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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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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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茂才:“自然是报天灾……”
  “是天灾吗?”胡宗宪这时睁开了眼,目光盯向郑泌昌和何茂才。
  郑、何二人一怔。
  郑泌昌:“端午汛,一天一夜的暴雨,水位猛涨,本是想不到的……”
  见他这个时候还如此厚颜文饰,胡宗宪那双眼不再掩着鄙夷:“那这道奏疏就按你说的,由你来草拟?”
  郑泌昌连忙接道:“属下们可以拟疏,但最后还得由部堂大人领衔上奏。”
  胡宗宪:“你们拟的疏,自然由你们奏去。我只提醒一句,同样的江河,同样的端午汛,邻省的白茆河、吴淞江都是去年修的堤,我们一条江花了他们两条江的修堤款。他们那里堤固人安,我们这里倒出了这么大的水灾。这个谎,你们得扯圆了!”
  郑泌昌和何茂才都变了脸色,互相望着,知道这是逼他们摊牌了。
  何茂才:“部堂大人既然这样说,属下也不得不斗胆说一句了,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必也给部堂写了信,一定要追查,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要不要把小阁老的信交给朝廷?部堂要不要再去追查小阁老?那朝廷改稻为桑的旨意是不是也叫皇上收回?请部堂明示!”
  “你是说,毁堤淹田的事是小阁老叫你干的!”胡宗宪猛一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何茂才。
  “我、我没有这样说……”何茂才慌了。
  胡宗宪:“那你刚才说的小阁老的信是怎么回事?还有要追查小阁老又是什么意思?”
  何茂才:“属下、属下说的是改稻为桑的国策……”
  胡宗宪:“改稻为桑和九个县的堤堰决口有什么关系?推行国策和水灾又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你们不妨也在奏疏里一并陈明!”
  何茂才懵在那里。
  郑泌昌不得不接言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和这次水灾肯定是没有关系……可这次水灾硬要说是端午汛造成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属下想,一定是去年修堤的时候没有修好,河道衙门的人在修堤时贪墨修河工款,造成水灾的事,嘉靖三十一年就有过。”
  胡宗宪的眼睛望向了他。何茂才的眼睛也是一亮:“有道理!”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
  一直怔怔地坐在这里的马宁远这时也倏地站了起来,两眼慢慢地红了。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不再驳他,也不接言,只是望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郑泌昌却转头望向了何茂才,示意他接过话题。
  何茂才:“就这样上奏吧。至于河道衙门是不是贪墨了修河工款以后可以慢慢查。现在,就凭大堤决了口子这一款,也是大罪。部堂有王命旗牌在,可以将有关人员就地执法!这样,对朝廷也就有了交代。”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
  马宁远又慢慢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
  胡宗宪也在签押房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慢慢问道:“你说的有关人员是哪些人?”
  何茂才:“当然是河道衙门该管的官员。”
  胡宗宪:“该管的官员又是哪些人?”
  何茂才望向了郑泌昌。
  郑泌昌:“河道总管自然难逃其咎,按律,协办的两个委员同罪。”
  胡宗宪:“那就是马宁远,还有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
  郑泌昌声音很低:“是。”
  胡宗宪:“还有吗?”
  郑泌昌:“牵涉的人是不是不宜太多……”
  胡宗宪:“那河道监管呢?每一笔钱,每一段河堤都是河道监管核查监管的,这个人不要追究?”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是一怔,对望了一眼。
  郑泌昌:“部堂大人知道,河道监管李玄是宫里的人,要治他得杨公公说话,还得上报司礼监的吕公公。”
  胡宗宪:“那就是说这场水灾还是没有办法上奏朝廷?”
  郑泌昌和何茂才又不吭声了。
  胡宗宪也不再搭理他们,又坐了下去,喊了一声:“来人!”
  亲兵队长应声走了进来。
  胡宗宪闭上了眼:“把马宁远带出来,在总督署就地看管。”
  “是。”亲兵队长应着,向签押房里间走去。
  郑泌昌和何茂才一怔。很快,马宁远在前,亲兵队长押后,二人从里间走出来了。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省悟刚才他们的话,都落到胡宗宪的套子里去了,两个人都低着头望着地面。马宁远走到他们面前停住了,两个人都不看他。
  胡宗宪低吼了一声:“带走!”
  亲兵队长押着马宁远向门口走去。
  马宁远的脚和亲兵队长的脚从郑泌昌和何茂才望地的余光中消失了,二人这才慢慢又抬起了头,慢慢望向胡宗宪。
  胡宗宪又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郑、何二人目光好一阵对视。
  “去说吧。”郑泌昌下决心地说道,“我们俩一起去找杨公公,看他怎么说。”
  “我想也是。”何茂才接道,“如果以河堤失修的罪名上奏,只治我们的人,那个李玄却没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你们就去说!”胡宗宪这才睁开了眼,站了起来,“义仓里赈灾的粮要立刻运往淳安和建德!还有,发了这么大的灾,改稻为桑今年碍难施行,这一条,在奏疏里务必写明,请朝廷延缓。写好了杨公公也要署名,你们都署了名,我再领衔上奏!”
