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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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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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锦见嘉靖这时病体见好心情也见好心中欢喜:“奴才不一定能猜着,要猜不着主子可要告诉奴才。”
  嘉靖日望夜空已经轻声吟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倘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黄锦:“主子也太小看奴才了,这个人说的是李广。”
  嘉靖依然望着远处:“笨奴才,李广还要你猜。”
  黄锦从语气中听出了嘉靖的惆怅:“主子想起胡宗宪了?”
  嘉靖:“严嵩父子不争气呀!弄得朕连胡宗宪这样的人才也不能用了。要是他还在,俞大猷和戚继光他们早就把福建和广东海面的倭寇剿了。今年那几百万军饷也就省下了,丝绸瓷器还有茶叶早就可以卖到西洋去了…”
  说到这里,主仆一阵黯然。
  嘉靖:“朕有个念头,等修好了这两宫两观,就让裕王接了位,朕一心玄修。你说,朝里这些大臣还有外边那些封疆大吏哪些能够辅佐裕王?”
  “回主于,这话奴才不敢答。”黄锦答道。
  “朕也不怪罪你,着实回答就是。”嘉靖十分温和。
  黄锦有些急了:“奴才着实想不明白,不是怕主子怪罪。”
  “是呀!”嘉靖叹了一声,“连朕都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你又怎么想得明白。我大明朝这么多文臣武将,可真能留给后人的又有几个。尤其有些人,现在就在裕王身上打主意,甚至把主意都打到朕的孙子身上了,这样的人朕不得不防。”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望向了西边灯火处,“找条路绕过去,到朝天观看看,那个冯保在干什么。”说着不等黄锦回话自己已经踏着雪向前走去。
  黄锦举着灯慌忙跟去。
  朝天观左侧小土山上
  这个位置找得好,就在西苑禁门不远处的北边,山上长满了松柏,往前能看见朝天观左侧的观门和院子,往后能望见不远处宫墙外通往禁门的路,人站在树下还不易被别人发现。
  “先吹熄了灯。”嘉靖说道。
  黄锦便吹熄了灯笼,在身旁一根树枝上挂好了,又顺便折断了几根松枝,在嘉靖身后那条石凳上把雪扫了,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折叠成几层垫在凳上:“主子请坐吧。”
  嘉靖在斗篷上坐下了,目光所及处,朝天观观门内的院子和观门外那座牌楼的灯光下一个个正在抢修和指挥着抢修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黄锦在他身后站定了。
  虽在病中,也许与长年服用丹药有关,嘉靖这时须发皆黑,目力也极好,其实这是丹药最迷惑人的地方。他目光炯炯,先在观门内刷油漆磨阶石的人役中找着,没有看见冯保。目光移向了牌楼外,很快便发现了冯保。
  牌楼是最后一道工程,修好后脚手架都拆了,这时都要一根一根用车运出宫去。
  两个工役正抬起一根长术架到冯保的肩上,冯保一手扶着肩上的木一手撑着大腿伸直了腰,扛着那根好大的长木踩着雪艰难地走到一辆车前,这里却没人帮他,只见他慢慢蹲了下来,将肩上的长木往车上一卸,还好,那根长术稳稳地架在车上已经堆好的木料上。
  牌楼下还剩下三根长木,冯保吐了口气,又走了过去,那个披着斗篷的监工太监却突然对那两个抬术的丁役喝道:“不干你们的事了,都歇着去,这些让冯保一个人搬!”
  那两个工役立刻拍了拍手,向牌楼对面的小屋工棚走击。
  嘉靖定定地望着,黄锦也睁大了眼望着。观门内还有好些漆工在给几处刷最后遍油漆。牌楼前搬木料的就剩下了冯保人。
  冯保抹了一把汗,只得独自向牌楼下那几根长木走去,可走到长木前,他望着那些又粗又长被雪水粘得滑滑的长木难住了,怎么把它们搬上肩,他一个人实在艰难。
  披斗篷的太监:“还不搬,站在这里等过年哪!”
  冯保竟一声不吭,走到一根长木细一些的那头双手抬了起来,费力搁到肩上,想着只有把肩移到长木正中的力点才可能将木料扛起来,于是身子一点一点慢慢往前移着,长木在肩上慢慢竖起了,冯保的身子也慢慢直了,该是力点了,冯保便双手去撑身前粗木的那头,可撑了几下撑不起来。突然鞭子抽过来了,冯保疼得一抽,兀自挺着不让那根木头掉下。
  监工太监:“你不是有能耐吗?一根木头都搬不动,还打量着将来进司礼监作掌印太监!我再数三下,你要搬不动,就把这根木头啃了。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冯保双手猛地一撑,那根木头横在了肩上,紧接着他身子一摆,长术靠背后的那头重重地撞在那太监的头上,那太监立刻摔倒在地!
