瑞和王用汲去浙江有用吗?”
  谭纶一愣。
  胡宗宪:“官场之中无朋友啊。”
  “汝贞。”谭纶脸一红,“派海瑞和王用汲到两个县的事不是我有意要瞒你……”
  “我当初就说过,你谭纶来与不来我都会这样做。今天还是那句话,你们瞒不瞒我我都会这样做。”说着,胡宗宪撑着扶手又站了起来,“有了我今天跟高翰文这番交谈,你们举荐的那个海瑞和王用汲或许能跟那些人争拼一番。给我找辆马车,走吧。”
  杭州巡抚衙门外大街
  湖光山色,风月斯人。傍晚的杭州街上,更是人境如画。牵着那头大青骡走在这样的地方,海瑞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青骡的背上驮着包袱竹笼,牵着缰绳的海瑞背上挂着斗笠,溅满了泥土的长衫,一角还掖在腰带上,显眼地露出那双穿着草鞋的光脚。那双脚平实地踏在青石街面上,青骡的四蹄疲惫地踏在青石街面上,浙江巡抚衙门的辕门遥遥在望了。
  画外音随着镜头跟着海瑞传来:“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海瑞出任浙江淳安知县。从踏进杭州,步近巡抚衙门报到这一刻起,他便开始了一生向大明朝腐败势力全面宣战的不归之路!”
  杭州巡抚衙门前
  从高大的辕门往里望去,是一根高大的旗杆,再往前,便是偌大的中门。从里面遥遥透出的灯火一直亮到大门外,亮到门楣上那块红底金字的大匾:浙江巡抚署。
  巡抚定制为各省最高行政长官,是在明朝宣德以后,品级略低于总督,但一省的实权实际在巡抚手里,因此衙门的规制和总督等同。高檐、大门、八字墙、旗杆大坪,都是封疆的气象。今天晚上这里的这种气象更是显耀,中门里外一直到大坪到辕门都站满了军士,大坪里还摆满了四品以上官员的轿子,灯笼火把,一片光明。这是郑泌昌接任浙江巡抚后在这里召开的第一次会议。接到前站滚单来报,新任杭州知府高翰文今天将从北京赶到,郑泌昌立刻通知了有关藩、臬、司、道衙门一律与会。他要连夜部署朝廷“以改兼赈”的方略,在一个月内完成五十万亩田的改稻为桑。
  从下午申时开始,巡抚衙门前就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一律赶开了,这一段时间辕门前一直到那条街都安静异常,店铺关门,无人走动。等着高翰文一到,立即开会。这时,海瑞和他的那头青骡走近辕门便格外打眼。
  “站住!”守辕门的队官立刻走了过去,喝住了他,“什么人?没看见这是巡抚辕门吗!”
  海瑞站住了,从衣襟里掏出吏部的官牒文凭,递了过去。
  那队官显然不太识字,却认识官牒上那方朱红的吏部大印,态度便好了些:“哪个衙门的?”
  海瑞:“淳安知县。”
  那队官又打量了一下海瑞,接着向大门那边大声问道:“你们谁知道,淳安知县今晚通知到会吗?”
  大门外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应道:“让他进来吧!”
  队官便把官牒还给了海瑞:“进去吧。哎,这头骡子可不能进去。”
  海瑞也看了看他,接着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大步走了过去。
  队官:“哎!你这骡子给我干什么?”
  此时海瑞已经走进了大门。
  巡抚衙门门房
  衙门大了,门房也分左右,虽然都是让候见的人休息的,品级却有区别。海瑞进了大门,便被那书办领进了右边的门房,是一间只有挨墙两排长条凳的房子。
  书办:“先在这里坐坐,什么时候上头叫你们进去,我会来通知。”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这间房也有灯,却不甚亮,海瑞从灯火通明的外面进来,坐下后才发现,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先站起了,端详着海瑞:“幸会。在下王用汲,新任建德知县。”
  海瑞也连忙站了起来:“幸会。在下海瑞,新任淳安。”
  王用汲眼睛亮了:“久仰!果然是刚峰兄,海笔架!”
  海瑞:“不敢。王兄台甫?”
  王用汲:“贱字润莲。谭纶谭子理和我是同科好友。”
  海瑞也立刻生出了好感:“润莲兄也是谭子理举荐的吧?”
  王用汲:“什么举荐,我在昆山做知县,怎么说也算是个好缺。谭子理不放过我,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海瑞:“事先没征问润莲兄?”
  王用汲:“谭纶那张嘴刚峰兄也知道,一番劝说,由不得你不来。”
  海瑞肃然起敬:“润莲兄愿意从昆山调任建德,是建德百姓之福。”
  王用汲也肃然了:“淳安更难。刚峰兄在前面走,我尽力跟吧。”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海瑞一身的风尘,“刚峰兄刚到?”
  海瑞:“赶了五天,天黑前进的城。”
  王用汲:“还没吃饭?”
  海瑞点了点头。
  “我去问问,能不能弄点吃的。”王用汲说着就走。
  “这是什么地方?不要找他们。”海瑞止住了他,接着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已经干了的荞麦粑,“我这里有。”
  王用汲看着他剥开了粑上的荷叶,大口吞咽着已经干了的荞麦粑,眼神中露出了“见面胜似闻名”的神色,就立刻去东墙边的小木桌上提起一把粗瓷壶,给他倒水。
  那壶却是空的。
  巡抚衙门辕门外
  远远的,看见辕门内那番气派,高翰文叫住了马队,从马车上下来了,对一行护从:“留两个人在这里等着,其他的人都去知府衙门吧。”说着,徒步向辕门走去。
  把守辕门的那个队官大概已经摸清了今天这个会的路数,因此看见穿着便服走过来的高翰文,便不再喝他,径直问道:“哪个县的?”
  高翰文掏出一张官牒递给了他,那队官揭开看了一眼方红大印就还给了他:“进去吧。”
  高翰文也不言语,收好官牒向大门走去。
  巡抚衙门大门内
  走进大门,竟无人接待,高翰文又停住了。但见那个书办在右边门房口不耐烦地对拎着空壶的一个人嚷道:“我说了,各人有各人的差,要喝水,待会儿到了大堂议事的时候,茶都有得喝。”
  高翰文走了过去:“请问……”
  “哪个县的?”书办乜了一眼,打断了他。
  高翰文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立刻又忍住了,问道:“县里来的都在这儿等吗?”
  书办:“是,进去坐着吧。”
  高翰文:“淳安和建德两县到了吗?”
  “这个不是?”那书办望了一眼拎着空壶的王用汲,答着就走。
  王用汲望向了高翰文,准备跟他叙礼,高翰文却朝着那书办:“劳驾。”
  书办停住了。
  高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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