  说到这里,胡宗宪径自走了出去。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愣了一阵子,才走了出去。
  江南织造局杨金水卧房
  “干爹。”刚跨进门,叫了一声,李玄便有些晕晕乎乎了。
  ——红的灯笼,红的烛,红的丝帐,连床上的被、椅子上的坐垫一色都是红的,整个卧房一片红晕。
  更让李玄惊愕的是,一桌子的酒席边,杨金水坐在那里,芸娘也坐在那里,还穿着一件大红的帔!李玄便不敢动了。
  杨金水却满脸的慈蔼:“来,坐到这边来。”
  李玄这才挪动了脚,走到下首,挨着椅子边慢慢要坐下。
  “不。”杨金水止住了他,“今天你坐那里。”说着向他和芸娘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一指。
  李玄又懵住了,挤着笑:“干爹,您老知道儿子胆子小,就别吓我了。”
  “又胡琢磨了。”杨金水一脸的平和,“让你坐,你就坐。”
  李玄还是站在那里:“干爹讲恩德,儿子可不敢不讲规矩。”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更加敲鼓了,挨着下首的椅子边坐了下来。
  杨金水不再劝他:“芸娘你也坐到这边来。”
  芸娘便端着酒杯走到李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干爹!”李玄弹簧似的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已露出惊慌,“您老要儿子做什么?”
  杨金水:“好心思,不枉我疼你一场。”
  李玄那张脸更加惊慌了,定定地望着杨金水。
  杨金水转对芸娘:“把那盅河豚端给玄儿。”
  芸娘便端起一个蓝釉景瓷汤盅放到李玄面前,接着给他揭开了盅上的盖子。
  李玄的眼睛直了,望着盅里的汤,就像望见了毒药。
  杨金水:“怎么了?像望见毒药一样。”
  李玄更懵了,僵在那里。杨金水伸手拿过他那盅河豚汤,拿起勺,舀出一勺汤喝了下去,然后放下勺:“这么多儿子里,你算孝顺的。这河豚还是你去年送的,养在池子里,就想着哪天叫你一起来吃。今天,特地请的扬州师傅把它做了,你却不吃。”
  李玄立刻举起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儿子糊涂!我这就吃。”说着伸过手端起另一个汤盅,揭开盖子,捧起就喝。
  “烫!”杨金水喊道,“慢慢喝。”
  李玄早已被烫了,这时张开嘴吸着气放下汤盅,挨着椅子边又坐了下来。
  “倒酒吧。”杨金水又说道。
  芸娘拿起酒壶又拿起一只偌大的酒盏给李玄倒了满满一杯。
  李玄又有些紧张了:“这么大的杯……”
  杨金水:“你是个聪明人,刚才你说对了,干爹今天有事跟你说。也就三句话,喝一杯说一句。先把这杯喝了。”
  李玄只好端起了酒杯,闷着一口喝了,然后直直地望着杨金水。
  杨金水:“第一句话,你几次在背后说,哪天能跟芸娘睡上一觉,死了也值。说过没有?”
  李玄这一跳吓得好猛,立刻跳了起来,推开椅子便跪了下去。
  杨金水也站了起来:“你看,你看,才说第一句你就这样,后面两句我还怎么说?”
  李玄这时已经吓得不能回话,不断在地上磕头。
  杨金水使了个眼色,芸娘弯下了腰,去扶李玄,李玄却像见鬼似的,连忙往旁边一挪。
  “起来!”杨金水声调硬了。
  李玄又是一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兀自有些发抖。
  杨金水:“扶他坐下。”
  芸娘扶着他的手臂,李玄硬硬地坐了下去。芸娘又给他那只大盏里倒满了酒。
  杨金水:“喝了。”
  李玄两只手颤着,端着那盏酒,费了好大劲才喝了下去。
  杨金水:“第二句话,干爹平时待你如何?”
  李玄又要站起,却被站在身边的芸娘按住了,只得坐在那里说道:“干爹待儿子有天覆地载的恩情……儿子死也报答不了……”
  “有良心。”杨金水大声接了一句,“倒酒。”
  芸娘又给他那盏里倒满了酒。这回不待杨金水说,李玄端起酒就喝,却被杨金水伸手按住了:“这杯酒等我说完了,你愿意干再喝。”
  李玄这时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害怕了,大声答道:“我这条命本是干爹的,愿不愿也由不得我,您老就快说吧。”
  杨金水:“那好,那我就说第三句。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里,芸娘和你一起睡。”
  尽管已经明白,听了这句话李玄还是僵直在那里。
  杨金水站起来了:“我的三句话都说完了,这杯酒喝不喝你自己看吧。”说完便向门口走去,走出门反手把门带上了。
  李玄终于醒悟了过来,突然转过头望着芸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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