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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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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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朝的钱都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海瑞依然坐在那里,望着那无数双愤怒的目光,和那些纷纷责骂的嘴,不语,也不动气。
  “回话!”
  “回话!”
  “不回话就把他拖出来!”
  海瑞还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深深地望着那些人。
  突然有一个官员在几颗人头后踮起了脚将一团雪球向海瑞砸来。
  那团雪砸在海瑞的乌纱上。海瑞依然一动没动。
  岂止这道仓门,中间和右边那两道仓门也已群情鼎沸,怒骂如潮了。
  西苑内阁值房
  六部还有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各部衙掌部掌院的正堂官这时都集聚在这里。虽说四个阁员本就兼着四个部衙,加上其他部衙的堂官也有好十几个人。值房不是太大,这时便都挤着,肩挨肩地在书案前写着青词。
  画外音:“皇上的万寿宫、仁寿宫、朝天观、玄都观在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就要竣工了。天下第一大事,统领百官的内阁大臣和各部堂官都被叫到了这里,代表大明天下臣民向皇上各写一篇敬天颂圣的青词。说的都是一回事,篇篇还须写得不同,如何上合天心下惬圣意,这一篇四六骈文真比他们科考时那三场文章还难!”
  值房的门被厚厚的棉帘遮着,两个大火盆在屋子中间熊熊烧着,以徐阶为首,李春芳、高拱、赵贞吉等十几个大臣的书案围在大火四周烤着,拿着朱砂笔在用绿叶做成的青纸上字斟句酌。外面大雪飘寒,里面每个人脸上都淌着汗。至于户部那边官员们闹事,还有两京一十三省这时天塌下来,他们都无心顾及了。
  西苑内阁值房门外
  两个守在棉帘外听差的内阁文员这时都穿得棉猴似的,正袖着手在那里不停地跺着脚避寒,却见雪地里一个人向这边踉跄奔来。
  那人走近了,竟是在广盈库主持发放钱米的那个郎中。这时头上的帽翅只剩下了左边一根,身上的袍眠也扯烂了,脸上还有好几道手指抓的血痕!
  两个内阁文员依然袖手跺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郎中喘着气:“出大事了!好几百人在大闹户部赵大人呢?我、我要立刻禀报赵大人…”
  两个文员略停了一下脚步,接着又跺了起来:“正写青词呢。再大的事这时辰也不能去打扰。”
  郎中急了:“赵大人再不去,那些人可要闹到西苑来了!”
  两个文员这才有些上心了,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掀开了棉帘一角:“要禀报你自己去。”
  郎中已顾不了许多,从棉帘的缝里钻了进去。
  西苑内阁值房内
  都看见了那个狼狈不堪的郎中跪在门帘前,又都装着没有看见他似的,人家依然在写着青词。只有徐阶、高拱和赵贞吉对望了一眼。
  赵贞吉目询了一眼那个正望着他的郎中,便不再理他,加快了速度,写完了他那篇青词的最后一个字,站起来走到徐阶身边双手递了过去,低声道:“师相,一定是户部那边闹欠俸了,学生先去看看。学生这篇青词…”
  徐阶接过他的青词:“青词我帮你斟酌,你立刻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要闹出事来。”
  “学生明白。”赵贞吉向他揖了一下,转身走出时望了跪在那里那郎中一眼,那郎中爬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内阁值房。
  徐阶望着他们出门,觉得事态严重,便站了起来,向高拱望去,高拱这时也正望向他。徐阶给他示了个眼色,自己先向门边慢慢走去。高拱搁下了笔,跟着起了身,向门边走去。
  那些人都抬眼望,也就看了一下,立刻又埋头写各自的青词。
  内阁值房门外
  “肃卿,你的写完了吗?”徐阶望着漫天的大雪问道。
  高拱:“快了,还有几句话。”
  “你也去吧。”徐阶转望向他,“赵孟静威望不够,你去才能平息众怨。”
  高拱望向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我也不知道如何平息众怨。”
  徐阶:“跟大家把道理说清楚。过了年我们想办法给大家补发欠俸。”
  高拱:“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架起锅子煮道理。话我可以说,这次许了愿可得兑现。阁老给个实在的时限吧。”
  徐阶:“明年二月。明年二月我想办法把今年的欠俸给大家都发了。”
  高拱:“写完了那几句我去。”
  徐阶:“那就多辛苦你了。”
  高拱:“份内的事。外面冷,阁老进去吧。”
  徐阶深望了他一眼,两人转身,两个门外的文员连忙打起了帘子,二人又走了进去。
  户部广盈库
  三道大仓门都被推开了,那些装粮装胡椒装铜钱的袋子被扔得满地,原先在外面大雪中排队的官员们全都拥了进来,几十人一堆把户部清吏司那些发钱米的官员分别围着,大声指斥,拖来拉去!