  冯保扛着木头走到车前腰都没蹲肩一卸便卸在车上。
  “好!”黄锦情不自禁低声喝了声彩。
  嘉靖慢慢回头向他望去。黄锦低了头。嘉靖又掉转头望向那边。
  只见冯保又走到了另一根长木前,还如搬前面那根长木一样,抬起了细的一头,搁到肩上往前移去。那个监工太监已经站起了,咬着牙走到他背后猛地一鞭,抽完便闪身跳开,见冯保被鞭子抽得身子一紧接着又往前移步,那太监奔过去又猛地一鞭,抽完又闪身跳开。冯保忍着疼还在往前移步。
  “主子,奴才可得去管管了。”黄锦显着气愤向嘉靖求道。
  嘉靖:“管什么?”
  黄锦:“冯保有天大的罪,毕竟伺候了几年世子爷。要责罚,也轮不到他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
  嘉靖:“那个奴才是陈洪的奴才吧?”
  黄锦:“回主子,正是。”
  嘉靖:“那就甭管。你斗不过陈洪。”
  黄锦兀自不服气,也只得将那口气带着唾沫生生地咽了下去。
  嘉靖望着又扛起了长木向车子走去的冯保,突然进出一句话:“今后能杀陈洪的大约便是此人!”
  黄锦一惊。
  嘉靖接着说道:“往后你不要太直,不要再当面跟陈洪顶嘴,朕这是为你好。”
  黄锦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应该是那些人来了。”嘉靖面对着朝天观耳朵却昕向了背后的禁门,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
  黄锦的脑子哪里跟得上这位主子,刚才那句话还没想明白,这时又突然听到这句话,只得问道:“谁来了?主子说哪些人来了?”
  嘉靖:“你回头看看就是。”
  黄锦这时依然什么也没听到,便转过头向宫墙禁门那边望去,立刻一惊。
  ——远远地离禁门还有半里地果然有好些灯笼照着好些人向禁门奔来!
  “真有人来了!”黄锦又惊又疑,仔细再看,这回看得有些清楚了,“主子,好像都是官员,有百十号人奔禁门来了!”
  嘉靖依然坐在那里没动:“朕带你来就是让你看看,我大明都是些什么官员。再让你看看陈洪的厉害!”
  西苑禁门外
  就是李清源那些人,百十来号,这时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本奏疏,黑压压全在禁门外跪下了。
  在西苑禁门外当值的禁军都是些年轻的人,在他们的经历里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听说过三十多年前当今皇上为了跟群臣争“大礼议”,在新华门外出现过二百多个官员集体上疏的事件,那一次皇上大怒当场便杖死了十几个人,杖伤了好几十人,还抓了好几十人。那以后虽也有官员上疏,最多也就几个人,从没再出现这么多人集体上疏的事。现在严党倒了,是徐阶掌枢,而徐阁老一向对官员都不错,何以会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而且是在要过年的时候。他们都紧张了,列好了队,把着刀枪紧护着禁门。
  今天领着禁军当值的是提刑司一个大太监,这时站在禁门外正中的台阶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谋反吗?”
  李清源跪在第一排的正中,高举起奏疏:“我大明朝有死谏之臣,没有谋反之臣!我们有奏疏要直呈皇上!”
  那大太监:“上疏有上疏的路,先交通政使司,再由通政使司交司礼监,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吗?”
  另个跪在李清源身边的官员大声回道:“我们参的就是通政使司,还有各部衙门的堂官,还有内阁!这个疏我们不能交给他们!”
  李清源紧接着说道:“请公公将我们的奏疏立刻直呈皇上!”
  所有的官员都是商量好的,这时众口同声:“请皇上纳谏!”
  朝天观左侧一个小土山上
  西苑是二十多年的禁宫,入夜后十分安静,这时突然被百多人齐声一吼,声震夜空,好些树上的宿鸟都惊了,扑簌簌飞了起来。就连这座小土山上也飞起了好些鸟。
  黄锦担心了,连忙伸直手背弯着腰从一旁遮住还坐在斗篷上的嘉靖:“主子,主子,咱们先回宫吧。”
  嘉靖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你今年多大了?”
  黄锦正在焦急,又不得不答:“主子知道,奴才虚岁四十了。主子在这里惊了驾可不得了!奴才得立刻伺候主子回宫。”
  嘉靖眼中闪出了光,声调里也透出了杀气:“惊驾?惊驾的事你还投见过呢。三十五年了,那一次跟朕闹的人比这一次多得多了,好些还是大学士。朕一个人对付二
  三百人,把他们全杀下去了!吕芳当时就在朕的身边,可惜你那时太小,没遇上。“
  黄锦这才彻底明白了这位主子今晚单独带自己出来就是在等这一刻,那颗心顿时揪紧了,说不出是害怕是紧张还是难过,身为君父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臣子这样斗呢?他懵在那里。少顷还是说道:“主子……”
  “住嘴!”嘉靖立刻严厉了,“再说一句,你就下去跟冯保扛木头去!”
  黄锦愣住了。嘉靖又和缓了语调:“该徐阶和陈洪他们出场了,仔细看着,往后给朕写实录时把今天看见的都写上。朕没有惹他们,是他们在惹朕。”
  “是…”黄锦慢慢转过了身子,又向不远处禁门外望去。
  西苑禁门外
  徐阶是被赵贞吉搀着走在最前面,紧跟着便是李春芳和高拱,后面跟着两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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