  左边那道仓门里,海瑞便被好些人围着,有些认识海瑞的便只是在外围静静地站着,好些人并不认识海瑞,全挤在前面,露出同仇敌忾的面孔,口吐震耳的骂声,至于谁说的是什么,骂的是什么,那是根本昕不清楚。
  海瑞定定地站着,谁也不看,一句话也不回。这时有一个人紧紧地站在他的身前,尽力将推搡的人群用身子挡着,那人便是王用汲。
  那边两道仓门内的人群吼声突然暴起,好像是已经打起来了!原来是中间仓门和右边仓门清吏司的官员忍不住对骂了起来,更激起了众怒,有人动手了。寡不敌众,好几个户部的官员便挣脱了向仓门外跑去,许多官员怒吼着追着他们去打。
  犹如水珠溅入滚油锅里,这边便也有人吼了起来:“这个家伙不给回话,我们也打!”
  “打他!”
  “看他回不回话!”
  于是挨近海瑞的两个人便开始动手,一个拽住了他的衣领,另一个挥手便打向他的头部。
  “住手!”王用汲吼声比他们还大,同时一把抓住了打向海瑞头部的那条手臂!
  这声吼管用,骂的人跳踉的人瞬间怔住了。
  王用汲大声说道:“不讲王法!也不分是非了吗!你们知道现在打骂的这个人是谁!”
  那个被他抓住手的官员:“王御史,你家境好,你过得了年,我们可没活路。管他是谁!”
  立刻便有几个人跟着起哄:
  “户部这般黑,是谁都一样!”
  “不让我们活,谁也别想活!”
  “打!打到赵贞吉出来为止!”
  于是又有些人举起了拳头。
  “谁敢!”王用汲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吼过这一声,推开了面前几个人,大声说道,“你们过不了年,还能来讨欠俸。他过不了年,欠俸都没得讨,知不知道!你们还能领三袋钱米过年,他连三袋钱米都没得领,知不知道!六个月的俸禄都被赵贞吉罚了,你们竟还要打他,讲不讲天良了!”
  这句话竞如此管用,那些不认识海瑞的人立刻安静了,面面相觑。
  立刻便有认识海瑞的人接言了:“这位就是在六心居题字被罚了俸的海主事,闹事也不该找他闹。”
  另有人也接言了:“也是!闹也得找对了人。”
  最尴尬的是那个国子监司业李清源,此人也是个清官,心里倒还磊落,这时竟向海瑞一拱手:“不知道是海笔架海主事,冒犯了。其实我们也不只是因为家里过不了年。”说到这里,他爬到了左仓门边那条书案上大声喊道:“诸位!我有几句话说!”
  那边两道仓门内本还在闹着,听他这一声大喊,都停了下来,无数目光都望向了他。
  李清源站在书案上:“严氏父子把持朝政二十年,上下其手贪墨无葬!五月抄了他们一些人的家,折合白银有千万之巨!北边抗鞑靼、南边抗倭寇依然没有军饷,那么多灾民流民依然无钱安抚,现在连我们这些当官的欠俸也依然不能补发!徐阶、李春芳、高拱、赵贞吉这些内阁阁员在干什么?六部九卿的堂官都在干什么?在这里为了我们个人能不能过年闹事,这个官不当也罢!要争就要为我大明朝的国事争,为天下的百姓争!欠俸我们不争了,过不了年也死不了人!找内阁去,问问他们,还管不管大明社稷,管不管天下苍生!”
  海瑞立刻向此人投去钦佩的目光!
  紧接着许多人吼了起来:
  “李大人说得对!国将不国何以为家?找内阁,跟他们论理!”
  “光找他们也没用,大家都先去写奏疏,写完了一齐上疏,参他们!”
  “上疏!上疏!参他们!”
  真是一呼百应,立刻大部分官员朝三个仓门蜂拥奔去。
  剩下一些官员都是相对温文怕事的人,踟蹰了片刻也跟着慢慢向仓门外走去。
  连那些发放粮米刚才还被围骂的户部官员也都向仓门外走去。
  广盈库里那些库工没有了官员,都不知所措了,也不敢走,便开始收拾撤得满地的袋子。
  海瑞依然站在那里,王用汲也就没走,忧患的眼神相互对视。
  “我是都察院的御史,大家都上疏了,我也得去。你上不上疏?”王用汲问海瑞。
  “我不去,你也不要去。”海瑞当即答道,“没有用的。”
  王用汲有些不相信这话是海瑞说的:“这可不像你海刚峰该说的话。”
  海瑞:“这就是我海瑞该说的话。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数千里内几无一尺净土,根源不在内阁。病人膏肓,治标没用,除非治本。如李先生所言,医国如同医人,要么不医,要医就要医本!大明朝的病根在哪里,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没人敢去触及而已。像他们这样上疏,我不会做,要做,我就会从病根上下手。”
  “慎言!”王用汲一惊,四面望了望,低声对着海瑞,“刚峰兄,太夫人还在,嫂夫人又有了身孕,揭龙鳞的事体现在万万想都不能想!”
  海瑞黯然一叹:“这也正是我的顾忌所在。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王用汲舒了一口气:“这才是正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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